1949年10月初,西南局情报科收到一封密电:“渠县联络人失联,极可能遭遇不测。”电报里提到的化名“吴铭”,是中央安插在川东的骨干。四川解放在即,川军和特务却突然捂住了这条线,负责此案的干部心里沉了一下:如果连她都被清除,当地统战工作就难以为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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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吴铭”的真实姓氏并不陌生——杨。她的伯父正是当时盘踞重庆的杨森,从旧军阀摇身一变成重庆市长。他对共产党既恐惧又嫉恨,而杨汉秀偏偏要在杨森眼皮底下活动。中央之所以格外担心,不仅因为她掌握大量川东情报,也因为她能影响杨家旧部的动向。失联当天夜里,重庆嘉陵江面灯火稀疏,巡逻艇划过的水纹淹没了特务拖行手铐的声响,没有人再见到她。
时间来到1975年3月,歌乐山金刚坡脚下,山民刘大成在整修梯田时刨出一截锈蚀铁链,链头是一副残破手铐。顺着铐链再挖,一具身着旧式粗布衣的女尸赫然在土层中显出轮廓。当地派出所迅速封锁现场并上报市里,省公安厅随后调来法医。验骨、比对齿模、核实旧档案,一系列程序下来,调查组拿到的名字与当年那封密电中的人完全重合——杨汉秀,曾用名吴铭。
确认身份后,老档案再度打开。1912年,她出生在自贡盐号旁的深宅大院里。父亲是杨森的二弟,巨富之家理应娇纵子女,可这个小姑娘却最爱跑去后院听士兵吹号。1926年夏,朱德回川办学,常带学生到杨家借场地。12岁的杨汉秀别在门后偷听,听完就追着朱德问“为什么讲打倒帝国主义”。朱德笑着说:“你以后自己去看。”一句话像钉子扎在心里,她开始与旧家庭分道扬镳。
1934年,她悔婚、择夫、远走乡镇小学,不愿再依靠杨家的银票活命。同乡常打趣:“杨小姐穿布鞋,金山银山不要啦?”她只回一句:“人活一口气。”抗战打响后,丈夫患病逝世,她孤身带两个孩子奔赴延安,九个半月翻山越岭,鞋底磨得只剩麻线。到达枣园那晚,朱德几乎认不出这个满脸风尘的姑娘,她却咧嘴先问:“部队缺棉衣吗?我还能去筹。”在延安培训期间,她的入党申请因为出身问题屡次搁置,批示栏里只留一句“再考察”。她没抱怨,白天训练,夜里抄写材料,像跟命运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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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初,她接到调令回川。彼时杨森正被蒋介石推上川渝“救火队长”的位置,四方势力犬牙交错。杨汉秀回乡第一件事是变卖田产,筹得大洋七千元,全部化成药品、棉布和两支电台。第二件事是在渠县城内租下会馆,公开办夜校,暗地里做统战。城里特务早就盯紧这位“二小姐”,先后两次以“扰乱治安”将她关进看守所。酷刑里,她咬碎一颗门牙却没吐出一句情报。看守骂她是“杨家白眼狼”,她冷冷回应:“狼也不吃自己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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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4月,重庆街头学生游行此起彼伏,杨森借口“保外就医”把侄女接出渣宰洞,软禁在府邸花厅。一次晚餐间,杨森探口气:“听说共产党不留旧人,你那朱总司令会放过老朋友吗?”她抬头看着这位伯父,淡淡答道:“他只问谁愿意救中国,不问年纪。”寥寥数语,杨森脸色阴沉。特务头子收到授意:立刻设法除掉“吴铭”。
9月17日深夜,警笛没响。黑色轿车停在小南门,一根军用麻绳结束了她的生命。手铐、铁链和一张密写纸条一起埋在山坡浅坑里,连同中央追寻多年的线索一并湮灭。重庆解放前夕,渣宰洞外枪声四起,无人顾及歌乐山那片翻好的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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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卷从“失踪”变成“悬案”后,中央仍坚持多方打听。周恩来在一次谈话中叮嘱:“川东那位女同志很重要,务必确认她的情况。”几十年风雨,指令未被遗忘。
有意思的是,1975年的勘验现场只发现残缺笔记本角落,纸面写着四个字——“稻谷入仓”,外人难以琢磨。公安人员翻阅历史收购统计,才明白这其实是栽在杨森身边的情报暗号。细节一一拼接,这个名字被镌刻进烈士名录,她的子女也终于在公安机关的陪同下,站在歌乐山烈士墓前点燃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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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杨汉秀的经历让人直观地看到个人命运与时代洪流的交织。她出身富庶,却把家底换成药棉;她处在枪口,却把身份转为护身符,去挡住敌人的刺刀。特务的绳索能勒住气息,勒不住那些数据和暗号;浅坑埋得了遗体,埋不了中央的记忆。1975年那把铁锄翻开的,不只是一段尘封真相,也让川东地下战线的最后拼图终于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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