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颗牙……你从哪弄来的?”
李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里的那颗白色臼齿,像一块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哆嗦。
妻子李月失踪整整七天了,音讯全无。可他那个一向讨厌花草的妈,却像着了魔一样,在院子里那个小花坛里,没日没夜地种满了香气刺鼻的夜来香。
直到今天,他在那片翻得烂熟的泥土里,挖出了这颗带血的牙,一颗和他妻子补过的牙一模一样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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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第七天了。
李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李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妻子的合照,笑得那么甜。
可现在,这个家冷得像冰窖。
报警了,没用。亲戚朋友问遍了,都说没见过。李诚三天没合眼,嘴里全是燎泡,吃什么都像在嚼沙子。
整个世界都塌了。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妈,王秀兰。
“诚诚,吃饭了。” 王秀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李诚摇摇头,一点胃口都没有。
王秀兰也没劝,放下碗,转身就出了门,手里还拿着一把小花铲。她径直走向院子角落那个不到五平米的小花坛。
“哗啦,哗啦……”
又是铲土的声音。
李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妻子失踪的这七天,他妈就像变了个人,突然就爱上了种花。
要知道,以前王秀兰最烦这些东西,总念叨:“种花又费钱又招虫子,有什么用?还不如种点葱!”
可现在,那个小花坛被她伺候得比亲儿子还金贵。泥土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松软得不像话。上面插满了新买来的花苗,全是夜来香和百合,那股浓烈的香气,熏得人头疼。
尤其是在晚上,风一吹,那味道简直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王秀兰一边翻土,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种点花,去去晦气。”
“土松了,花才能长得好。”
这些话飘进李诚耳朵里,像针一样扎心。
李月失踪前一天,还跟他抱怨过。
“李诚,你能不能管管你吗?她又偷偷塞给李杰两千块钱!”
“那是我攒着准备还房贷的钱!”
李杰,李诚的亲弟弟,一个二十六岁还游手好闲的无业青年。
当时李诚怎么说的?
“哎呀,妈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你就多担待点。钱我下个月补上。”
现在想起来,李诚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他甚至记起来,李月失踪那天早上,出门上班时,他妈看着李月背影的眼神,冷冰冰的,说不出的奇怪。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那眼神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哗啦……”
院子里的铲土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像是铲在李诚的心上。
这个家,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对劲了?
02
傍晚,门开了。
弟弟李杰回来了。
他像是被抽了骨头,整个人都蔫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哥……”
李杰的声音又干又涩,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李诚。
“哥,对不起……都怪我……”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要不是我……总跟嫂子要钱,她也不会跟你吵架……更不会一生气就离家出走……”
李诚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道歉,是在揽责任,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把李月的失踪,定性为“夫妻吵架后的负气出走”。
就在李诚要发作的时候,他妈王秀兰像一阵风似的从院子里冲了进来。
“你吼什么吼!”
王秀兰一把将李杰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像一头护崽的母狼,对着李诚怒目而视。
“你弟弟都知道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媳妇自己跑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有本事找她去,别在家里撒野!”
李诚被吼得愣住了。
他只是攥着拳头,一句话都还没说啊。
母亲这种过激的保护姿态,让他心里猛地一沉。她不是在解释,而是在掩盖。
“妈,我没怪他。” 李诚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就是想问问,嫂子走那天,你和李杰,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说什么?我们能说什么!” 王秀兰的调门更高了,“她自己要走,谁拦得住!”
“够了!” 李诚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茶几上,杯子震得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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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杰躲在王秀兰身后,吓得一哆嗦。
王秀兰也被镇住了,但眼神里的那股护犊子的劲儿,一点没少。
那顿晚饭,谁也没吃。
夜深了,李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
悉悉索索的,像是有老鼠在偷东西。
李诚心里一个激灵,悄悄爬起来,拨开窗帘的一角,朝院子里看去。
月光下,两个黑影,正蹲在那个花坛边上。
是妈妈和弟弟!
他们背对着窗户,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正小心翼翼地往土里埋着什么东西。动作很轻,很急,像是在做贼。
埋好之后,妈妈还用脚把土踩了踩平,又把一盆刚买的百合花摆在了那个位置。
做完这一切,两人做贼心虚似的,飞快地溜回了屋里。
李诚浑身的血都凉了。
深夜,鬼鬼祟祟,花坛,掩埋。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炸开,组合成一个让他不敢深想的恐怖画面。
03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里疯长成一片荆棘。
白天,母亲和弟弟那场拙劣的表演。
深夜,花坛边诡异的一幕。
李诚再也无法冷静,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愤怒,只想把那笼子撕碎。
妻子的失踪,绝对不是离家出走那么简单!
这个家里,有人在撒谎!
第二天上午,李诚算好时间,等母亲去菜市场,弟弟也说要出去“找朋友借钱想办法”,家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冲进储物间,抄起一把铁铲,像个疯子一样冲向院子。
他的目标,就是那个散发着浓郁花香的花坛。
新翻的泥土非常松软,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开一大块。
浓烈的百合与夜来香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拼命往他鼻子里钻,熏得他阵阵反胃。
李诚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有一个念头:挖!
挖开它!看看下面到底埋了什么!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滴进眼睛里,又酸又涩。他机械地挥舞着铲子,把那些名贵的花苗连根刨起,扔在一边。
“咯噔!”
突然,铲子尖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
李诚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丢下铲子,像疯了一样,跪在地上,用双手去刨开那块泥土。
泥土里,一个白森森的东西,露出了一个小角。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把周围的土拨开。
那东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不是石头,也不是树根。
是一个……人的……
李诚的呼吸停滞了。
他颤抖着把那个东西从泥土里完整地捏了出来。
入手冰凉,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他冲到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拧开水阀,用冰冷的自来水冲刷着上面的污垢。
泥土被冲掉,那东西的真面目彻底暴露出来。
是一颗牙!
一颗带着牙根,看起来像是被巨大外力硬生生打落的人类臼齿!
李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这颗牙,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
他妻子李月,右上方的第二颗臼齿,因为小时候吃糖吃坏了,做过填充治疗。
那个牙医技术一般,用的还是老式的银汞材料,所以填充物留下了一个非常明显的黑色标记。
李诚颤抖着,将手里的牙翻了过来。
一模一样的位置!
赫然也有一个黑色的,米粒大小的填充物!
“轰!”
李诚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手里的,是他妻子的牙!
一个恐怖到违背人伦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这个家里,能接触到李月,能把她的牙埋在院子里的,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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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妈妈……
是妈妈杀了她?
不!不可能!
李诚疯狂地摇头,可手里的那颗牙,冰冷而坚硬,像一个无法辩驳的铁证,嘲笑着他的天真。
04
“妈——!”
李诚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攥着那颗牙,疯了一样冲进屋里。
王秀兰刚买菜回来,正在厨房里择菜。
“你大呼小叫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李诚已经冲到她面前,把那只攥着牙的手,猛地摊开在她眼前。
“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王秀兰的目光落在那颗沾着水汽的牙齿上。
只看了一眼。
她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
李诚下意识地扶住她,可王秀兰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李杰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吓傻了。
“哥,这……这是怎么了?妈怎么了?”
李诚抬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慢慢摊开手掌。
“你认识这个吗?”
李杰看到那颗牙的瞬间,反应比王秀兰还要剧烈,他“嗷”的一声,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抖得像筛糠。
“不……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母亲和弟弟这副活见鬼的模样,李诚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巨大的悲痛和被至亲背叛的恐惧,像两只巨手,将他撕扯得粉碎。
他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
他选择了报警。
这个家,已经烂了,烂到了根里。
警方来得很快,迅速封锁了院子里的花坛,并将那颗作为关键物证的牙带走了。
李诚、李杰和被掐人中醒过来后就一直神情恍惚的王秀兰,被分开带到局里问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几个小时后,负责案件的张警官把李诚单独叫进了一间办公室。
张警官的表情,非常古怪,甚至可以说是离奇。
“李诚,” 他递过来一杯水,语气沉重,“你先冷静一下,做好心理准备。”
李诚的心沉到了谷底。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张警官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对那颗牙进行了DNA鉴定,并且和你妻子李月留在牙刷上的DNA样本进行了比对。”
张警官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比对结果显示,这颗牙,不是你妻子李月的。”
什么?!
李诚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那上面的填充物……”
“法医解释了,那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补牙材料,很多小诊所都在用,不能作为认定依据。” 张警官打断了他,递过来一份报告,“更重要的是,我们把这颗牙的DNA输入了数据库进行比对……”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让李诚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事实。
“这颗牙的DNA,属于一个叫赵三的男人。此人是本地一个惯犯,有多次赌博和故意伤害的前科。”
“而且,这个人,也在一周前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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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彻底愣住了,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张警官继续说道:“我们立刻传讯了赵三的几个马仔,其中一个交代,一周前,赵三跟他们吹嘘,说他找到了一个欠了他一大笔赌债的‘大鱼’,准备去那小子家里‘好好聊聊’,拿钱。”
“那个马仔还说,赵三当时喝多了,把那个‘欠债的小子’留的家庭地址,念叨了好几遍。”
张警官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李诚。
“那个地址,就是你家。”
这个惊天的反转,让李诚措手不及。
牙不是妻子的,而是什么赌徒赵三的。
警方根据这个线索,迅速排除了王秀兰和李杰的作案嫌疑。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退休工人,一个是无业青年,社会关系简单,根本不可能认识赵三这种人。
他们的嫌疑,被彻底洗清了。
可一个新的,更深的谜团,像一张巨网,将李诚笼罩。
妻子李月依旧下落不明。
而自己的家里,却埋着一个失踪的赌徒的牙。
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05
赵三。
赌债。
他家的地址。
李诚坐在警察局的走廊长椅上,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不是警察,但他不是傻子。
一个放高利贷的赌徒,为什么会失踪在自己家里?
家里谁会去赌博?谁会欠下高利贷?
他李诚,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是个IT项目经理,收入稳定,从不沾赌。
他妻子李月,是个会计,对钱最是敏感,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更不可能。
他妈王秀兰,退休工资虽然不高,但一辈子省吃俭用,最恨的就是赌博的人,总骂那是“败家子”。
那么,所有的线索,都像无数条被拉直的绳子,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