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当酒店前台那个小姑娘用一种混合着同情和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第三次重复“先生，您这张卡余额不足”时，我感觉我爸妈、我妹妹投在我背上的目光，像四把烧红的烙铁。我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那个刺眼的“250。00”的数字，像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我懵了，彻底懵了，明明出门前，老婆沈静月才往我卡里打了五万块钱，怎么会只剩二百五？
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我那个“一时兴起”的决定说起。
我叫周宏伟，今年32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个部门主管，月薪一万出头。我老婆沈静月，是个会计师，工资比我高，脑子也比我活络。我们结婚五年，刚生了儿子，她正在家坐月令。
我妈叫王桂花，我爸叫周建国，都是退休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没什么大见识。我还有个妹妹，周雅玲，大学刚毕业，眼高手低，在家啃老。我们一家五口，加上刚出生的孩子，挤在一百平的老房子里，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热闹，也那叫一个憋屈。
儿子出生后，家里更是乱成一锅粥。我妈带孩子的观念和月子中心教的完全不一样，什么“孩子哭了就是饿了”、“不能穿纸尿裤，捂得慌”、“月子里不能洗澡洗头”。沈静月是个讲究科学育儿的人，为这些事没少跟我妈掰扯。我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头都大了。
那天晚上，我妈又因为沈静月给孩子用抚触油跟她吵吵起来，说那是化学东西，对孩子皮肤不好。沈静月气得嘴唇都白了，抱着孩子回了房间。我妈还在客厅里数落：“娇气！我们那会儿，哪个不是这么拉扯大的？花那冤枉钱！”
我妹妹周雅玲在旁边煽风点火：“哥，嫂子就是书读多了，净信些没用的。妈也是为她好，为孩子好嘛。”
我听得心烦意乱，正好在手机上刷到个海滨城市旅游特价的广告，四天三夜，机票酒店全包，价格特别诱人。一个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干脆带我爸妈和妹妹出去旅个游，让家里清静几天，也让我妈和沈静月都冷静冷静。我们一家人，好像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我把这个想法一说，我妈立刻拍手叫好：“好啊！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呢！宏伟有出息了，知道孝顺我们了！”我爸虽然没说话，但看得出也很高兴。周雅玲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哥你太棒了！我要去海边！我要穿比基尼！”
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我心里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我觉得我这个决定简直太英明了，一举多得。
我推开卧室门，沈静月正背对着我给孩子喂奶。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计划跟她说了，我说：“月月，你看家里最近气氛也不好，你跟我妈老闹别扭。我带他们出去几天，你也清静清静，好好休息。等出了月子，我再单独带你和孩子出去玩，去更好的地方，好不好？”
沈静月听完，半天没说话。房间里只有孩子咂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宏伟，家里就我一个人，孩子还这么小，我忙不过来的。再说，我刚生完孩子，你就带全家人出去玩，合适吗？”
我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不合适？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清静吗？钱的事你别担心，你把咱家那张备用卡给我，就上次你说存了五万块应急那张，我取点钱用。”
沈静月沉默了。我以为她默认了，就从抽屉里拿出那张银行卡。临走前，她拉住我的手，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她说：“宏伟，你真的想好了？”
我当时被旅游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想好了想好了，你一个女人家，别啰里啰嗦的。在家好好带孩子，等我回来。”
就这样，我带着我爸妈和妹妹，意气风发地踏上了旅途。飞机上，我妈一路都在跟旁边的人炫耀她儿子多孝顺，带他们全家出来旅游。我妹妹则是不停地自拍，发朋友圈，配文是“我哥最帅，全家人的旅行，开心！”看着他们满足的笑脸，我心里那点对沈静月的不安也彻底被虚荣心给压下去了。
到了目的地，我们直奔预订好的海景酒店。那酒店金碧辉煌的，我妈看得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说：“哎哟，这得花多少钱啊，宏伟，你可真舍得。”
我挺了挺胸膛，大步走到前台，潇洒地把那张银行卡递过去：“你好，我们预订了两个房间，周宏伟。”
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前台小姐那句“余额不足”，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不可能！”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我抢过卡，又递给她，“你再刷一次！”
结果还是一样。我爸妈和妹妹的脸色也变了。我妈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宏伟，咋回事啊？是不是搞错了？”我妹妹周雅玲更是直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哥，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怎么连住酒店的钱都不够啊？”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涨红了脸，拉着我妈他们退到一边，哆哆嗦嗦地给沈静月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喂？”
“沈静月！”我压着火气，质问道，“卡里的钱呢？五万块钱怎么就剩二百五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周宏伟，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带着全家老小出去潇洒，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坐月子，你觉得我应该给你准备多少钱？二百五，我觉得这个数字跟你挺配的。”
我当时就炸了：“你……你不可理喻！我带我爸妈出来玩怎么了？他们养我这么大，我孝顺他们有错吗？你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孝顺？”沈静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管这叫孝顺？我剖腹产的伤口还在疼，半夜要起来喂好几次奶，换尿布，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妈走之前，把冰箱里我提前准备的月子餐，全都拿回她自己屋锁起来了，说是怕我‘浪费’。你妹妹把你给她买的那些零食塞得满屋都是，就是没想过给我留一口吃的。这就是你的好家人！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孝顺他们，他们谁心疼过我？谁心疼过你那刚出生的儿子？”
我愣住了，这些事我完全不知道。我妈会锁起月子餐？我妹妹……
“你别胡说八道！”我嘴上还在硬撑，“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沈静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周宏伟，我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我一分没动。我只是把它转到了另一张卡上，密码是咱俩的结婚纪念日。你想想，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要是想得起来，你就能拿到钱。要是想不起来，那你们一家四口，就在那儿喝西北风吧！”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结婚纪念日？是几月几号来着？我只记得是秋天，好像是十月，又好像是十一月……我越想越慌，冷汗顺着额头就下来了。
我妈看我脸色不对，急忙问：“咋样了？月月怎么说？”
我支支吾吾地把情况说了。我妈一听就跳了起来：“这个败家娘们！她要反天了！敢这么对我们老周家的人！宏伟，你跟她离！必须离！这种媳妇不能要！”
我妹妹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啊哥，嫂子也太过分了，不就是在家带个孩子吗，至于这么作妖？把我们全家扔在这儿，她安的什么心啊！”
我爸抽着烟，皱着眉，半晌才说了一句：“先别吵了，赶紧想办法。总不能真露宿街头吧。”
那一刻，我看着他们三个义愤填膺的脸，心里却第一次生出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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