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当都市的繁华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陈默选择了一种看似最为狼狈的退场。
他揣着卖掉公司换来的180万,却为自己精心编织了一张生意惨败、身无分文的谎言之网。他以为,这是他能买到的、回归故乡宁静的唯一船票。
他未曾想,这滴投向故乡亲情湖面的“苦情泪”,激起的并非怜悯的涟漪,反而是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暴。
他渴望的避风港,在顷刻间,变成了四面漏风的舞台。
不到三天,三叔六婆们便带着各自热切的“人脉”与“资源”蜂拥而至。
这究竟是雪中送炭的温情,还是一场更为精密、打着“为你好”旗号的围猎?
人性的试炼,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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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凌晨三点的上海,写字楼像一座沉默的孤岛,悬浮在暗紫色的夜空里。整栋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陈默办公室的灯光,就是其中最顽固的一盏。
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客户修改意见,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盘旋在他早已混沌的脑子里。“标志再大一点,但不要太显眼。”“颜色要高级,但必须用我们老板喜欢的正红色。”“整体感觉要年轻化,同时体现我们三十年的品牌沉淀。”……这些自相矛盾的要求,在过去五年里,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能熟练地将其翻译成客户真正想要的东西。
但今天,他翻译不出来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从他的尾椎骨一路攀爬到后颈,像一条冰冷的藤蔓,紧紧地勒住了他的神经。这不是加班熬夜带来的生理疲劳,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被掏空的感觉。他伸手去够桌上的咖啡杯,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杯子里的速溶咖啡早就凉透了,一层褐色的油脂漂浮在表面,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倒映出他憔悴不堪的脸。
五年前,他带着一腔热血和两个伙伴创立了这家设计公司。他们从一张桌子、三台二手电脑开始,没日没夜地画图、提案、陪客户喝酒。
后来,公司渐渐有了起色,办公室从城中村搬进了像样的写字楼,员工也增加到了十几个人。在老家亲戚的嘴里,他陈默,是在上海开大公司的老板,是陈家的骄傲。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骄傲”的代价是什么。是永远也睡不够的觉,是饭局上喝到吐的酒精,是日渐稀疏的头发和永远紧绷的胃。
两年前,他因为急性胃穿孔被送进医院,医生警告他必须改变生活方式。他试过,但市场的齿轮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而慢下来。合伙人看到了天花板,套现离场;新来的年轻人带着野心,随时准备取而代代之;客户的要求,则像永无止境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他赢了吗?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公司运营良好,小有名气。但他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了感知四季变化的能力,失去了好好吃一顿饭的闲情,失去了和朋友无所事事地吹牛的夜晚。它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日复一日地运转,直到某个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了三点十五分。陈默忽然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璀璨却又冰冷的夜景,每一盏灯光背后,或许都有一个和他一样疲惫的灵魂。
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夏夜里,他和发小李浩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数着满天繁星,听着田里的蛙鸣。那时的天空,深邃而安宁。
一个念头,像一颗被压抑了很久的种子,在这一刻猛地破土而出。够了。他不想再“赢”了。
他做出了决定,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的解脱。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冷静而高效地处理着公司的所有事宜。他没有选择清算,而是找到了一个愿意接手所有业务和员工的买家。这让他少了很多麻烦,也让跟着他辛苦了几年的员工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当所有手续办完,银行卡里多出一百八十万的数字时,陈默没有一丝喜悦。
这笔钱,不够在上海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也不足以让他实现所谓的财富自由。但它足够了,足够他按下暂停键,换一种活法。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他像一个准备潜逃的逃兵,悄悄地退掉了租住的公寓,处理掉了大部分行李,只留下一个半旧的背包。出发那天,他特意翻出一件几年前买的、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外套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自己,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画上去的——这倒是他这几年最真实的状态,无需刻意扮演。
他没有买机票,而是选择了一趟绿皮火车。十六个小时的颠簸,窗外的景物从高楼林立的摩天都市,渐渐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和连绵的田野。
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水和劣质烟草的味道,嘈杂而充满烟火气。陈默靠在窗边,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树木和电线杆,紧绷了数年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不是荣归故里,他是落荒而逃。
火车抵达他阔别已久的小县城——云县。走出车站,一股夹杂着潮气和尘土的熟悉空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喂,浩子,我回来了。”
发小李浩接到电话时,正在他开的那个小五金店里给人配钥匙。他愣了半秒,随即大着嗓门吼道:“你小子!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县城河边最普通的一家大排档里。塑料桌子油腻腻的,红色的塑料凳子缺了一个角。李浩给他开了一瓶啤酒,打量着他,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跟被人吸干了阳气似的。”
陈默苦笑一声,拿起酒瓶和他的碰了一下,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凉的啤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儿。“别提了,”他放下酒瓶,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颓唐,“公司……黄了。”
李浩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满是错愕:“黄了?怎么回事?前年回去过年,不还说挺好的吗?”
“唉,这几年市场不好,竞争又大。”陈默按照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剧本,半真半假地说道,“老合伙人前年撤资,我一个人硬撑着。今年上半年一个大项目回款出了问题,资金链断了,撑不住了,最后只能清盘。这几年挣的钱,全赔进去了,还欠了点债。手里就剩下几万块钱,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能先回来看看,找点小活儿干干。”
他说得面不改色,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个失败者的黯然与无奈。他仔细观察着李浩的表情,看到了预想中的同情、惋惜,还有一丝丝的不知所措。
陈默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他知道李浩是真心关心他,但他不得不撒这个谎。
他太了解老家的亲戚圈子了,如果他们知道他带着一百多万回来,那他渴望的宁静生活将彻底化为泡影。接踵而至的,将是数不清的借钱请求、各种不靠谱的投资项目推荐,以及试图将他当作炫耀资本的各种饭局。他累了,真的累了,他撒这个谎,不是为了考验人性,他只是想买个清静。
“没事,兄弟,钱没了可以再挣!你这脑子,在哪儿不能吃饭?”李浩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笨拙地安慰着,“回来也好,上海那地方,压力太大了。先在家好好歇歇,别的都别想。”
这顿饭,两人喝了很多酒。陈默借着酒劲,宣泄着那些积压已久的真实情绪——疲惫、焦虑、对未来的迷茫,只不过,他把这一切的根源,都归结于“生意失败”。
晚饭后,陈默晃晃悠悠地回到父母家。这是一个老式小区的二楼,房子不大,但被母亲收拾得一尘不染。父母看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眼圈都红了。父亲的背似乎更驼了,母亲的白头发也多了不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父亲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递给他,又给他点上。这烟,他知道,是父亲平时舍不得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陈默吸了一口烟,眼眶有点发热。母亲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面。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几片青菜,撒上一把葱花,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这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他埋头吃着面,滚烫的面条和汤汁温暖了他的胃,也仿佛熨帖了他疲惫的心。他想,也许,他的决定是对的,这里有他所眷恋的温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片温馨。母亲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喂,三哥啊……嗯,是,是,小默刚回来……对,在上海那边……唉,别提了,不太顺……”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安静的屋子里,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陈默耳朵里。
几分钟后,母亲挂了电话,脸色复杂地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儿啊,你三叔听说你回来了。他听人说……说你这次在外面吃了大亏,生意全赔了,心里挺难受的。他说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能看你就这么倒下,说明天一早,就过来看看你,给你打打气。”陈默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心里的那碗荷包蛋面,瞬间就凉了半截。他知道,他渴望的宁静,可能连二十四小时都维持不了。他拼命想躲开的那些“麻烦”,已经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02
云县不大,人情社会的风,刮得总是又快又急。陈默“生意失败、灰溜溜跑回老家”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飞遍了亲戚圈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阵风的源头,连陈默自己都始料未及。
起初,只是发小李浩。他回家后,老婆看他一脸心事重重,随口问了一句。李浩叹了口气,就把陈默的“惨状”说了。他老婆是个热心肠,第二天一早在小区的麻将馆里,一边码着牌,一边跟牌搭子王姐感叹:“哎,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家老李那个发小,就那个陈默,以前在上海开大公司的,别提多风光了。现在完了,赔得底儿掉,人也回来了,看着可怜见的。”
王姐的女儿,在县中心小学当老师。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姐就把这事当个新闻,在教师食堂里跟同事们分享了。而其中一个年轻老师,正好就是陈默六婆婆家儿媳妇的表妹。
于是,信息链条就这样一环扣一环地建立起来。从麻将馆到菜市场,从教师食堂到傍晚的广场舞队伍,关于陈默“落魄归来”的故事,被添油加醋地演绎出了好几个版本。
版本一,是悲情版的:陈默忠厚老实,在外面被合伙人骗了,卷走了所有钱,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债务,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版本二,是警示版的:陈默心气太高,不听劝,搞什么互联网,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最后赌博输光了家底,现在连回来的车票都是借钱买的。版本三,是悬疑版的:听说他在上海得罪了了不得的大人物,公司被人搞垮,是跑路回来的,外面还欠着一屁股高利贷。
一时间,陈默成了亲戚们口中最热门的话题人物。那些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都开始在家族微信群里,若有若无地讨论起这件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廉价的同情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陈默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还在睡梦中,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母亲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他的六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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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婆是陈默父亲这边的远房表妹,住在城郊,靠种几亩菜地为生。她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几根还带着泥土的黄瓜和一把水灵灵的小青菜,脸上挂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关切表情。
“哎哟,嫂子!我这一大早听人说,我们家小默回来了?还……还出事了?”六婆一进门,就拉住了陈默母亲的手,嗓门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陈默被吵醒,穿着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声:“六婆。”
“哎哟喂!我的大侄子!”六婆立刻丢下他母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眼神像X光一样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你看你这脸,蜡黄蜡黄的,眼窝子都陷进去了!在上海那鬼地方,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她说着,就抬起粗糙的手,想去摸陈默的脸,被陈默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六婆,我没事,就是没睡好。”
“还说没事!你当我老婆子眼瞎啊!”六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开始唱念做打,“回来好,回来就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外面再风光,那也不是家。嫂子,你说是不是?”
陈默的母亲只能在一旁尴尬地附和:“是,是,回来歇歇也好。”
“钱都赔光了?”六婆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默,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突然,也极其直接。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哎呀!作孽啊!”六婆又是一拍大腿,“没事没事,人年轻,有的是机会翻身!那些钱,就当是买了教训了!这次回来,还……还剩点底子不?”
来了,正题终于来了。陈默垂下眼睑,声音更低了:“没剩什么了,就够这段时间吃饭的。”“那怎么行!”六婆的声调又高了八度,“你一个大小伙子,回来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啃老吧?租个房子要钱,出门跟朋友吃个饭也要钱,以后谈对象结婚,哪样不要钱呐?”
她句句像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可每个字眼,都像一把小探针,拼命想扎进陈默的口袋里,探探虚实。陈默只能继续扮演他的“落魄”角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慢慢来吧,先找个活儿干着。”
六婆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年轻人要务实”、“别总想着一步登天”之类的陈词滥调,最后,把那篮子青菜往桌上一放,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了。
她今天的“侦察”任务,似乎已经完成了。
送走六婆,陈默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脱力。母亲看着桌上的青菜,叹了口气:“你六婆就是这样的人,嘴碎,心不坏。”陈默没说话,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他那碗凉透了的早饭还没吃完,门铃又响了。这次的阵仗比六婆大多了。来人是他的三叔,陈建军。
三叔在云县算是个“头面人物”,早些年靠着倒卖建材起了家,现在自己包点小工程,手底下养着一个十几个人的小施工队。他为人豪爽,喜欢交朋友,饭局不断,在亲戚里说话最有分量。
他不是空手来的,左手提着两条市面上最贵的软中华,右手拎着一瓶包装精美的茅台酒,一进门,那股独有的、混杂着烟酒和成功人士气息的味道就灌满了整个客厅。
“大哥!嫂子!”三叔嗓门洪亮,没等陈默父母反应过来,就径直走到刚从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的陈默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大侄子!我听说你回来了!”三叔的力气很大,拍得陈默一个踉跄,“怎么了这是?听人说你在外面栽了跟头?多大点事儿!男人嘛,一辈子哪有不起起落落的!三叔当年刚出来混的时候,还被人骗得差点跳河呢!”
他这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充满了江湖大哥安慰落难小弟的派头。“三叔。”陈默只能挤出笑容。
“别愁眉苦脸的!你看你这状态不行,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走,到阳台,三叔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三叔不由分说,揽着陈闻的肩膀就把他拉到了阳台上,顺手关上了玻璃门,隔绝了客厅里父母担忧的目光。
他递给陈默一根中华烟,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眼神变得深邃而神秘。
“小默啊,三叔知道你心里苦。”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光苦没用,人得往前看。你这次回来,是对的。上海那种地方,是人精待的,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斗不过人家。但是,回家,不代表就认输了!”
陈默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三叔最近在跟咱们县旅游局的李科长吃饭,关系处得相当不错。”三叔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始图穷匕见,“李科长手上,现在有一个县里重点扶持的项目,就在咱们县南边的王家坡,那里山清水秀的,准备搞一个什么……叫‘城郊生态体验园’!你懂不懂?就是专门吸引城里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人,周末过来种种菜、钓钓鱼、吃吃农家饭!”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蓝图已经在他面前展开。“你呢,见过大世面,懂什么叫‘运营’,懂什么叫‘模式’,比三叔这种只会盖房子的土包子强多了!三叔信得过你!你来牵头,负责整个项目的设计和运营,三叔负责把政府关系和地皮搞定!这事要是成了,别说你赔的那点钱,包你一两年内,就在云县东山再起!”
听着三叔这番“宏伟”的计划,陈默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沉到了谷底。他彻底明白了。他所谓的“生意失败”,在这些亲戚们的眼里,根本不是一场值得同情的悲剧。它更像是一块刚刚从流水线上掉下来的、还带着余温的肥肉。而现在,所有人都想扑上来,啃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真正的“大戏”,看样子,是要正式开场了。
03
三叔陈建军,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陈默的救世主。他坐在陈默家那张有些年头的布艺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他那“生态体验园”的宏伟蓝图。
“小默,你想想看,咱们这个体验园,不搞那些俗的。咱们要搞就搞最高级的!”三叔的手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首先,认养制度!城里那些中产,最喜欢这个。花一千块钱,认养一头小香猪,取个名字,每个周末都能带孩子来看。猪长大了,咱们帮它处理好,真空包装送到家,纯天然无公害!”
“还有,周末农夫体验!咱们划出几十块小地,让他们自己来种菜。从翻地、播种到施肥,全程体验。咱们找人拍成短视频,发到抖音上,标题我都想好了:‘沪漂精英返乡,打造现实版开心农场’!你就是主角!”
“最关键的,是沉浸式田园直播!你不是懂互联网吗?咱们找几个漂亮的小姑娘,穿着汉服,在油菜花地里弹古筝,在小溪边洗菜,镜头拉远,背后就是咱们的青山绿水。直播间里直接卖咱们的农产品,鸡蛋叫‘听竹风长大的蛋’,青菜叫‘饮山泉喝大的菜’!这叫什么?这叫文化附加值!”
三叔说的每一个概念,都透着一股从网上看来的、半生不熟的时髦劲儿。陈默安静地听着,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等三叔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水,陈默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的问题很简单,也很致命。“三叔,王家坡那块地,土地性质是农业用地还是建设用地?商业开发的手续报批了吗?”三叔愣了一下,含糊道:“这个……李科长说问题不大,可以特事特办。”“启动资金大概需要多少?一期投入,包括土地租赁、基础设施建设、人员工资,您有做过预算吗?”“钱嘛……总有办法的。关键是先把架子搭起来。”三叔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盈利周期呢?按照您的设想,多久可以实现收支平衡?前期的亏损期,我们靠什么来支撑?”“小默你怎么尽问这些丧气的问题!”三叔终于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关键不是这些!关键是你!你这样在上海开过公司的人才,回来操盘这个项目,本身就是个大噱头!你出面去跟人谈,去拉投资,肯定比我这张老脸管用!懂吗?这叫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陈默彻底明白了。三叔根本没有什么“宏伟蓝图”,他只有一个空壳子,和一个需要被填进去的“炮灰”。
他缺的不是项目,是缺一个看起来既“专业”又“落魄”的傀儡,去帮他画这个大饼,去帮他从别人口袋里掏钱。而自己这个“生意失败、急于翻身”的侄子,简直是送到他嘴边的最佳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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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低下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又带着点自卑的神情,轻声说:“三叔,这事太大了,我……我刚赔了那么多钱,现在脑子是懵的,没这个胆子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用“被吓破了胆”这个理由,暂时把三叔搪塞了过去。三叔看他这副“扶不起”的样子,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再逼迫,只留下“你好好考虑,想通了随时找我”这句话,便带着他的好烟好酒离开了。
三`叔前脚刚走,陈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姑的电话后脚就追了过来。大姑陈建红,是家里的长女,性格强势,在县纺织厂当了一辈子的小领导,退休了依然改不掉那股爱给人做安排的劲儿。
电话一接通,大姑高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默啊!我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搞的嘛!那么大的公司说没就没了?你这孩子就是太犟,当初让你回来考个公务员,你非不听!”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之后,大姑的语气又缓和下来:“行了行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在家待着别乱跑,我下午过去看看你。”
下午三点,大姑准时按响了门铃。她带来的东西,比三叔的项目更让陈默头疼——那是一叠厚厚的、过了塑的五寸照片。
“小默啊,来看看。”大姑把照片在茶几上一字排开,像是在展示商品,“你现在事业上遇到坎了,正好,这说明老天爷是让你该把心收一收,先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陈默看着那些照片上笑靥如花、美艳过度的陌生女孩,一个头两个大。“大姑,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什么叫没心情?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成个家!”大姑的理论一套一套的,“你想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在身边,你这心里才踏实。家里稳定了,事业才能重新开始!你听大姑的,错不了!”
她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凑到陈默眼前:“你看这个,王老师,中心小学的,长得多文静,父母都是咱们县教育局的。你娶了她,以后你孩子上学的问题,一路绿灯!”她又拿起另一张:“这个,小莉,在工商银行上班,工作多稳定!旱涝保收!人也机灵,会持家。”
陈默只能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大姑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特别是这个小莉,大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爸是做建材生意的,家里条件相当不错。她妈跟我透露过,只要男方人好,有上进心,他们家可以‘帮衬’一下,陪嫁一套房子一辆车都不在话下。小默,你想想,这能让你少奋斗多少年?”
“吃软饭”,这三个字,大姑虽然没说出口,但那意思已经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在她的逻辑里,侄子既然在外面“雄起”失败了,那回家找个有钱的老丈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当下最好、最实际的出路。
让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老板梦”,老老实实地接受“安排”,成为一个安稳、体面、可控的“小县城女婿”。
陈默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在货架上的商品,一个被贴上“生意失败、急需接盘”标签的折价处理品。三叔想利用他的“专业背景”去画饼圈钱,大姑想利用他的“人才身份”去进行价值交换。他们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手里却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计算着他身上仅剩的那些残余价值。
他开始失眠了,比在上海时更严重。在上海,他的敌人是明确的,是苛刻的客户,是激烈的市场竞争。他虽然疲惫,但目标清晰。
可回到家里,他面对的,是一张张挂着“亲情”面具的脸,他们的“好意”像一张柔软却又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小县城昏黄的路灯。他反复问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个为了换取宁静而撒下的谎言,好像把他引向了一个更加喧嚣和荒诞的漩涡。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刻意营造的、带着几分颓废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滑稽和悲哀。他一直以为,亲情是疲惫生活里最后的避风港,可港口还没进去,就发现里面已经布满了想要打劫他这艘破船的“海盗”。
他对亲情那最后一丝温暖的幻想,正在被这些赤裸裸的、被称之为“人脉”和“资源”的东西,一点一点地侵蚀干净。
04
陈默没想到,自己这条“落魄的咸鱼”,竟然成了亲戚圈里的“抢手货”。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想从他身上“榨油”的各路人马,很快就因为分赃不均,自己先内斗了起来。
三叔的电话又打来了,这次他没再提那个“生态园”,而是换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小默啊,我听说了,你大姑给你介绍对象了?”“嗯,就是见个面。”陈-默含糊地应着。“糊涂啊你!”三叔的声调一下子高了,“你是什么人?你是在上海滩跟人精打过交道的老板!怎么能回去吃软饭呢?这要是传出去,你三叔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记住,男人,任何时候都得靠自己!事业才是根本!你大姑就是个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你可别听她的!”
挂了三叔的电话不到十分钟,大姑的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她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转发了好几条链接到陈默的对话框里。《警惕!熟人设下的“投资陷阱”,已有多人血本无归!》《XX县男子听信亲戚搞“生态养殖”,最后欠下百万巨款!》《远离那些让你“一夜暴富”的空头项目!》最后,她还发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语音:“小默,你刚从外面回来,社会经验少,人心险恶,特别是那些画大饼的,你可千万要留个心眼,别把最后一点老婆本都给赔进去了!”
这场面,荒诞得让陈默想笑。他就像一头被围猎的困兽,而猎人们为了争夺对他的处置权,已经开始互相撕咬。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应付了所有“主力部队”时,一个新的玩家,以一种更具冲击力的方式入了场。那天下午,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X5,高调地停在了陈默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下,引来了不少邻居探头探脑。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金链子的男人。是他的二表哥,王帅。
王帅是二姑家的儿子,比陈默大几岁,早早辍学,一直在外面“混社会”。前几年听说在南方做生意,具体做什么,没人说得清,只知道他每次回来都派头十足,开着不同的豪车,但没多久又消失不见。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家的大才子,陈默嘛!”王帅一进门,就给了陈默一个大大的熊抱,身上的古龙水味混着烟味,呛得陈默差点咳嗽出来。“二表哥。”陈默挣脱开他的怀抱。
“堂弟,不是我说你。”王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露出脚上崭新的名牌运动鞋,一副过来人的优越感,“你就是太老实了,读了那么多书,结果呢?现在这年头,做实体就是死路一条!你看看哥,没读过什么书,现在照样活得潇洒!”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在陈默面前晃了晃:“知道哥现在在玩什么吗?高级玩意儿!区块链,数字货币,听说过没有?”
看着陈默茫然(装出来)的表情,王帅更来劲了。“简单说,就是未来的钱!你现在手里的票子,以后就是废纸!我认识一个深圳过来的大老师,手上有内部消息,知道哪个币要拉盘。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带家里人,一起发财!”
他凑近陈默,神秘兮兮地说:“堂弟,我知道你现在手头紧,心里急着想翻本。哥给你指条明路。你手里还剩多少?五万?十万?都投进来!我给你保证,半年!最多半年,翻十倍!到时候,你还回上海开什么破公司?直接在海边买别墅!”
他嘴里说的那些“智能合约”、“去中心化”、“挖矿”之类的词汇,漏洞百出,一听就是从什么传销讲座上学来的。他那闪烁着贪婪光芒的眼神,看得陈-默心里一阵发冷。三叔把他当成画饼的工具,大姑把他当成联姻的筹码,而这个二表哥,则彻头彻尾地把他当成了一个急于翻盘而失去理智的赌徒,一个可以被他收割的“韭菜”。
拒绝了二表哥的“发财之路”后,陈默身心俱疲。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感觉这个小小的家,比上海那个三百平的办公室还要压抑。更让他难受的,是父母的态度。
老两口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搞得晕头转向。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亲戚们登门,就是“关心”,就是“好意”,是看自家儿子落了难,纷纷伸出援手来“拉扯”一把。晚饭时,母亲小心翼翼地把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试探着说:“小默,要不……你三叔那个项目,你再了解了解?我听他说得挺像回事的。”父亲在一旁抽着烟,也开了口:“你大姑介绍的那个王老师,我今天在路上碰见了,姑娘看着挺本分的。人家不嫌弃你现在的情况,也算有诚意了。”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母亲,都忍不住念叨:“你二表哥那个什么币,听着是悬乎,可他开着那么好的车回来,说不定是真的能挣钱呢……”
这些话,像一把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陈默的心上。他知道父母没有恶意,他们只是被表面的“繁华”和亲戚们的“热情”迷惑了。他没法跟他们解释三叔的空手道,没法跟他们分析二表哥的传销骗局,更没法告诉他们,大姑的“好意”背后,是对他彻头彻尾的物化。
因为,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生意失败、一无所有”的谎言之上。他亲手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现在,所有的亲戚,甚至包括他的父母,都在往这个坑里填土,想要把他彻底埋起来。
他与亲戚们的周旋,变成了一场耗费巨大心力的“角色扮演”。他每天都要揣摩一个“落魄失败者”该有的神态、语气和反应,既要表现出对“机会”的渴望,又要在关键时刻流露出“自卑”和“胆怯”,以此来委婉地拒绝。
这场戏,他已经快演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在亲戚面前唯唯诺诺的失败者陈默,另一个是躲在房间里、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疲惫不堪的陈默。而这两个人,都在被慢慢消耗,走向崩溃的边缘。
05
在各自为战几轮,发现谁也啃不动陈默这块“硬骨头”之后,三叔和大姑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战略共识”。他们决定,与其单打独斗,不如联起手来,给陈默办一场“正事”。
这天下午,三叔陈建军的电话又打来了,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和热情。“小默啊,在家干嘛呢?三叔这几天反思了一下,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生态园的项目,确实有点太大了,让你一个刚回来的人上手,压力太大了,是三叔考虑不周。”
陈默心里一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三叔接着说,“今晚,三叔在咱们县最好的‘云顶酒店’设了一桌,请了几个真正有实力的朋友。一方面呢,是正式给你接风洗尘,你回来这么久,咱们还没正经聚过。另一方面,也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认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都是自己人,你别有压力,就当来吃个饭,聊聊天。”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长辈的关怀,又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台阶。陈默正想找个借口推脱,大姑的电话就紧跟着打了进来,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助攻”。
“小默,你三叔跟你说了吧?今晚的饭局你可一定要来!”大姑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强势,变得柔和了许多,“我跟你说啊,你大姑是单位领导的爱人,正好跟那个王老师的妈妈是同事。我跟她妈提了一下,她也觉得你们年轻人应该多接触接触。正好今晚那个王老师……叫小静,也跟她爸妈一起过来吃饭。你放心,大姑都跟人说好了,就当是普通朋友聚餐,大家认识一下,不提别的,成不成看缘分,你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啊!”
一个设好了局等他钻的“事业场”,一个安排好了人等他见的“相亲宴”,就这么被巧妙地打包在了一起。父母在一旁听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觉得这才是亲戚该有的样子,都在为儿子的事上心。
“去吧,去吧,你三叔大姑都是为你好。”母亲在一旁催促道。
陈默心里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为你好”,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他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但在父母殷切的目光和亲戚“盛情”的包装下,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一旦拒绝,就坐实了“不识好歹、看不起亲戚”的罪名。
当晚七点,陈默换上了一身干净但普通的衣服,打车来到了“云顶酒店”。走进那个金碧辉煌的“牡丹厅”包间时,他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场戏的阵仗。
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主位上,赫然坐着一个大腹便便、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正派头十足地听着三叔的奉承,陈默猜,这应该就是三叔口中那位“做大生意的朋友”,“王总”。“王总”身边,坐着一位文静秀气的年轻女孩,应该就是大姑说的“小静”老师。她旁边,是她一脸审视、带着几分矜持的父母。让陈默意外的是,他的二表哥王帅竟然也在,正满脸堆笑地给“王总”递名片、敬烟,嘴里不停地说着“王总您是做大事的人,以后多带带小弟”,看样子是想把他的“数字货币”也推销给这位“大人物”。发小李浩也被三叔叫来了,美其名曰“陪陪陈默”,此刻他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一脸担忧地看着陈默。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舞台。而当陈默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个舞台上唯一的主角,或者说,是唯一的猎物。
“哎哟!我们主角来了!”三叔立刻站起来,热情地把他拉到主位旁边,“来来来,小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县里鼎鼎有名的王总,做房地产和旅游开发的!王总,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侄子,陈默,刚从上海回来!”
陈默被按着坐下,与“王总”和“小静”一家人正好面对面。那几道混杂着审视、好奇、挑剔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
饭局开始,气氛在三叔和大姑的刻意调动下,显得异常热烈。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三叔不断地吹捧“王总”的实力和眼光,大姑则不停地夸奖“小静”的知书达理和她父母的通情达理。陈默则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动地举杯、微笑、说一些“王总好”、“叔叔阿姨好”之类的客套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所有前戏都已做足。三叔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正式把他推到了台前。“王总,各位,今天请大家来,主要就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子。”他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陈默这孩子,脑子是有的,以前在上海开公司,能力绝对没问题,就是时运不济,栽了。他现在手上虽然紧,但经验足,眼光好。您那个准备在南山开发的温泉度假村项目,我寻思着,要是能让他参与进来,给您当个副手,提提想法,跑跑腿,对他来说是个学习的机会,说不定也能帮您一点小忙……”
与此同时,大姑也在小静母亲的耳边低声细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桌上的人都听见:“亲家母,你看我这侄子,长得一表人才,人也老实。就是暂时遇到点困难,男人嘛,事业有点起伏很正常。关键是人品好,有上进心……”
整个包间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们合力为陈默铺设着一个看似美好、实则无形的牢笼。
终于,那位一直保持着高深莫测笑容的“王总”开口了。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陈默,问道:“小陈是吧?听你三叔说,你很有想法。那你对我们这个温泉度假村的项目,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和建议啊?别怕,大胆说。要是说得好,让你参与进来,甚至资金方面,咱们都可以谈嘛!”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默身上。三叔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出点话来,好在王总面前给自己长脸。大姑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错话,搅黄了这门“好亲事”。小静的父母审视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谈吐中判断出他到底是个“潜力股”还是个“草包”。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即将被撕破。陈默被彻底逼到了墙角。如果他继续扮演那个“落魄的失败者”,唯唯诺诺地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将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让三叔和大姑的“一番苦心”化为泡影,这场鸿门宴将以他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可如果他为了挽回面子,展露出自己真实的专业水平和商业见解,那么他“生意失败、身无分文”的谎言将立刻不攻自破。
一个能对大型项目侃侃而谈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被市场淘汰的失败者?到那时,他将立刻从一个“值得同情的落难者”,变成一个“刻意隐瞒实力、居心叵测”的骗子,成为“王总”和二表哥眼中真正可以宰割的肥羊。
退,是万丈悬崖;进,是龙潭虎穴。他无路可退。桌角的李浩急得额头直冒汗,拼命地向他使着眼色,嘴型无声地说着“别冲动”。
陈默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或期待、或审视、或贪婪的脸,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端起面前那杯一直没动的白酒,缓缓地站起身。
包间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他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位“王总”的脸上。
他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