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陈睿是实习医生，来急诊科轮转刚满一个月。
他没有丝毫犹豫，双手交叉，准确地按在女孩的胸骨上，开始按压。
“一、二、三、四……”
汗水很快从他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无菌单上。
胸外按压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在这种与死神赛跑的时刻，每一分力道，每一次频率，都关系着一条生命。
周围是监护仪“滴滴”的报警声，护士们忙碌的脚步声，家属在门外压抑的哭泣声。
陈睿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苍白的生命。
他记得带教老师说过，溺水后的黄金抢救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他必须拼尽全力。
两个循环后，他俯下身，捏住女孩的鼻子，对着她的嘴进行人工呼吸。
冰冷的、带着水草腥气的触感从唇上传来，他顾不得多想，继续下一个循环的按压。
整个抢救过程紧张而有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
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突然跳动了一下。
接着，微弱的窦性心律出现了。
“恢复心跳了！”护士小李惊喜地喊道。
王主任立刻上前检查，女孩的瞳孔开始有了反应。
“有自主呼吸了！”
整个抢救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陈睿也累得几乎虚脱，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他撑着抢救床的边缘，大口喘着气，看着女孩的胸口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女孩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迷茫和惊恐。
她看着围在身边的一群白大褂，眼神最后落在了离她最近、正俯身观察她的陈睿脸上。
陈睿刚想开口说句“你醒了，别怕”，脸上却猛地一疼。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抢救室。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陈睿捂着火辣辣的左脸，彻底懵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眼神里满是戒备和愤怒，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流氓。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女孩的声音虚弱又尖锐。
王主任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女孩按住，对旁边的护士说：“病人情绪激动，打一针镇定！”
然后，他转过头，拍了拍陈睿的肩膀，眼神复杂。
“小陈，你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陈睿木然地走出抢告室，外面等候的家属立刻围了上来。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女人焦急地问。
陈睿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脸上的疼痛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多么荒唐的一幕。
他救了她，她却打了他。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盘旋，像个笑话。
很快，女孩被转入了普通病房，情况稳定。
陈-睿挨巴掌的事情，却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医院。
从那天起，他多了一个外号。
有人开玩笑叫他“耳光侠”，也有人私下里议论，说他“一巴掌换条命，值了”。
走在医院里，总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指指点点的目光。
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会多看他两眼，然后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哎，就是那个，被病人打了的实习生。”
“看着挺老实一小伙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陈睿心里憋屈，却无处发泄。
他只是个实习生，人微言轻。
每个月拿着两千块的实习补贴，住着医院附近月租八百的隔断间，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为的就是能顺利拿到轮转证明，毕业后能留在这家三甲医院。
他的父母是小县城的普通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就盼着他能在大城市里扎根。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想到，医术还没学精，就先学会了忍受委屈。
这件事后的第三天，那个女孩的母亲找到了他。
女人保养得很好，拎着爱马仕的包，姿态高傲地走进医生办公室。
她找到陈睿，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他面前。
“陈医生，是吧？这是我女儿林薇薇，那天太不懂事了。这里是一万块钱，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歉意，更像是一种施舍。
陈睿看着那个信封，感觉比那一巴掌还侮辱人。
他把信封推了回去，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阿姨，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不需要补偿。也请您告诉您女儿，下次醒来，先搞清楚状况。”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没想到一个穷实习生敢拒绝她的钱。
她收回信封，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办公室里其他医生都看着他，眼神各异。
有人佩服他的骨气，也有人觉得他傻。
一万块钱，够他交一年房租了。
可陈睿知道，他要是收了这笔钱，这辈子都直不起腰。
“我当时是溺水休克，嘴里都是水和泥，是你给我做人工呼吸，把那些东西都吸出来了，对不对？”
陈-睿没想到她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嗯”了一声。
“我后来问了医生，他们都告诉我了。说实话，我挺感动的，也挺恶心的。”
陈睿：“……”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所以，那一巴掌，真的很抱歉。你别往心里去。”林薇薇举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陈睿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和她碰了一下。
“事情过去了。”他还是那句话。
这顿饭，他吃得食不知味。
林薇薇一直在说，说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烦恼。
她说她是个珠宝设计师，最近有个很重要的比赛，可她一点灵感都没有。
她说她妈妈对她要求很严，总觉得她做不好。
陈睿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听。
他发现，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富家女，其实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这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吃完饭，林薇薇坚持要送他回家。
车停在他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林薇薇看着窗外晾着的万国旗般的衣服，和楼道里昏暗的灯光，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就住这里？”
“嗯。”陈睿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下车，转身就走。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窘迫的生活环境。
没想到，从那天起，林薇薇就像个甩不掉的麻烦，缠上了他。
她会掐着饭点，给他送来五星级酒店的外卖。
送来的饭菜用精致的食盒装着，引来科室里所有人的围观。
陈睿拒绝，她就把东西放在护士站，然后发信息给他：“不吃就扔掉。”
他不想浪费，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她会趁他下班，开着她的甲壳虫堵在医院门口。
“陈医生，我今天又没灵感了，你陪我兜兜风吧。”
陈睿不去，她就一直等。
有一次下大雨，她就那么在雨里等了他两个小时。
他实在不忍心，只能上了她的车。
整个医院，都知道了有个开跑车的富家女在追实习生陈睿。
那个“耳光侠”的外号，渐渐被“被富婆倒追的男人”所取代。
八卦的内容也从同情变成了嫉妒。
“这小子什么运气，挨一巴掌，换个白富美？”
“看来长得帅还是有用啊。”
连赵凯都酸溜溜地跟他说：“陈睿，你可以啊，马上就要当上门女婿，一步登天了。以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同事。”
陈睿有苦说不出。
他对林薇薇，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她的出现，已经严重干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
他找她谈过好几次。
“林小姐，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都生活在地球上吗？”林薇薇歪着头反问。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价值观都不同。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凭自己的努力留下来。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
“我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了？我给你送饭，怕你吃不好。我找你聊天，是想让你放松一下。这都是为你好啊。”
陈睿彻底无语了。
他发现，这个女人活在自己的逻辑里。
她的世界很简单，她想对一个人好，就用她认为好的方式。
她从不考虑对方需不需要，会不会因此感到负担。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一次科室聚餐上。
他正想去找她理论，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睿医生吗？我是林薇薇的母亲，我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我们谈谈。”
陈睿握紧拳头，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林母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优雅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她示意陈睿坐下。
“信，你看到了吧？”她开门见山。
“阿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睿质问。
“为什么？因为你不知好歹。我给过你机会了，让你拿钱走人，你不肯。非要缠着我女儿，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没有缠着她！”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林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陈睿面前，“这是二十万。拿着它，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薇薇面前。那封投诉信，我也可以帮你撤回来。”
陈睿看着那张支票，笑了。
笑得有些凄凉。
原来在他的努力和尊严之上，别人只需要开个价。
“如果我不呢？”
林母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你不，那封信就会一直在你的档案里。不仅是这家医院，这个城市所有的公立医院，都不会再录用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当医生。”
她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陈睿脸上。
“一个没背景，没家世的小地方来的实习生，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待不下去。你自己掂量掂量。”
咖啡馆里很安静，陈睿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奋斗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难道就要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收场吗？
他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用钱和权，轻易地就要捏碎一个年轻人的梦想。
陈睿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愤怒和不甘，一点点褪去。
他脸上露出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微笑。
“阿姨，您是不是觉得，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林母的眼睛。
“那我倒想问问，一个差点让您女儿没命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威胁她的救命恩人？”
他不想再参与这场家庭伦理剧。
他走到林薇薇身边，轻声说：“林薇薇，这是你和你母亲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然后，他转向林母，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疏离。
“阿姨，那封投诉信，我希望您能自己去撤掉。否则，我不保证那段录音会不会有别人听到。”
说完，他没有再看那张二十万的支票一眼，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挺拔过。
他赢了。
不是靠权力，也不是靠金钱，而是靠自己的脑子和骨
那件事之后，陈睿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想用实力证明自己，而不是靠别人的同情或者八卦。
他每天第一个到科室，最后一个走。
跟着王主任上手术，他永远是精神最集中的那个，递器械、拉钩、缝皮，每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下了手术，他就泡在病房里，仔细询问每个病人的情况，认真书写病历。
有时候忙到深夜，就直接在值班室的沙发上对付一晚。
同事们都看在眼里。
起初对他的议论，渐渐变成了佩服。
“小陈这孩子，是真能吃苦。”
“技术也学得快，是个好苗子。”
王主任更是对他青眼有加，常常手把手地教他一些关键的手术技巧。
陈睿感觉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那个叫林薇薇的女孩，好像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没再见过她，也没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想，这样最好，就当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
科室里新来了一批实习生，其中一个叫赵凯的，家里有点背景，据说是某位院领导的亲戚。
赵凯人很机灵，嘴也甜，很会来事。
但他业务能力一般，还总喜欢抢功劳。
有一次，一个阑尾炎手术，陈睿当一助，赵凯当二助。
术中，病人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解剖变异，导致手术难度大增。
王主任额头都见了汗。
是陈睿及时回忆起在文献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才让手术顺利完成。
手术结束后，王主任拍着陈睿的肩膀说：“小陈，今天多亏了你。”
没想到，第二天科室晨会上，赵凯却站起来，把陈睿的功劳说成了是自己的。
他说他昨晚熬夜查资料，正好看到过相关的处理方法。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还引用了文献的名字。
陈睿气得浑身发抖。
那篇文献是他花了两天时间，从国外数据库里翻译过来的。
可他没法辩解。
赵凯背后有人，他只是个没背景的实习生。
争执起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只能忍了。
这件事让他深刻体会到，在复杂的职场环境里，光有技术是不够的。
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
月底，科室发绩效奖金。
陈睿拿到了三千块，算是实习生里比较高的。
赵凯拿了五千，是最高的。
陈睿看着工资条，心里五味杂陈。
他用这笔钱，给父母买了两件新衣服寄回去，剩下的存了起来。
他想着，等转正了，工资高了，就能攒钱付个首付了。
他不敢想市中心的学区房，能在偏一点的地方，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他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陈睿以为生活会这样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时，林薇薇又出现了。
那天他刚下夜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医院大门，一辆粉色的甲壳虫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
是林薇薇。
她看起来和在医院时完全不一样，穿着时髦，神采飞扬。
“陈医生，上车。”她冲他扬了扬下巴。
陈睿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看错了。
“找我有事吗？”他问。
“我妈说你没收钱，我觉得过意不去。我请你吃饭，算是正式道歉。”林薇-薇说得理所当然。
陈睿皱了皱眉。
他一夜没睡，只想赶紧回去补觉。
“不用了，我说了，事情过去了。”
他说完，绕过车头就想走。
没想到林薇薇直接打开车门下来，拦在他面前。
她个子不高，穿着高跟鞋才到他下巴。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主动来找你了，你还摆什么架子？”她有些不高兴。
陈睿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林小姐，我没有摆架子。我很累，需要休息。而且，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吃饭的关系。”
“怎么没有？你救了我，我打了你，这关系还不够复杂吗？”林薇薇振振有词。
陈睿被她的话噎住了。
他发现跟这个女人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不想再成为焦点。
“好，我上车。”他妥协了。
林薇薇把他带到了一家高级西餐厅。
餐厅里放着悠扬的小提琴曲，每个餐桌上都点着蜡烛。
陈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服，坐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看着菜单上昂贵的价格，一个菜就顶他半个月房租。
“随便点，我请客。”林薇薇把菜单推给他。
陈睿合上菜单：“你点吧，我都可以。”
林薇薇也没客气，点了一份惠灵顿牛排，一份黑松露意面，还有一瓶他叫不上名字的红酒。
菜上来后，林薇薇切着牛排，终于开口说了句正经话。
“那天……对不起。我刚醒过来，脑子是懵的。我以为……我以为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脸颊有些泛红。
那天王主任请客，庆祝科室拿到了一个市级先进集体的荣誉。
大家正在包厢里热闹地喝酒聊天。
赵凯喝多了，端着酒杯走到陈睿面前。
“陈睿，我敬你一杯。你现在可是我们科室的大红人。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得拉兄弟一把。”他话里带刺。
陈睿不想理他，拿起筷子夹菜。
赵凯不依不饶：“怎么？快成豪门女婿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医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