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山连绵,云雾缭绕的南岭深处,坐落着一个名为“蛇王坑”的古老村庄。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临溪而居,世代靠山吃山,生活虽不富裕,却也宁静祥和。村里的人们敬畏自然,相信万物有灵,尤其是对蛇,更是怀着一种复杂的情感。他们从不主动伤害蛇,认为蛇是家宅的守护神,是山神的使者。村里年纪最大的林婆婆,更是被认为能与山中生灵沟通的奇人。她的孙女林秀,从小跟着婆婆长大,耳濡目染,对这片大山和山中的一切,都怀有深厚的感情。婆婆的慈爱、山林的神秘、以及那些代代相传的古老传说,共同构筑了林秀的整个世界。她从未想过,这个宁静的世界,会在婆婆溘然长逝的那一天,被一个诡异的梦境和其后接踵而至的残酷真相,彻底撕碎。那一天,天色灰蒙,山风呜咽,一场牵动了人心、震撼了山灵的风暴,正悄然酝酿。
01
林婆婆走得很突然。
前一天傍晚,她还拉着林秀的手,指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笑呵呵地说:“阿秀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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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槐花开得密,肯定又是个好年景,等花开了,婆婆给你做槐花饼吃。”
可第二天清晨,林秀端着早饭推开婆婆的房门,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仿佛只是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秀的脑子“嗡”地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手里的碗碟“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划破了蛇王坑宁静的晨曦。
父亲林建军从城里赶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他看着躺在堂屋门板上的母亲,脸上看不出太多悲伤,更多的是一种麻木和烦躁。他拍了拍早已哭得虚脱的林秀的肩膀,声音沙哑地说:“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赶紧准备后事吧。”
林秀不懂,为什么父亲能如此平静。婆婆不是他的母亲吗?那个为了把他拉扯大,年轻时守寡,吃尽了苦头的母亲。
整个下午,林秀都浑浑噩噩的,像个提线木偶,任由村里的长辈们指挥着,烧纸、跪拜、守灵。她只觉得心被掏空了,那个最疼爱她的人,那个会给她讲山里故事、会教她分辨草药、会在夏夜里为她扇风驱蚊的婆婆,永远地离开了她。
夜深了,灵堂里只剩下她和父亲。林建军坐在一旁抽着闷烟,缭ăpadă地按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格外冷漠。林秀跪在蒲团上,守着婆婆的灵柩,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尽的悲戚。
也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和悲伤如潮水般袭来,林秀趴在灵柩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就做了那个让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梦。
梦里,她站在村口的老樟树下,周围是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雾气中,传来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密集而诡异,像是无数条蛇在草地上滑行。
林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雾气被破开,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那是一支送葬的队伍,一支由蛇组成的队伍。
成百上千条蛇,大的如水桶,小的如手指,花纹各异,色彩斑斓。它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身体交错盘结,共同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缓缓地朝着村子的方向移动。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条巨大的金色巨蛇,蛇头高昂,信子吞吐,一双眼睛在黑雾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是这支队伍的领路者。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嘶鸣,只有身体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整个场面寂静、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诡异和森然。
那口黑色的棺材,林秀认得,正是白天村里木匠为婆婆赶制的那一口。
“婆婆……”她想大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群蛇抬着棺材,从她身边经过,冰冷的鳞片几乎要擦到她的皮肤。她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她眼睁睁地看着这支诡异的队伍,抬着婆婆的棺材,一步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队伍即将消失在村道尽头时,那条领头的金色巨蛇,忽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哀伤、愤怒,还有一丝……警告。
“啊!”林秀惊叫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湿透了衣背。灵堂里,油灯的火苗“噼啪”作响,父亲早已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守着冰冷的灵柩。
窗外,夜凉如水。
林秀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湿冷。她望向婆婆的灵柩,那个关于群蛇抬棺的梦境,真实得仿佛刚刚就发生在她眼前。她打了个寒颤,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
02
接下来的几天,林建军的表现越来越让林秀感到陌生和心寒。
按照村里的规矩,头七之内,孝子贤孙必须日夜守灵,操办各种法事,送老人最后一程。可林建军却对此表现得意兴阑珊,除了在人前装模作样地哭几声,大多数时候,他都躲在房间里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林秀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货没问题”、“……绝对是真品”、“……钱什么时候到账”。
林秀问他跟谁打电话,他总是不耐烦地搪塞过去:“城里生意上的事,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第三天,村里的长辈们商量着要为婆婆办一场体面点的法事,请道士来念经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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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军一听报价,立刻拉下了脸,当着众人的面就嚷嚷起来:“人都没了,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不想着好好孝顺,死了花再多钱都是给外人看的!简单点算了!”
这话一出,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三叔公指着他的鼻子骂:“建军!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妈一辈子为你吃了多少苦,你倒好,连她最后一程都不肯好好送?”
林建军梗着脖子,一脸无所谓:“我没钱,你们谁有钱谁去办。”
林秀又气又急,冲上去和他理论:“爸!婆婆的丧事怎么能将就!她还有些积蓄,都拿出来好好办!”
“积蓄?她那点钱够干什么的?”林建军冷笑一声,眼神躲闪,“再说了,那钱我得留着给你交学费,给你以后当嫁妆,你懂什么!”
最后,还是村里的长辈们看不下去,你一百我五十地凑了些钱,才把法事勉强办了下来。
林秀对父亲彻底失望了。她不明白,那个曾经虽然不常见面,但每次回来都会给她买新衣服、讲城里趣闻的父亲,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六亲不认、唯利是图的模样。
悲伤之余,疑窦也开始在心中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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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留意家里的一切。她发现,婆婆生前从不离身的一枚银质发簪不见了。那发簪是太婆婆传下来的,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细密的祥云图案,婆婆宝贝得不得了。林秀问父亲有没有看到,林建军一脸不耐烦地说:“谁知道丢哪儿了,一个不值钱的烂银簪子,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不仅如此,婆婆床头柜上那个上了锁的梨花木小盒子,也不翼而飞。林秀记得,那盒子里装的是婆婆最珍视的东西,婆婆从不让她碰,只说那是林家传下来的“根”,是保命的东西。
种种反常,让林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那个“群蛇抬棺”的噩梦,也反复地在她脑海中浮现。梦里金色巨蛇那充满警告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她开始觉得,婆婆的死,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03
林秀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王伯。婆婆身体一直很硬朗,虽说年纪大了,但从没什么大病。这次走得如此突然,王伯或许知道些什么。
林秀提了些家里自己种的青菜,去了王伯家。
“王伯,”林秀红着眼圈,声音沙哑,“我婆婆……她走之前,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王伯正在整理药柜,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扶了扶老花镜,看着林秀说:“阿秀啊,节哀顺变。你婆婆年纪大了,这生老病死,都是天命。”
“可她走得太突然了,”林秀追问,“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会……”
王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按理说,你婆婆的身体,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她走的前两天,我还上山采药路过你家,给她号了脉,脉象平稳有力,没什么大碍。我还叮嘱她按时吃降压药,别太操劳。”
“降压药?”林秀心里一动,“她有按时吃吗?”
“应该有吧,”王伯不太确定地说,“我每个月都会给她送去足够的量。不过……说来也怪,那天下午,就是你婆婆走的那天下午,我看到你爸急匆匆地从村外回来,好像还带了个陌生人,在你家后山那边转悠了半天。”
林秀的心猛地一沉。婆婆的药材圃和她存放一些珍贵草药的小屋,就在后山。
告别了王伯,林秀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后山。婆婆的药圃还在,里面的草药长势喜人,但靠近那个存放草药的小木屋时,林秀敏锐地发现,地上有几个不属于家人和村民的陌生脚印,踩得又深又乱。
木屋的门锁得好好的,林秀没有钥匙,只能从窗户缝隙往里看。里面很整洁,大部分东西都还在,但原本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不见了。那是一幅年代久远的百草图,婆婆说,图上画的每一种草药,都是林家先祖的心血。
最让林秀心惊的是,她在木屋外的泥地里,发现了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谁蹭掉的药膏。她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极其特殊的异香钻入鼻孔。
是“龙涎香”的味道!
这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婆婆用几十种珍稀草药密炼而成的一种药膏的名字,有活血化瘀、吊命续气的奇效。婆婆曾说过,这“龙涎香”的配方和主药,才是那个梨花木盒子里真正宝贵的东西。而制作“龙涎香”最重要的一味主药,是一株形似龙蛇、通体血红的草药,婆婆叫它“百草龙”。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刚破土的毒笋,开始在林秀的心里疯狂滋长。
接下来的两天,林秀像个游魂一样,暗中观察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她发现林建军几乎手机不离手,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烦躁,变成了一种夹杂着兴奋和焦虑的期待。他好几次躲到院子角落里接电话,回来后就哼着小曲,甚至还破天荒地主动去灵堂烧了柱香,嘴里念念有叨,说的却不是“妈,您一路走好”之类的话,而是“妈,您可得保佑我,这笔买卖成了,我后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林秀的心,一寸寸地变冷。
第六天下午,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村口,这在平日里连拖拉机都少见的蛇王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径直走进了林秀家。
林建军像迎接贵宾一样,满脸堆笑地把男人请进了屋。林秀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门缝,看到父亲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打开红布,眼睛顿时亮了。林秀看得不甚真切,只隐约看到那似乎是一株干枯的、形似龙蛇的植物根茎,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