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江风，你就是个废物！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
江风站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墙皮剥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泡面的味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她的妆容精致，衣着光鲜，与这个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小雪，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东山再起的……” 他的声音干涩，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01
林雪摔门而去的声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江风的脸上，也抽碎了他最后一点尊严。
二十七岁，本该是男人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而江风，却已经品尝到了人生最彻底的失败。一年前，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创业新贵，靠着一个新颖的电商项目拿到了天使投资，在大学城附近开了一家公司，手下管着十几号人，林雪就是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他曾以为，自己会像那些励志故事的主角一样，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致命一击。合伙人卷款跑路，资金链断裂，项目一夜崩盘。他不仅赔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下了两百多万的巨额债务。房子、车子全被抵押，员工遣散，女友分手。他从云端，重重地摔进了泥潭。
如今的他，只能蜗居在这个月租八百块的城中村，每天靠打零工和躲债为生。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废物……” 江风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无神、胡子拉碴的男人，自嘲地笑了。林雪说得没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出租屋，沿着城市边缘那条早已废弃的河道行走。河水污浊，散发着阵阵恶臭，两岸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和建筑废料。这里是城市的“伤疤”，也是他这种失败者最好的归宿。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从这里跳下去，一切的痛苦和债务就都解脱了。
就在这时，他的脚似乎踢到了一个什么硬物。他低头一看，是一个被淤泥半掩着的黑色行李箱，看起来又大又沉。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扔在这里的。
鬼使神差地，江风弯下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沉重的箱子从淤泥里拖了出来。箱子没有上锁，只是拉链被泥沙卡住了。他找了块石头，用力撬开一条缝，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奇异油墨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好奇地将缝隙拉大，往里一看——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箱子里没有衣物，没有杂物，只有一捆捆用塑料薄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红色钞票！一沓，两沓，十沓……密密麻麻，几乎塞满了整个箱子！
江风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大脑，让他一阵眩晕。他做贼似的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荒无人烟。他颤抖着手，关上箱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半拖半抱地将它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02
“砰”的一声，江风关上门并反锁，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静静躺在屋子中央的行李箱，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再次打开箱子，将里面一捆捆的钞票全都倒在了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他一捆一捆地说，手指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十万，二十万，一百万，两百万……
最后，他数清了。整整七百万！
七百万现金，像一座小山，堆在他的床上，散发着一股让他迷醉的、独一无二的“钱”的味道。对于一个被两百万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笔钱，不啻于神迹。
还清债务，他还剩下五百万！
他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换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城市。他可以买一套大房子，一辆好车。他甚至可以重新创业，把所有失去的都夺回来！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曾经鄙视他的债主，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林雪，哭着回来求他复合的场景。
“王总？他算个什么东西！” 江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他抓起一把钱，狠狠地洒向空中，任由红色的钞票像雪花一样落下，盖满他全身。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极致的快感，一种掌控一切、主宰命运的快感。这七百万，就是他翻身的资本，是他报复所有人的武器！
他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催债最凶的“光头强”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江风？你小子终于敢接电话了！钱准备好了吗？再不还钱，老子卸你一条腿！”电话那头传来嚣張的咆哮。
江风冷笑一声，抓起床上的一沓钱，故意在话筒边“啪啪”地拍打着，“不就是钱吗？老子有的是！你等着，三天之内，我让你跪下来求我！”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便得意地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又点开了林雪的微信头像。他幻想着，如果自己现在开一辆法拉利，带着七百万现金出现在她和那个王总面前，她的表情该会有多精彩？
欲望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甚至开始计划，该如何“清洗”这笔钱，如何让它变得神不知鬼不觉。这笔钱来路不明，很可能是黑钱。但那又怎么样？老天爷既然把这笔钱送到他手上，那就是他的！
他决定了，天一亮，他就带着钱离开这里，开始他的新生活。这个破地方，这些人，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03
夜，越来越深。
江风躺在钱堆里，却毫无睡意。兴奋的劲头过去后，一丝不安和恐惧开始悄然滋生。
这到底是谁的钱？
他仔细检查了那个行李箱，里里外外都没有任何身份标识。但他发现，在箱子的内衬夹层里，有一片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凑近了闻，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吗？
这个念头让江风打了个冷颤。他开始脑补各种电影里的情节：黑帮火并，杀人抛尸……如果这笔钱的主人找上门来，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他越想越害怕，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突然觉得，床上堆着的不是能让他翻身的天使，而是一堆随时可能将他拖入地狱的魔鬼。
不行，不能留着这笔钱，太危险了。
可一想到那两百多万的债务，想到林雪轻蔑的眼神，想到债主狰狞的嘴脸，他又开始动摇。富贵险中求！只要自己做得够隐蔽，谁会知道？
他的内心，就像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打架。一个代表着贪婪和欲望，另一个代表着理智和恐惧。
他拿起一瓶廉价的白酒，猛地灌了几口。辛辣的酒精灼烧着他的喉咙，也麻痹着他的神经。他想借着酒劲，把那该死的恐惧压下去。
“老子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给自己打气，“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下定了决心，要把这笔钱据为己有。他将钱重新装回箱子，塞到床底下，然后和衣躺下，准备明天一早就动身。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
“嗡……”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
江风不耐烦地拿过手机，点开了那条信息。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收缩，所有的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他拿着手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几秒钟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从恐惧，慢慢变得清明而坚定。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
“明天，必须把它交还给警局。”
04
第二天一早，江风起了个大早。他没有像计划中那样跑路，而是仔细地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刮了胡子，换上了衣柜里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
他看着床下的那个行李箱，眼神复杂。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或者说，是被那条神秘的短信彻底惊醒后，他心中的贪念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后怕和一丝庆幸。
他不知道发短信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他捡到钱的。但他明白，这笔钱，是能要他命的催命符。
他没有再犹豫，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走出了出租屋，径直走向了最近的公安局。
走进警局大厅的那一刻，江风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和穿制服的人打交道。
“警察同志，我……我捡到了一个箱子。” 他对前台的民警说道。
当江风在几个警察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打开那个行李箱，露出里面满满一箱子现金时，整个警局大厅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七百万现金！
这件事非同小可，立刻惊动了分局的领导。江风被带进一间办公室，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隐瞒了自己曾经想独吞这笔钱的念头，也隐瞒了那条神秘的短信，只说是自己在河边散心时无意中发现的，经过一夜的内心挣扎，最终决定上交国家。
他的“拾金不昧”事迹，很快就传开了。电视台的记者闻讯赶来，扛着长枪短炮对着他一顿猛拍。江风的人生，第一次登上了本地新闻的头条。
标题很醒目——《城市正能量！破产青年拾金不昧，拒七百万巨款诱惑！》。
一时间，江风成了名人。邻居们看他的眼神变了，以前那些鄙夷和疏远，变成了如今的赞许和敬佩。就连房东都主动给他免了一个月的房租。
江风走在路上，甚至会有人认出他，对他竖起大拇指。这种久违的、被人尊重的感觉，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暖意。他想，或许自己做的是对的。钱没了，但至少，他找回了做人的尊严。
警方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们通过媒体发布了失物招领启事，希望失主能尽快来认领。
05
三天后，失主出现了。
警方通知江风，让他也到场，办理一个简单的交接手续，并且失主想要当面感谢他。
在警局的一间会客室里，江风见到了失主。那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名牌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这位就是江风先生吧？真是年少有为，品德高尚啊！” 男人一把握住江风的手，热情地摇晃着，“我叫赵四海，是做建材生意的。这笔钱，是前几天刚收回来的工程款，准备给工人们发工资的。那天喝多了，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把箱子给弄丢了。要不是你，我这几百号工人的年，都过不好了！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
赵四海说得声情并茂，还当着警察和记者的面，拿出两万块钱现金塞给江风，作为感谢金。
江风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整个场面其乐融融，充满了正能量。记者们拍下了赵四海对江风千恩万谢的照片，准备再写一篇后续报道。
交接仪式结束后，记者和警察都相继离开。赵四海却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江风。
“江风小兄弟，请留步。”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想……再单独地，好好感谢你一下。”
江风有些受宠若惊，点了点头，跟着赵四海走到了走廊尽头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里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旁人。
赵四海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让江风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他看着江风，那种和煦的目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鹰隼般锐利、冰冷的审视，看得江风心里直发毛。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江-风靠近。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像是在敲击着江风的心脏。
他走到江风面前，两人几乎脸贴着脸。江风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昂贵的古龙水香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赵四海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诡异而邪恶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江风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话。
当江风听清他说的内容时，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