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我看着镜子里穿着洁白婚纱的自己，指尖轻轻掠过胸口精致的蕾丝绣花。
窗外阳光正好，酒店花园里的香槟塔已经摆好，空气中弥漫着百合花的甜香。
罗旭尧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肩头，声音里满是笑意：“晓雯，你今天真美。”
我转过头，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心里却莫名掠过一丝不安。
两天前母亲打来电话，语气欲言又止：“晓雯，罗家是传统家庭，你公公那个人...”
她的话没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担忧。罗建国，我的准公公，退休前是单位里的中层领导。
半年前第一次见面，他就仔细盘问了我的收入、家境，甚至未来五年的职业规划。
“爸就是比较严谨，没有恶意。”罗旭尧总是这样为他父亲解释。
可此刻，我的手心微微出汗，预感今天不会那么平静。
司仪在门外轻轻敲门：“新娘准备好了吗？仪式还有十分钟开始。”
罗旭尧握紧我的手，眼神温暖而坚定：“别紧张，有我在。”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份不安压下去。
然而当我推开宴会厅大门，看到公公罗建国站在主席台上那副严肃的表情时，心跳陡然加速。
他手中似乎捏着一张纸条，视线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宾客们的笑脸在眼前模糊，只剩下公公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在等待某个重要时刻。
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在人生最重要的这一天。
01
婚礼前夜，我躺在娘家的旧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母亲轻手轻脚推门进来，坐在床沿，像小时候那样轻拍我的背。
“睡不着？”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温柔。
我转过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里：“有点紧张。”
母亲笑了，眼角泛起细密的皱纹：“每个新娘都会紧张，我嫁给你爸那晚也是一宿没睡。”
她顿了顿，语气略显迟疑：“晓雯，明天见了罗家亲戚，不管听到什么，都要沉住气。”
我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母亲的眼睛：“您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母亲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前几天遇见罗家的远房亲戚，说罗建国在老家酒桌上提过，儿子娶了高薪媳妇，以后养老不用愁。”
我的心微微一沉，但没有接话。
罗旭尧是孝顺的儿子，每月都给父母寄生活费，这事我早就知道。
母亲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压低声音：“不只是普通养老费那么简单，听说他打算让小儿子也搬去和你们同住。”
我猛地坐起身：“罗斌？他不是在深圳工作吗？”
罗斌是罗旭尧的弟弟，比我们小五岁，从小被宠坏了，工作三年换了五家公司。
母亲按住我的肩膀：“具体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酒桌上的闲话，你别往心里去。”
但她的眼神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罗旭尧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明天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激动得睡不着。”
我回复了一个笑脸，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三个月前，公公第一次提出要和我们同住，被罗旭尧委婉拒绝了。
当时公公的脸色很不好看，连着一周没接我们的电话。
最后还是婆婆董淑兰打圆场，说老房子住惯了，舍不得邻居。
现在想来，那可能只是开始。
母亲起身替我掖好被角：“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化妆，漂漂亮亮地出嫁。”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轻声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爸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门轻轻合上，我望着天花板，思绪纷乱。
回想起和罗旭尧恋爱的这三年，公公的态度始终有些微妙。
第一次去他家吃饭，公公仔细问了我的年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当时以为这是长辈的关心，现在想来，那眼神里的考量多于亲切。
罗旭尧曾说过，他父亲退休后一直不适应闲适的生活，总想继续保持话语权。
也许这场婚礼，在他眼中不只是儿子的幸福，更是巩固家庭地位的机会。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明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不该被这些猜测困扰。
朦胧入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一切都是我多心了。
02
婚礼当天的阳光格外明媚，仿佛连老天爷都在为我们祝福。
化妆师早早来到家里，灵巧的手指在我脸上忙碌着。
母亲端来一碗糖水鸡蛋，非要我看着吃下去：“新娘子不能饿着肚子出门。”
表妹小雅举着手机不停拍照，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
“姐，你这婚纱也太美了！罗旭尧待会看见肯定移不开眼。”
我笑着任她闹，心里那点阴霾在热闹的气氛中渐渐消散。
接亲的车队准时到达，罗旭尧穿着定制西装，手捧鲜花走上楼。
伴娘们闹着要他做俯卧撑，找鞋子，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
当他单膝跪地，为我穿上高跟鞋时，抬头看我的眼神温柔而真挚。
“晓雯，我来接你了。”简单的话语，却让我瞬间湿了眼眶。
婚车驶向酒店的路上，他一直紧握着我的手。
“爸早上又嘱咐我一遍致辞稿，说要强调家庭和睦。”罗旭尧随口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状若无意地问：“公公的致辞很长吗？”
“就常规那些，感谢来宾，祝福新人。”他笑着捏捏我的手指，“别担心，爸有分寸的。”
我望向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希望如此。
婚礼仪式比想象中顺利，当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时，台下爆发出热烈掌声。
罗旭尧的吻轻柔而克制，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交换戒指时，我注意到公公坐在第一排，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表情严肃得像在开会。
婆婆倒是眼眶泛红，不时用纸巾擦拭眼角。
仪式结束，我们在花瓣雨中走向宴会厅，沿途接受亲友的祝福。
大学同学小美凑过来低语：“你公公看起来好严肃，我都不敢大声笑。”
我勉强笑笑：“他就是那样的性格。”
宴会厅布置得美轮美奂，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每张餐桌都摆放着新鲜玫瑰。
司仪热情洋溢地介绍新人恋爱经历，大屏幕上播放着我们的照片合集。
罗旭尧在桌下握住我的手，低声说：“看，一切都很完美。”
我点点头，的确，到目前为止，婚礼顺利得超乎想象。
宾客们举杯相庆，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姑妈特意过来夸赞：“晓雯真是好福气，罗家一看就是体面人家。”
我微笑着道谢，心里的不安渐渐被幸福感取代。
或许母亲的消息有误，或许公公只是不善表达。
毕竟，这样美好的日子，谁会故意破坏气氛呢？
03
宴会正式开始，服务员穿梭在餐桌间，端上精致的冷盘。
司仪请双方父母上台致辞，婆婆先接过话筒。
她声音温柔，带着些许哽咽：“旭尧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找到晓雯这么好的姑娘，我和他爸都很欣慰。”
简短几句，却饱含真情，台下响起理解的笑声。
公公整理了下西装领带，从容不迫地走上台。
他先朝四方宾客微微鞠躬，颇有老干部风范。
“感谢各位亲友莅临犬子的婚礼，特别是远道而来的亲家。”
他的开场白得体大方，我暗自松了口气。
罗旭尧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眼中带着笑意。
公公继续说着：“晓雯是个优秀的孩子，名校毕业，事业有成，我们罗家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福气。”
话语间满是赞赏，婆婆在台下微笑点头。
“现代年轻人讲究独立自主，这是好事。”公公话锋微转，“但我们中国人最重孝道，家庭和睦才是根本。”
我坐直身子，注意力集中起来。
罗旭尧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手指微微收紧。
公公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对折的纸，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今天我准备了简单的家规，希望新人能够遵守，让家族繁荣昌盛。”
台下有宾客小声议论，婆婆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司仪试图缓和气氛：“罗伯伯对新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公公清了清嗓子：“第一条，子女应当定期回家探望父母，每周至少一次。”
这条听起来合情合理，不少长辈点头称是。
“第二条，家庭成员应当互相扶持，特别是兄弟之间要同心协力。”
我注意到罗斌坐在邻桌，正低头玩手机，似乎对这番话毫无兴趣。
公公继续念道：“第三条，经济上要统筹规划，确保长辈晚年无忧。”
宴会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原本轻松的笑声渐渐消失。
罗旭尧站起身：“爸，这些我们私下再...”
公公抬手制止他：“最后一条最重要，新人收入应当交由家长统一管理。”
话音刚落，满座哗然。
我感觉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指尖冰凉。
这就是母亲提醒我要小心的“传统要求”吗？
比想象中更加直接，更加不容反驳。
04
公公对台下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他的发言。
“可能有些年轻人觉得这些要求过时了。”他语气陡然严肃，“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罗旭尧想要再次起身，被我轻轻拉住。
现在打断只会让场面更难堪，不如静观其变。
公公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晓雯年薪五十万，旭尧也有三十万，这样的收入水平，理应多为家庭做贡献。”
他竟然当众说出我们的收入，我感觉脸颊发烫。
婆婆在台下不安地挪动身体，低声对公公说着什么，却被无视。
“现代生活压力大，我们做父母的都理解。”公公语气稍缓，“但不该因此就忘记根本。”
邻桌的姑妈小声嘀咕：“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
她丈夫赶紧碰碰她的手肘，示意她禁声。
公公从口袋里取出老花镜戴上，仔细看着手中的纸条。
“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也不要求太多。”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每月两万元，作为家庭共同基金。”
这个数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司仪都一时语塞，尴尬地站在台侧。
罗旭尧猛地站起来：“爸！您这是在做什么？”
公公严厉地看他一眼：“坐下，还没轮到你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两万元，正好是我税后收入的一半，这数字绝非偶然。
回想起三个月前，公公旁敲侧击问我收入明细，当时只当是寻常关心。
现在想来，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婆婆站起身，声音颤抖：“建国，今天是孩子大喜的日子...”
“正是大喜日子，才要立好规矩！”公公提高声调，“免得日后生嫌隙。”
台下寂静无声，刀叉碰触餐盘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我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同情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
罗旭尧脸色铁青，手指关节因为握拳太紧而发白。
就在这时，公公转向我，目光如炬：“晓雯，你是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我的苦心。”
全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在我身上。
司仪试图打圆场：“这个...婚后事宜可以慢慢商量...”
公公抬手打断他：“我要听晓雯亲口承诺。”
05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像擂鼓一样撞击着耳膜。
罗旭尧想要开口，被我一个眼神制止。
这时候的情绪化反应，只会让局面更加难堪。
我缓缓站起身，礼服裙摆微微晃动。
公公期待地看着我，手中的纸条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台下，母亲紧张地攥着桌布，父亲眉头紧锁。
婆婆不停擦着额角的汗，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宴会厅：“爸，您说得对，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公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台下响起些许松气的声音。
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我稍作停顿，“关于每月两万元的具体用途，我想了解一下。”
公公的表情瞬间僵硬：“这是家事，没必要当众讨论。”
罗旭尧握住我的手，掌心潮湿而温暖。
我保持微笑：“既然是当众提出的要求，当着各位亲友的面说清楚更好。”
台下开始有窃窃私语，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
公公咳嗽一声：“主要是我和你妈的养老费用，还有...”
“还有小斌的生活费，对吗？”我平静地接话。
罗斌猛地抬头，脸色涨红：“嫂子你什么意思？”
公公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转向我时勉强维持着笑容：“兄弟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我点点头：“确实应该。不过小斌已经工作三年，是不是该学会自立了？”
台下传来压抑的笑声，姑妈甚至悄悄竖了下大拇指。
公公的脸色由红转青：“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安排？”
“不敢。”我语气依然温和，“只是觉得，既然是家庭共同基金，用途应该透明化。”
婆婆突然开口：“晓雯说得有道理，这些事情本该私下商量。”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表示支持我，公公狠狠瞪了她一眼。
罗旭尧站起身：“爸，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议，先让婚礼继续进行。”
公公却像没听见一样，死死盯着我：“你就说，答不答应？”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我的回答。
我环视全场，目光掠过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
最后定格在公公强作镇定的脸上，缓缓开口。
06
“爸，”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我记得半年前，您找我谈过一件事。”
公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
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罗旭尧困惑地看向我：“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婆婆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视线在我和公公之间来回移动。
公公急忙打断：“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我故作惊讶：“怎么会是旧事呢？当时您说那个项目前景很好，很快就会见效。”
台下宾客纷纷伸长脖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姑妈小声对邻座说：“看来有好戏看了。”
公公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试图夺过话筒：“致辞环节到此结束...”
司仪机灵地护住话筒：“罗伯伯，让新娘把话说完嘛。”
我感激地朝司仪点点头，继续平静地说道：“当时您说需要八十万投资，再三嘱咐不要让旭尧知道。”
罗旭尧猛地转头看向他父亲：“爸！这是真的吗？”
婆婆脸色发白：“罗建国！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公公强装镇定：“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找你借过钱？”
我微微一笑，从手包里取出手机：“需要我找出当时的通话录音吗？”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
公公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罗斌突然跳起来：“爸！你前两天不是说矿山投资稳赚吗？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这下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婆婆踉跄着扶住椅背，声音颤抖：“罗建国！你居然动孩子们的念头！”
我转向目瞪口呆的宾客，提高声音：“各位亲友，实在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姑妈大声说：“晓雯，这事必须说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投资？”
公公试图辩解：“我只是...只是想为家里多挣点养老钱...”
“用我的婚前积蓄？”我轻声反问，“而且是不告知任何人的私下借贷？”
罗旭尧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满是失望：“爸，你太让我寒心了。”
07
真相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再也无法收回。
公公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早先的威风荡然无存。
婆婆泪流满面，不停捶打他的肩膀：“你这个老糊涂！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罗斌在台下大喊：“爸！我那五万块入股钱是不是也打水漂了？”
原来连小儿子也被牵扯进来，台下哗然声更大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司仪：“麻烦您继续下面的环节好吗？”
司仪这才回过神，慌忙招呼服务员上热菜。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这场家庭闹剧上。
罗旭尧拉着我走到角落，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开始我只是怀疑，直到上周才确认。”
事情要追溯到十天前，我偶然遇见了公公的老同事。
聊天中得知，公公退休后沉迷各种投资，最近在一个矿山项目上亏了不少钱。
联想到半年前他神秘兮兮地找我借钱，我悄悄请朋友做了调查。
结果发现那是个皮包公司，所谓的矿山根本不存在。
“我怕你难过，本想婚礼后再告诉你。”我低声解释。
罗旭尧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所以他今天这一出，是为了填补亏空？”
我点点头：“两万元每月，正好够他還三年欠款。”
婆婆突然冲过来抱住我：“晓雯，妈对不起你，没想到这个老东西这么混账！”
她哭得浑身颤抖，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公公仍然呆坐在台上，像尊雕塑。
姑妈走过来，语气心疼：“好孩子，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该早点说出来，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罗旭尧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是爸太过分了。”
宴会厅里，宾客们窃窃私语，不时投来同情的目光。
热菜已经上齐，但没人动筷，这场意外比美食更有吸引力。
我突然想起外公叶铁柱今天也在场，急忙在人群中寻找。
果然，外公缓缓站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
08
外公叶铁柱今年八十有二，退休前是大学教授，在家族中威望极高。
他稳步走上台，从呆滞的公公手中拿过话筒。
“各位亲友，打扰大家用餐了。”外公声音洪亮，瞬间镇住全场。
连哭泣的婆婆都止住眼泪，紧张地看着老人家。
外公先朝四方鞠躬：“今天是晓雯和旭尧的大喜日子，本不该说这些。”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慈爱和赞赏。
“但我外孙女做得对！家庭要坦诚，遮遮掩掩只会酿成大祸！”
台下响起赞同的掌声，不少人点头称是。
外公转向公公，语气严厉：“建国，你太让人失望了！”
公公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为人父母，不该成为子女的负担，更不该用孝道绑架孩子！”
外公的话掷地有声，每句都敲在在场长辈的心坎上。
几位老人面露愧色，轻声交换着看法。
罗旭尧上前扶住外公：“叶爷爷，这事我也有责任...”
外公拍拍他的肩：“好孩子，你爸犯糊涂，但你是明事理的。”
他重新面向全场，声音缓和下来：“婚姻是两个人组建新家庭，不是谁依附谁。”
“我提议，”外公提高声调，“新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我们老家伙少掺和！”
这次掌声更加热烈，年轻人们尤其激动。
婆婆擦干眼泪，走到公公面前：“罗建国，今天要不是晓雯机智，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公公终于抬起头，老泪纵横：“我...我也是被人骗了...”
“被骗不可怕，可怕的是用错误的方式弥补错误！”外公厉声道。
我走到公公面前，轻声说：“爸，钱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公公震惊地看着我，不敢相信我会以德报怨。
罗旭尧握住我们两人的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一起面对。”
这场闹剧最终以温情的画面收场，宾客们终于开始动筷。
但我知道，有些裂痕需要更长时间来修复。
09
婚宴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但主角已经从新人变成了罗家的闹剧。
公公提前离席，说是身体不适，但谁都明白是没脸待下去。
婆婆坚持留下来，挨桌向亲友道歉，说是家教不严。
罗旭尧陪在她身边，脸色始终没有缓和。
我换下婚纱，穿着敬酒服一桌桌敬酒，接受宾客们的祝福和安慰。
大学同学小美拉着我小声说：“你刚才太帅了！简直是我的偶像！”
我苦笑着摇头：“其实手一直在抖，强装镇定而已。”
表妹小雅气鼓鼓地：“姑父也太欺负人了！还好姐姐你留了一手。”
母亲趁没人时低声问：“录音的事是真的吗？”
我狡黠地眨眨眼：“诈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招了。”
母亲愣了下，随即忍俊不禁：“你这孩子...”
父亲走过来，用力抱了抱我：“受委屈了。”
我靠在他肩上，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敬酒到主桌时，外公特意站起身，郑重地和我碰杯。
“晓雯，你比你妈强，知道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
这话说得母亲哭笑不得：“爸，您这算夸我还是损我？”
全家人都笑起来，气氛终于轻松了些。
罗旭尧悄悄拉住我的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
他眼神黯淡：“我爸他...一直这样，总想掌控一切。”
我理解地握紧他的手：“慢慢来，总会好的。”
晚宴结束时，婆婆红着眼眶走过来：“晓雯，今天多亏你了。”
她塞给我一个厚实的红包：“这是妈单独给你的，别告诉旭尧。”
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拥抱时感觉她比想象中瘦弱。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空旷的宴会厅只剩下满地彩带和鲜花。
罗旭尧从身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头顶：“和想象的婚礼完全不一样。”
我转身看着他：“但嫁给你，我不后悔。”
他眼眶微红，轻轻吻上我的唇。
窗外华灯初上，我们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10
婚礼风波过去一个月后，罗建国主动约我们见面。
地点选在离家不远的茶楼，他早早等在那里，面前摆着三杯龙井。
见到我们，他局促地站起身，又坐下，全无往日的威严。
“爸。”罗旭尧淡淡打了声招呼，替我拉开椅子。
公公搓着手，半天才开口：“上次的事...是爸不对。”
我搅拌着茶杯里的菊花，等待下文。
他掏出一张银行卡推过来：“这里是我所有的积蓄，十五万，先还你一部分。”
我没有接：“爸，钱的事不急。”
公公眼圈突然红了：“那个项目...确实被骗了，八十万全打了水漂。”
罗旭尧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怕...怕你们看不起我。”公公声音哽咽，“退休后投资什么都亏，就想搏一把...”
我看着这个瞬间苍老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爸，”我轻声说，“我们是一家人，有困难该一起面对。”
公公抬起头，眼中满是悔恨：“晓雯，爸对不起你，更没脸要求你什么。”
罗旭尧握住我的手：“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别再瞒着我们。”
公公连连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每月给他五千养老费，但不插手我们的财务。
至于欠款，等他慢慢还，我们不催不急。
出门时天色已晚，街灯次第亮起。
罗旭尧突然在路边停下，认真看着我的眼睛：“谢谢你，没有离开我。”
我笑了：“婚姻不就是这样吗？共同面对风雨。”
他紧紧拥抱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
远处广场上，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幸福洋溢。
我想起那个兵荒马乱的婚礼，反而觉得真实。
婚姻从来不是童话，而是两个真实的人，带着各自的不完美。
在生活的浪潮中学习包容，成长，最终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晚风吹拂，带来栀子花的清香。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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