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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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还未完全驱散雾气,我家那间承载着无数回忆的面馆,就被一群不速之客围得密不透风。几台挖掘机发出低沉的轰鸣,仿佛在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命运。戴红袖章的人在周围来回走动,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面馆,是祖辈留下来的心血,十几年的经营,早已融入我的生命。此刻,它却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即将在这冰冷的机械下化为废墟。我站在店门口,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征收通知,那上面冰冷的文字,如同针一般刺痛着我的心。身旁,女儿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她紧紧拉着我的衣角,眼神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陈老板,最后给你五分钟收拾东西,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一个穿着制服、自称李局长的人手一挥,两个工人便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那声音,熟悉而又带着一丝神秘,是拐杖敲地的声音。我的心猛地一紧,一种莫名的期待涌上心头。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老人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拐杖,一步一步缓缓走来。他叫赵铁山,三年前,他就像一个谜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每天,他都会准时来到我的面馆,点上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他从不付全款,总是记账,但我从未有过赶他走的念头。
“娃子,慌啥子。”赵铁山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从怀里掏出一部破旧不堪的按键手机,递给我,“打这个电话。”
李局长不屑地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老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一个电话就想阻止拆迁?别做梦了!”
赵铁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接过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我简单说明了情况后,便挂断了电话。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三辆黑色轿车如幽灵般驶入小巷,稳稳地停在面馆门前。
车门打开,下来几位穿着制服的人,领头的是一位军方要员。他肩上的军衔在阳光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李局长和他带来的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赵铁山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个电话就能让军方的人如此迅速地赶来?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时间回到五年前,那时我的面馆开在县城的一个小角落里。虽然不大,但因为味道正宗,价格实惠,也吸引了不少常客。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外面狂风呼啸,雨点如注般打在窗户上。我正准备关门,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打开了门。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一个老人,浑身湿透,右腿裤管空荡荡的。
“小店打烊了吗?”老人问道,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力量。
我本想说已经打烊了,但看着他单腿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心中不禁一软:“进来吧,还能给你煮碗面。”
老人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走进店里,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他坐下时,我注意到他的右腿膝盖以下,只有一根旧木拐杖作为支撑。
“来碗最便宜的阳春面就行。”他说。
我走进厨房,开始煮面。透过厨窗,我忍不住打量起这位老人。他至少六十多岁,穿着一件褪色的军绿色上衣,脸上有一道从右眉延伸到下颌的疤痕,在闪电的照射下格外明显。他全身湿透,却坐得笔直,像一棵经历风霜却依然挺立的老树。
面端上桌,老人吃相很规整,一看就知道当过兵。吃完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不够面钱。
“算了,这么大雨天,就当我请你的。”我说。
“不行。”老人摇头,眼神坚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给我记账,我以后一定还。”
我拿出一个小账本,问他叫什么名字。
“赵铁山。”他说着,接过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让我意外的是,他的字迹工整有力,与他粗糙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叫张卫国,这家面馆是我的。”我自我介绍道。
他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
“你住哪里?这么晚了,这么大雨。”我问。
“附近。”他简短地回答,不愿多说。
雨越下越大,我不忍心赶他走:“要不今晚就在店里凑合一下吧?我有张小床。”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那天晚上,我在二楼睡,把一楼留给了赵铁山。半夜里,我被一阵低沉的呓语声惊醒。
下楼一看,赵铁山坐在桌边,手里摩挲着一个金属小盒,嘴里念叨着一些名字。窗外雷声大作,闪电照亮他刀刻般的侧脸,眼中满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时,赵铁山已经不见了。桌上留下几张零钱和一张纸条:“谢谢收留,会还清欠款。”
我本以为不会再见到这个奇怪的老人,但三天后,他又出现在我店门口,点了碗阳春面。
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付钱,更多时候付不起全款,但总是坚持记账。
店里的常客开始注意到这个断腿老兵。有人说他是骗子,劝我别再接济他。但我父亲去世前常说,施舍不如帮扶,尊严比施舍更重要。这老兵虽然只有一条腿,但眼中的坚毅让我不忍心拒绝。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女儿小悦放学回来,看到赵铁山坐在角落里。
“爸,这位老爷爷是谁啊?”小悦好奇地问。
“这是赵爷爷,以前是军人。”我介绍道。
赵铁山看了看小悦,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柔和:“你好,小姑娘。”
“赵爷爷,您的腿是怎么了?”小悦天真地问。
我正想阻止,但赵铁山已经回答:“打仗时受的伤。”
“疼吗?”小悦继续问。
“早就不疼了。”赵铁山说,眼神却飘向远方。
小悦拿出一本作业:“赵爷爷,您认识这些字吗?我有道题不会做。”
我本想说老人家可能不识字,没想到赵铁山接过作业本,轻松地解答了那道题。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不仅会做题,解题思路还很清晰。
“你以前是老师吗?”我忍不住问。
“打过仗,也念过书。”他含糊地回答。
晚上,小悦睡前问我:“爸,赵爷爷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他家人呢?”
“不知道,他不爱说自己的事。”我回答。
“他看起来很孤独。”小悦说。
是啊,孤独。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断腿老兵身上最明显的特质不是贫穷,而是深入骨髓的孤独。
时间慢慢流逝,赵铁山成了我面馆的常客。他总是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背对墙壁,面向门口,能看到整个店面。起初我没在意,后来发现他每次进门,都会下意识地扫视一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不爱说话,但听得很认真。久而久之,店里的常客对他也习以为常,有时还会跟他搭几句话。他对时事了解很多,却从不主动谈论。
小悦对这个老兵格外亲近。赵铁山教她用艾草编蚂蚱,讲一些我从未听过的战争故事,但都是只说战场上的勇敢和友情,从不提自己的经历。
2019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小悦写作业时不小心碰到了赵铁山口袋里的东西,一个金属小盒子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枚军功章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赵铁山的反应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合上盒子收了起来。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赵铁山——动作敏捷,眼神警觉,哪里像个跛脚老人?
“对不起,赵爷爷。”小悦吓得不轻。
“没事。”赵铁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手指微微发抖。
晚上关门后,我收拾桌子时,发现地上有一个东西闪着微光。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很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几个字母和数字。
我想这可能是从赵铁山的盒子里掉出来的,但又不像是普通的纪念品。
赵铁山来时,我想把金属片还给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隐约感觉,这个老人身上有太多谜团。
让我更困惑的是,我发现每月初,都会有一个信封神秘地出现在面馆门口,里面装着一些钱,刚好能抵消赵铁山一个月的账单。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我以为是老人托人送的,但当我委婉地提起时,他却一脸茫然。
2020年春节前,县电视台播放了一个退伍军人纪念活动。镜头扫过一排穿着军装的人,其中一个人胸前的勋章与赵铁山盒子里的那枚极为相似。
赵铁山看到电视画面时,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他匆匆起身离开,那天之后消失了一周。
这期间,有两个陌生人来店里找过他。他们穿着普通,但站姿和说话方式透着一种我说不上来的气质。
“您知道赵铁山住在哪里吗?”其中一个人问我。
“不知道,他只是来吃面的客人。”我如实回答。
“他什么时候来?”
“不固定。”我说了谎。赵铁山每天下午四点准时来店里,从不迟到。
那两人在店里转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线索。临走时,其中一个人留下一张名片:“如果见到他,请通知我们,有重要的事。”
名片上只有一个姓和电话号码:陈,后面是一串数字。
赵铁山再次出现时,我把名片给了他。他看了一眼,脸色顿变,把名片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那两个人是谁?”我忍不住问。
“不重要。”他低头吃面,手却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金属盒子。
“他们好像很急着找你。”
“别理他们。”赵铁山抬头,眼神严厉,“如果他们再来,就说没见过我。”
我点点头,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春节那年,我破例邀请赵铁山来家里吃年夜饭。小悦很高兴,特意准备了一幅画送给他。我炒了十个菜,桌上摆了一瓶白酒。
赵铁山到的时候,带了一包糖果给小悦,还有一个自己编的艾草蚂蚱。
“赵爷爷,您跟我们一起住吧,爸爸说您一个人过年太孤单了。”小悦天真地说。
赵铁山罕见地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但爷爷习惯一个人。”
酒过三巡,我问起他的过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比平时话多了些。
“我是云南人,十六岁参军,在边防部队待了二十年。”
“您的腿是打仗时……”
“对越自卫反击战,82年。”他简短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一枚地雷,我算幸运的,战友们有的连全尸都没留下。”
“后来呢?”
“后来……”他停顿了一下,“转业到地方,干过很多工作。”
我想问更多,但他转移了话题,指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你妻子?”
“嗯,小悦五岁时她走了,肺癌。”提起这个,我的喉咙发紧。
赵铁山看着照片,沉默许久,然后一口喝完杯中酒:“张老板,你是个好人。这世上,好人不多了。”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送赵铁山出门时,他走得不稳,我扶着他。路过县政府大楼时,他突然停下来,盯着门口的警卫,眼神变得异常警觉。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他继续走,但我感觉他的背绷得很直,像是随时准备应对什么危险。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看似普通的断腿老兵,到底是什么人?
2021年初,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国。我的面馆被迫关门,只能靠送外卖维持收入。那段时间,赵铁山依然每天来,但不再吃面,而是帮我送外卖。
他虽然只有一条腿,却骑三轮车送得飞快,从不出错。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对县城的每条街道都熟悉得不得了,即使是那些偏僻的小巷。
有一次,我问他怎么这么熟悉路,他只说:“观察力好。”
疫情期间,赵铁山住在我店里的杂物间,我觉得这样也好,可以有个照应。每天晚上,他都会仔细消毒门窗和桌椅,动作熟练得像是做了一辈子。
小悦上网课,有时会问他问题。赵铁山知识面很广,从历史到地理,从文学到数学,几乎无所不知。这让我越发好奇他的背景。
“赵叔,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一天晚上,我忍不住又问。
赵铁山正在擦拐杖,头也不抬:“打过仗,干过工,什么都做过一点。”
“但你懂的东西太多了,不像普通士兵。”
他停下手中的活,看了我一眼:“年轻时爱看书。”
我不再追问,但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疫情逐渐好转,面馆重新开业。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但县城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县里准备大规模改造老城区,我们这一带要拆迁。
起初我没当回事,直到2022年3月的一天,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来到面馆。他自我介绍叫刘志强,是当地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负责人。
“张老板,久仰大名。”刘志强坐下来,点了碗牛肉面,“听说您这面馆开了十多年,是老字号了。”
我客气地应付着,心里已经猜到他来意。
果然,吃完面后,刘志强开门见山:“张老板,县里已经决定了,这一带要改造,打造新的商业区。您这房子在规划范围内,需要搬迁。”
“我没收到任何通知。”我说。
“正式通知很快就下来,我是提前来跟您沟通。”刘志强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初步的补偿方案,您可以看看。”
我翻开一看,心凉了半截。补偿款远低于市场价值,根本不够在县城里重新买房开店。
“刘总,这补偿太低了,我家祖辈在这里生活几十年,这房子又是祖传的。”
“张老板,政策就是这样,大家都一样。”刘志强笑着说,“再说,早签早得益,晚签只会吃亏。我们会按政策给予奖励。”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把文件放到一边。
刘志强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张老板,好好想想吧,别做钉子户。这是大势所趋,抗拒没有用的。”
他刚走,赵铁山就从厨房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都听到了?”我问。
“嗯。”他点点头,“这刘志强什么来头?”
“听说是新来的开发商,背景很硬,跟县里关系不一般。”
赵铁山沉思片刻:“不要急着签字,多打听打听。”
接下来的日子,刘志强又来了几次,每次都增加一些补偿,但仍远低于我的期望。更令人担忧的是,街坊邻居们一个接一个地签了协议,很多人已经搬走了。
我去县政府信访办申诉,工作人员只是机械地记录,然后说会“按程序处理”。我找了当地报社,想反映情况,但无人理会。
一天下午,刘志强又来了,这次态度明显强硬了很多。
“张老板,耗不起了,再不签,连补偿都没了。”他直接把协议摔在桌上,“大家都签了,就剩你一家。”
“我不同意这个补偿标准。”我坚持道。
“那你想怎样?”
“按市场价补偿,再加上我的面馆招牌和营业损失,至少要……”
“做梦!”刘志强打断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县里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这种人。”
正说着,赵铁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刘志强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老人家,这是我和张老板的事,您就别掺和了。”刘志强说。
赵铁山没理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坐下:“张老板,有事吗?”
“没事,刘总正要走。”我站起来,示意谈话结束。
刘志强盯着赵铁山看了几秒,表情变得微妙:“老先生看着面熟,以前在哪见过?”
“我只是个普通老兵,刘总记错了。”赵铁山平静地说。
刘志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临走时警告我:“张老板,最后期限是这个月底,过期不候。”
他一走,赵铁山就变得警觉起来:“这人不简单,你要小心。”
“我能怎么办?这房子是我家几代人的心血,是小悦妈留下的唯一念想。”我苦笑道。
赵铁山沉默片刻:“我去帮你问问。”
“你能问谁?”
“老战友。”他简短地回答。
两天后,赵铁山带回一个消息:刘志强确实背景不一般,他父亲曾是县里的一把手,现在调到市里了,而这个拆迁项目就是通过他父亲的关系批下来的。
“怪不得这么嚣张。”我叹了口气。
“他们这是违规操作。”赵铁山说,“拆迁必须按程序走,强拆是违法的。”
“可我去哪里告?法院?信访?”
赵铁山没有回答,只是说:“再等等。”
一周后,我发现自家水电被断了,找物业问,说是设备故障,需要维修。但奇怪的是,只有我家停水停电。
第二天早上,面馆门口被泼了油漆,墙上写着刺眼的“钉子户”三个大字。小悦上学路过,被吓哭了。
我报了警,警察来做了笔录,但说找不到证据,无法立案。
赵铁山看到这一切,脸色变得极为严肃。他掏出那个金属小盒,犹豫了很久,最后又放回口袋。
“等到不能等的时候,我会帮你。”他只说了这一句。
那天晚上,我送他回住处——一个小旅馆。路上,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们。我刚想提醒赵铁山,他已经察觉了。
“不用回头,直接走。”他低声说,“到前面拐弯处快速往右转,然后停下。”
我按他说的做了,果然,一个黑影从后面跟了上来,在拐角处与我们撞个正着。那人慌了神,想逃,赵铁山眼疾手快,拐杖一伸,把人绊倒在地。
“谁派你来的?”赵铁山厉声问。
那人不说话,挣扎着要起来。赵铁山的拐杖抵在他胸口,力道之大让人意外。
“刘志强?”赵铁山继续逼问。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赵铁山冷笑一声:“果然。”
“我只是负责盯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那人终于开口。
赵铁山松开拐杖:“滚,告诉刘志强,别玩火。”
那人爬起来就跑,赵铁山脸色阴沉:“事情不妙,他们可能要动真格的了。”
“什么意思?”
“强拆。”赵铁山说,“你和悦悦最近别单独行动,我会想办法。”
回到家,我把所有的证据——断水断电的投诉记录、油漆事件的照片、跟踪者的事情都整理好,准备去市里投诉。
但第二天一早,我刚要出门,就接到小悦学校的电话,说她在上学路上摔倒了,伤到了腿。
我赶到医院,发现小悦只是轻微擦伤,但她告诉我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是被人推倒的,那人对她说:“让你爸签字,否则下次就不只是摔倒了。”
我的血一下子冷了。这些人竟然威胁一个孩子。
赵铁山知道后,脸色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难看。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明天我去找人,你和悦悦在家别出门。”
他拄着拐杖走了,背影比平时更加挺拔,让我恍惚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赵铁山——那不是一个乞讨的老兵,而是一个准备战斗的战士。
第二天一早,赵铁山没有出现。我打电话到他住的旅馆,老板说他昨晚就退房了,不知去向。
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说的“找人”是什么意思。
上午十点,我收到了正式的拆迁通知书,上面盖着县城建局的公章,要求在三天内搬离,否则将依法强制执行。
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想找出其中的漏洞,但一切看起来都很合法。电话打不通,赵铁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当天下午,刘志强又来了,带着两个彪形大汉。
“张老板,通知收到了吧?”他笑着问,但眼神冰冷。
“收到了,但我不同意这个补偿方案。”我坚持道。
“已经不是同不同意的问题了。”刘志强冷笑,“三天后,这房子必须空出来,否则……”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两个大汉故意撞倒了几张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会投诉到市里去。”我说。
“随便你。”刘志强不屑一顾,“投诉也要等程序走完,到时候房子早没了。”
他们走后,我立刻打电话给朋友打听有没有熟悉的律师。朋友给了我一个律师的电话,但对方听完情况后,委婉地表示爱莫能助。
“这种拆迁案很复杂,而且……”律师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对方背景太硬,很难打赢。”
我心如死灰,看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小悦看出我的忧虑,安慰我说:“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生活,只要在一起就好。”
我摸摸她的头,强颜欢笑:“嗯,爸爸再想想办法。”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店里,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里有我和妻子的青春,有小悦的童年,有太多无法割舍的记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我接起电话。
“张老板,我是赵铁山。”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赵叔!你去哪了?我找你好几天了。”
“我去办事了。”他的声音有些疲惫,“情况怎么样?”
我把拆迁通知和刘志强的威胁告诉了他。
“三天后是几号?”他问。
“15号,周三。”
“我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那天早上我会来,你和悦悦在家等着,什么都不要签。”
“可是他们说要强拆……”
“相信我。”赵铁山的声音异常坚定,“无论发生什么,等我来。”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虽然不知道赵铁山能做什么,但他的话给了我一丝希望。
第三天早上,小悦上学前,我给她塞了一些衣物和钱:“放在书包里,以防万一。如果发生什么事,就去你姑姑家。”
小悦点点头,她早已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女孩了。
“赵爷爷会帮我们的,对吗?”她问。
“嗯,他答应了。”
送走小悦,我开始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照片、证件、妻子的遗物。其他的,实在带不走了。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我透过窗户看到,几辆大卡车停在街口,车上下来一群人,手持铁棍和喇叭。
我的心沉了下去。今天才是第一天,他们就按捺不住了吗?
领头的不是刘志强,而是县城建局的王局长。他拿着喇叭,对着街道喊话:“各位居民请注意,根据县政府决定,今天开始实施拆迁工作。已签约的居民请配合,未签约的必须立即签约搬离,否则后果自负。”
我冲出门,质问道:“王局长,通知上说是三天后,为什么今天就来?”
“计划有变,上面要求加快进度。”王局长冷淡地说,“张老板,别为难我们,早签早走,对大家都好。”
“我不签!这房子是我家祖传的,你们这是违法强拆!”
王局长面露不悦:“张守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都配合,就你一家不识抬举。今天这事必须了结!”
他挥了挥手,两辆挖掘机轰鸣着开过来,停在我家面馆前。操作手已经坐上去,随时准备开工。
我站在门口,双腿发抖,但不肯退让。心里不断地祈祷:赵叔,你在哪里?
一个戴红袖章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最后通牒,签字搬走,否则就地拆除!”
我摇头:“不签!”
“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知谁喊了一声。
两个大汉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我拼命挣扎,但根本不是对手。眼看就要被拖出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住手!”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慢慢走来。
是赵铁山。
他不再是那个蹭饭的老兵,此刻的他腰板挺直,眼神锐利,即使只有一条腿,也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放开他。”赵铁山走近,拐杖点地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王局长皱着眉头走上前:“老人家,这是公务,您别插手。”
赵铁山没理他,径直走到我身边:“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安全感。
王局长的耐心明显耗尽了:“张守义,别以为找个老头来就能阻止拆迁!今天这房子必须拆!”
赵铁山转向王局长,目光如炬:“王局长,拆迁是要按程序走的,不是想拆就拆。”
“你是谁?凭什么干涉公务?”王局长被他的气势震慑,但仍强撑着质问。
赵铁山从军装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部看似古老的按键手机,递给我。这部手机做工精良,按键上有特殊标记,与他寒酸的外表极不相符。
“娃子,打这个电话。”赵铁山说,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告诉对方你是赵铁山的朋友,报上地址就行。”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已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但对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您好,我是赵铁山的朋友,张守义。”我按赵铁山的指示说道,然后报了地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只回了一句“明白”便挂断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赵铁山,他接过手机,对王局长说:“二十分钟,给我二十分钟。”
王局长冷笑一声:“老头,别玩花样了。张守义,现在立刻搬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赵铁山脸色不变,从拐杖中抽出一支笔,在一张纸上迅速写下一串数字,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如果不信,打电话验证。”
那工作人员看了数字,脸色大变,赶紧走到王局长耳边低语几句。王局长的表情从不屑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恐惧。
“你到底是谁?”王局长盯着赵铁山,声音发颤。
赵铁山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说:“二十分钟。”
王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下令暂停拆迁行动。人群议论纷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把赵铁山拉到一边:“赵叔,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赵铁山看着远方:“老战友。”
“就这么简单?”
“等着看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十五分钟后,三辆黑色轿车驶入小巷,停在面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