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那天,我开着新提的奔驰S级,载着妻子刘月和儿子,在颠簸了三个多小时的盘山公路后,终于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王家坳。
车窗外,连绵的青山如黛,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混合清香。
这是我离家奋斗二十年后,第一次如此风光地回来。
我,郑凡,三十八岁,白手起家,如今在省城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建材公司,身家数千万。
我以为,这次“衣锦还乡”,迎接我的会是掌声和艳羡。
![]()
可当我把车停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不远处,那座我读了六年的村小学,依旧是我记忆中那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几排低矮的土坯房,墙体上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窗户上糊着塑料布,在山风中“呼啦啦”地响着,像一个风烛残年老人的喘息。
一群穿着洗得发白旧衣服的孩子,正趴在用砖头和木板搭成的“课桌”上,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大声地念着课文。
那朗朗的读书声,穿过漏风的墙壁,传到我的耳朵里,像一根根针,扎得我心口发疼。
我儿子坐在后座,好奇地看着那一切,小声问:“爸爸,他们为什么不在教室里上课?”
我无法回答。
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因为那就是教室。
是我曾经待了六年的教室。
二十年过去了,王家坳的路修了,一些人家盖起了小楼房,可这所学校,却像是被时间遗忘了。
“郑凡,要不……我们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吧。”妻子刘月握住我的手,轻声说。
我转过头,看着她眼中的不忍,心中一个酝ą想瞬间变得清晰而坚定。
当天下午,我就找到了村长德叔。
德叔名叫王敬德,六十出头,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在村里威望很高。
当我在他家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上,说出我要个人捐款200万,为村里建一所全新的钢混结构小学时,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德叔端着旱烟杆的手停在半空中,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阿……阿凡,你再说一遍?多少?”
“两百万。”我重复道,语气平静但有力,“德叔,我只有一个要求,学校要用最好的材料,建得结结实实,让王家坳的孩子们,一百年内都不用再担心教室会塌了。”
“啪嗒”一声,德叔的旱烟杆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黝黑的眼眶里涌出了浑浊的泪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布满老茧的手掌,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好!好哇!阿凡,你……你是我们王家坳的大恩人啊!”
“我代表全村,代表祖祖辈辈,谢谢你!谢谢你!”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非要拉着我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我捐款建学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王家坳。
全村都沸腾了。
无论我走到哪,都有人对我竖起大拇指,用最朴实的语言夸赞我“有出息”、“不忘本”。
那种被乡亲们簇拥和认可的感觉,甚至比我谈成任何一笔千万大单,都更让我感到满足和自豪。
德叔更是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学校建成后,不但要用我的名字命名为“郑凡希望小学”,还要在校门口给我立一块功德碑,让王家坳世世代代都记住我的善举。
我笑着摆手说不用,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学校很快就动工了。
我把钱分批打到村委会的对公账户上,建设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德叔。
我公司的业务很忙,只能通过村里年轻人偶尔发来的照片和视频,关注着学校的进度。
照片里,旧的土坯房被推平,地基被挖开,钢筋水泥被一车车运进村里……
看着那片土地上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我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期间,我给德叔打过几次电话。
电话里,德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热情,汇报着工程进度,感谢着我的慷慨。
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当我问起施工队是谁在负责,建筑材料是从哪里采购的时,德叔总是含糊其辞。
“阿凡啊,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村里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你放心,我德叔办事,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反而越是泛起一丝疑云。
有一次,我在城里开出租的远房表弟回村,回来后特意给我打了个电话。
“凡哥,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表弟的语气有些迟疑。
“说吧,什么事?”
“就是村里那个王坤,到处说你坏话呢!”
王坤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
比我大几岁,上学时就是个刺头,后来靠着早些年开沙场和承包村里的小工程发了家,成了村里人见人怕的“能人”。
“他说你捐钱建学校,是吃饱了撑的,在城里赚了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回来烧包、假惺惺。”
“他还说,新学校那块地,以前是他家的废弃窑厂,虽然地是村集体的,但占了他的地方,让他很不痛快。”
我听完,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让他说去吧,不过是红眼病犯了,嫉妒罢了。 一个地痞混混,还能翻了天不成?”
我当时并未在意,觉得这不过是衣锦还乡必然会遇到的小插曲。
我太想当然了。
我根本不知道,在平静的乡土人情之下,盘踞着怎样蛮横的暗流。
半年后,学校主体建筑顺利竣工。
表弟兴奋地给我打来电话:“凡哥,学校太漂亮了!三层小楼,瓷砖外墙,比镇上的中心小学还气派!村里定了,下周六搞竣工典礼,敲锣打鼓,还要请镇上的领导来剪彩呢!”
![]()
我听着,满心欢喜。
我立刻推掉了周末一个非常重要的商务会谈,满怀期待地准备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去参加这个属于我的“高光时刻”。
我想象着,在全村人的注视下,我作为最大的捐款人,站在主席台上,亲手为“郑凡希望小学”揭牌。
那将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可是,我等啊等。
从周一等到周五。
我的手机安静得可怕。
我没有接到德叔的电话,没有接到村委会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没有一封正式的,或者哪怕是口头的邀请。
周五晚上,妻子刘月看着坐立不安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郑凡,这事不对劲啊。按理说,你是最大的功臣,怎么可能不请你?你给德叔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吧。”
“打电话?”我的自尊心瞬间被点燃了,“我捐了200万,还要腆着脸打电话去问人家请不请我?像话吗?”
我嘴上强硬,心里却已经慌了。
“德叔肯定是一把年纪,事情太多忙忘了!我们明天直接回去,正好给他个惊喜!”我故作轻松地对妻子说。
刘月看着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依旧开着那辆奔驰,一路风驰电掣地往老家赶。
越是临近王家坳,我的心跳就越快,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过来。
车子拐进村口,眼前的景象让我当场愣住了。
村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比过年还热闹。
通往新学校的路上铺着红地毯,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新学校的大门口,高高挂着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用宋体字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热烈庆祝王家坳小学教学楼顺利竣工!”
我的目光在那条横幅上反复扫视,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没有我的名字。
一个字都没有。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屈辱,发动汽车,准备开进去问个究竟。
车子刚到校门口,几个穿着新衣服的年轻村民就围了上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为首的,是德叔的儿子王小军。
他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躲躲闪闪,满是尴尬和为难。
“凡……凡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能回来?”我强压着火气,“今天学校竣工典礼,我回来看看。让开,我要进去找德叔。”
王小军没有让。
他搓着手,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着牙对我说:
“凡哥,对不住。今天……今天这典礼,您不能进去。”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德叔。
他正和镇上来的一个领导谈笑风生。
他看到了我,我们四目相对。
仅仅一秒钟。
他就触电般地移开了视线,像躲避瘟神一样,拉着那个领导,快步走进了校园。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周围村民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有闪躲,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畏惧。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
一腔滚烫的热血,被一盆零下一百度的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凝固。
我所有的善意,我所有的情怀,我那点可笑的“衣锦还乡”的虚荣,在这一刻,被他们联手践踏得粉碎。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我二话不说,猛地一打方向盘,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掉转车头。
在全村人复杂的,死寂的目光中,我踩下油门,决然离去。
回到城里那栋空旷的别墅,我一言不发地走进书房,当着妻子的面,拨通了公司法律顾问的电话。
我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像一块万年寒冰。
“王律师,你听着。立刻中止对王家坳小学援建项目的一切尾款支付。”
“同时,马上给我准备诉讼材料,启动法律程序,以项目方严重违背口头协议,未履行关键性约定为由,追讨我之前投入的所有款项!一分都不能少!”
挂掉电话,我看着目瞪口呆的妻子,一字一句地说:
“刘月,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个城市。”
“还有,联系一下老家的宗亲,把我们郑家的祖坟迁出来。”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跟王家坳那个地方,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
当天深夜,就在我们一家人被愤怒和压抑的气氛包裹着,默默收拾行李的时候。
别墅的门铃,突然被疯狂地按响。
那急促的铃声,伴随着“砰!砰!砰!”的巨大砸门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惊心。
我皱着眉,走到玄关,打开可视门铃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的那张脸,让我瞬间瞳孔紧缩。
竟然是德叔!
他穿着那身参加典礼时才换上的中山装,此刻却皱巴巴的,沾满了尘土。
他头发凌乱,满头大汗,一张老脸因为焦急和恐慌而涨得通红,像是连夜从几百公里外的老家,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
我胸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他还敢来?!
我压着滔天的火气,猛地拉开房门,准备说出我这辈子最决绝,最伤人的话。
德叔却不等我开口,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喘着粗气。
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对我喊道:
“阿凡!我的好阿凡!你听我一句劝!钱你千万不能收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