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时,无意中在父亲书桌抽屉里看到了两份离婚协议书,日期写着我十八岁那年。我默默合上抽屉,什么也没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我有记忆起,这个家就充满了争吵。两个人是上一辈包办的婚姻,彼此之间完全不对付,父亲总是沉默,对这个家只有责任;母亲总是把火撒到我身上,最常对我说的那句话是:“要不是为了你,我和你爸爸早就离婚了。”我早就听腻了这样的话,也不需要他们为我牺牲。
然而,我的病来得突然,父母照顾我陆陆续续拖了几年。直到我二十四岁生日后的第三天,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两个人又在家里大吵大闹,东西摔了一地。
“你们离婚吧。”我说。五个字让时间骤然静止。他们两个愣在原地,露出了相似的表情,震惊、羞愧,随后是如释重负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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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冷静期的三十天里,家里异常安静。父亲开始回家吃晚饭,母亲说话不再带刺。有时我深夜起床,看见他们分别坐在书桌两端商量着什么,平静而疏离。
领离婚证的那天,母亲打电话给我,声音轻松:“手续办完了。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在你爸,哦不,在咱们家。”
推开门时,闻到的是糖醋鱼的香味,那是母亲最拿手的菜,父亲拿了几瓶江小白,替我拉开椅子。最后一次在这个家里吃饭了,气氛反而最像一家人。
“这酒变好喝了,你尝尝”父亲给我也倒了一杯,还记得上次喝酒,还是我18岁成年的时候,五年过去,没想到再喝时,已经是这样的光景。
饭桌上,父亲谈起他们相亲的那天,母亲穿着淡蓝色的裙子。母亲安静地听着,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们交换着那些我从未听过的往事片段,没有指责,没有怨怼,只有对逝去岁月的平静追忆。
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餐桌中央切出一块银白的亮区。我看着他们,明白有些关系的终结不是失败,而是对彼此最后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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