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女儿方茴考上985那天,我以为是我们家最荣耀的一天。
但在锦江阁那场盛大的升学宴上,婆婆王秀莲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里面是五十块钱。
“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终究要嫁人,这五十块,是个好彩头,让她知道挣钱不容易。”
一时间,空气瞬间凝固,丈夫方建业的脸涨得通红,他立刻笑着打圆场:
“妈说得对!礼轻情意重嘛!心意到了就行!”
我没有跟往常一样反驳,反而微笑着附和:
“是啊,妈说得对,我们家最讲究的就是这份情意。”
随后,我转头对愣住的女儿说:
“方茴,快谢谢奶奶,奶奶这份沉甸甸的‘情意’,我们一定好好收着,记在心里。”
他们都以为,我真的咽下了这口气,以为我这个大学副教授,终究还是被“孝顺”二字拿捏得死死的。
可他们不知道,这五十块的“情意”,只是一个开始。
六个月后,婆婆八十大寿。宴会厅里宾客满堂,比女儿的升学宴气派百倍。
在所有人的掌声和期待中,我亲手送上了一份用红绸包裹的巨大寿礼。
“妈,您教我的‘礼轻情意重’,我一直没忘。今天,我将一份累积了二十年的‘情意’,打包成一份寿礼,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亲手还给您。”
当红绸滑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份“情意”的真实模样,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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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升学宴设在城里最好的那家酒店,叫“锦江阁”。
吊顶的水晶灯像一片凝固的冰瀑,把下面每一张脸都照得亮晃晃的。
那天,方建业特别高兴,他穿着新买的衬衫,领口勒得他脖子有点红,但他毫不在意,端着酒杯在亲戚们中间穿梭。
我和女儿方茴坐在主桌,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恭维。
“静啊,你可真有福气,把女儿教得这么好。”“小茴以后可是国家的栋梁,我们方家的骄傲。”“建业,你这后半辈子可就等着享福咯。”
这些话听起来很悦耳,像夏夜里的蝉鸣,虽然有点吵,但应景。
我微笑着,客气地回应着每一句。
方茴坐在我身边,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刚从学业的环境里脱开,她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只是礼貌地对每一个夸奖她的人点头微笑。
她继承了我的安静,但比我多了一分通透,她能看懂这些成年人脸上,那些藏在笑容褶皱里的真实情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被酒精和热气烘托到了顶点。到了亲戚们给孩子送“前程礼”的环节。
大伯给了个两千的红包,说是“步步高升”。二姑包了三千,说是“大展宏图”。
大家都很体面,红包的厚度与关系和面子成正比,这是一套心照不宣的规则。
最后,轮到了婆婆王秀莲。
她是全场的焦点。方建业特意把她扶到方茴面前,高声说:
“妈,您也给咱们家的大功臣说几句。”
婆婆清了清嗓子,她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盘扣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红包。
那红包颜色有些暗淡,边角也有些磨损,看得出是用了有些年头的。
她把红包递到方茴手里,脸上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施舍般的慈爱。
“小茴啊,考得不错。”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几桌的人听清,“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以后都是要嫁人的。不过,能考上好大学,也是给你爸妈长脸了。奶奶这点心意,你拿着。”
全场都安静下来,等着她公布这份“心意”的价值。
婆婆顿了顿,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然后用一种教导的口吻继续说:
“五十块钱。钱不多,是个好彩头。主要是让你知道,钱不好挣,以后要学会节俭持家。”
五十块。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周围亲戚们交换的眼神,有惊讶,有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大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女儿方茴捏着那个又轻又薄的红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奶奶。
方建业的脸涨得通红,他立刻笑着出来打圆场,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妈说得对!妈说得太对了!礼轻情意重嘛!我们家小茴,最需要的就是奶奶这份沉甸甸的情意!钱多钱少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像是在给我传递某种信号。
我没有看他,而是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和的笑容。
我站起身,轻轻扶住女儿的肩膀,对她说:
“方茴,愣着干嘛呀,高兴过头了?快谢谢奶奶。”
然后,我转向婆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对,妈说得是。我们家最讲究的就是这份情意。这五十块钱的情意,我们一定好好收着,记在心里。”
我的“赞成”二字说得格外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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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我这个儿媳妇终于“识大体”了一回。
方建业也松了口气,宴席上的尴尬气氛,似乎就被他那句“礼轻情意重”给化解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不一样了。
02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空气比外面的夏夜还要沉闷。
方建业开着车,一言不发。方茴坐在后座,假装在看窗外的夜景。
那只装着五十块钱的红包,被她随手丢在了座位上,像一片被遗忘的红叶。
终于,在一个红灯前,方建业忍不住了。
他没有看我,眼睛盯着前方的红色信号灯,开口道:“
你今天在宴会上,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我平静地反问。
“你还装?”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你那话阴阳怪气的,什么叫‘记在心里’?你不就是让你妈下不来台吗?亲戚们都看着呢!”
我转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让她下不来台的人,不是我。”我说,“方建业,你侄子方浩,三年前考上一个省内的二本,妈给了多少?”
他噎了一下,嘟囔道:“那不是……那不是长孙吗?”
“五千。”我替他说了出来,声音依旧没有波澜,“方浩是长孙,所以他的二本值五千。方茴是孙女,所以她的985只值五十。这笔账,是你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亲自算给我们听的。我只是附和了她一句‘情意重’,怎么就成了我的错?”
“那是我妈!她老人家节俭了一辈子,思想观念跟我们不一样!你就不能多担待一点吗?为了这点小事,至于吗?”他开始提高音量,这是他每次理亏时惯用的伎俩。
“小事?”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钱的事,是脸的事。是我和你闺女的脸,今天被人按在地上踩。而你,我的丈夫,不仅不把我们扶起来,还嫌我们躺的姿势不对,怪我们扬起了灰尘。”
车里的争吵戛然而止。绿灯亮了,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
方建业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窜了出去。他最后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对话:
“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你就当她老糊涂了不行吗?”
我没再说话。我把头转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一闪而过,流光溢彩,却照不进我心里。
老糊涂了?不,她精明得很。
她记得自己给出的每一分钱,也算计着能收回的每一分利。
她不是糊涂,她只是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可以随意作践。
回到家,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女儿丢在座位上的那个红包捡了起来。
我抽出那张崭新的五十元纸币,对着灯光看了很久。
纸币上印着宏伟的建筑,在灯光下泛着庄严的光。
我把它重新塞回那个旧红包里,然后放进了我书桌最上层的抽屉,上了锁。
从那天起,我心里的一颗种子,开始发芽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不再和方建业争论任何关于他母亲的话题。相反,我变得异常“贤惠”和“孝顺”。
我知道,再过半年,就是婆婆的八十大寿。
于是,我主动跟方建业提议:
“妈八十大寿,得好好办办。这可是大寿,得风风光光的。”
方建业又惊又喜,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了,变得宽宏大量了。他激动地说:
“静,你能这么想,我太高兴了!这事你来操办,我全力支持!”
于是,我开始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婆婆寿宴的筹备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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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成了方家交口称赞的“孝顺儿媳”。
这六个月里,我每个周末都带着方建业回老宅看望婆婆,每次都大包小包地提着她爱吃的点心和新上市的水果。
我陪她聊天,听她絮叨邻里间的闲话,听她抱怨自己腰酸背痛,脸上始终挂着耐心而温和的微笑。
对于寿宴的安排,我更是事无巨细。
地点定在最贵的“御膳房”,宾客名单让她拟了满满三页,连她小学时的一个玩伴都没落下。
我还请了城里最好的裁缝,要为她量身定做一件红色的丝绒唐装。
我的周到和体贴,让方建业感动不已,婆婆也在亲戚邻里间挣足了面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夸有福气。
然而,在这一切看似和美的表象之下,我开始了一个秘密的“工程”。
我的书房成了禁地,常常在里面待到深夜,门总是从里面反锁。
方建业对此深信不疑,认为我是在为新的学术课题做研究。
他偶尔推门进来,也只能看到我戴着老花镜摘抄:
“又在搞研究啊?”他笑着说,“别太累了。”
我点点头:“嗯,一个关于‘记忆与物质载体’的课题,需要整理很多旧资料。”
他听不懂,也不想懂,只是嘱咐我早点休息便出去了。
女儿方茴寒假回来,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她没有问我在做什么,只是有天晚上,给我端了杯热牛奶进来,看到我正对着一堆杂乱的旧物发呆,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默默地坐到我旁边,拿起一张小时候我们的全家福。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自己,又看了看我熬得通红的眼睛。
“妈,”她轻声说,“这些旧东西,翻起来很累吧。”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点了点头,疲惫地笑了笑:“还是闺女好!”
那晚,她没有走,只是陪我一起,默默地整理那些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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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除了整理旧物,我还成了城南那片老匠人区的常客。
那里巷子很深,铺着青石板,一到下雨天就湿漉漉的。
我要找的人,是那里最有名也最古怪的木工师傅,姓黄,人都叫他“黄一手”。
据说他手艺通天,但脾气古怪,只接他看得上眼的“有意思”的活儿。
我第一次去找他,他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用一块砂纸打磨一截紫檀木。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木料,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桐油混合的味道。
我说明来意,想请他做一件“特殊的艺术品”。
他头也没抬,嘶哑地问:“多特殊?”
我没有拿图纸,而是把我收集来的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一块金箔,一枚玉佩,一段紫檀木,旁边还放着一块砖头,一枚生锈的铜钱,一张折得皱巴巴的旧报纸,甚至还有一根细细的缝衣针。
黄师傅停下了手里的活,皱着眉看着这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你这是……当铺开张?”
“不。”我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黄师傅,我想请您把这些东西,变成一件作品。我要把它们全都镶嵌在一块大的底板上。”
“镶嵌?”他嗤笑一声,“金子和玉,砖头和废纸,放一块儿?你这什么审美?”
“我不要审美。”我的声音很平静,“黄师傅,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有它自己的‘分量’。我需要您用您的手艺,把这份‘分量’表现出来。有的要让它看起来极其贵重、光芒四射;有的要让它显得极其轻贱、微不足道。最后,把它们按照我给的顺序,组合在一起。”
黄师傅沉默了,他拿起那块砖头掂了掂,又拿起那片金箔吹了吹。
他的目光在我带来的那堆“材料”和我的脸上来回移动,眼神从最初的不屑,慢慢变成了好奇,最后变成了一种锐利的审视。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赶我走。最后,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沉声说:
“你这女人,长得是漂亮,可心里藏着一把刀啊。”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活儿,有点意思。我接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频繁地去他那里。
有时带去新的材料,有时只是去看看进度。
方建业有次顺路载我,在巷子口看到我从那个破旧的院子里出来,好奇地问我去干嘛。
我轻描淡写地说:“妈不是快过生日了吗?我请黄师傅用他收藏的老料子,给妈打一个祝寿的木雕摆件,黄师傅手艺好,得经常去盯着点。”
方建业听了,大为感动,握着我的手说:
“静,你真是有心了。”他完全相信,我正在为他母亲准备一份饱含孝心和艺术气息的厚礼。
他甚至开始期待,在寿宴上,我这份“神秘大礼”会如何让他母亲容光焕发,让他全家脸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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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婆婆王秀莲的八十大寿,在全城最气派的“御膳房”举行。
整个二楼的大厅都被方建业包了下来,摆了三十桌。
红色的地毯,金色的桌布,墙上挂着巨大的“寿”字中堂,气派非凡。
婆婆穿着我为她定做的暗红色丝绒唐装,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坐在主桌的最中央。
她满面红光,笑得合不拢嘴。
大伯送了一对纯金的寿桃摆件,二姑送了一个硕大的玉如意,其他亲戚朋友的红包和礼物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每收到一份厚礼,婆婆的笑声就更响亮一分。
她时不时地朝我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炫耀和期待。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这个当儿媳的,为她操办了如此风光的寿宴,送出的寿礼,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方建业也显得异常兴奋和自豪。他紧挨着我坐着,低声说:
“静,等会儿你把礼物送上去,肯定能镇住全场。我妈今天高兴坏了。”
我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宴席进行到一半,司仪拿着话筒,用一种激昂的语调走上舞台。
“各位来宾,各位亲友!今天是我们尊敬的王秀莲老寿星八十大寿的好日子!在这里,我们感受到了子女的孝心,感受到了家庭的和睦!”
司仪说了一长串喜庆的串词,然后话锋一转,提高了音量:
“俗话说,百善孝为先。我们老寿星有福气,有一个知书达理、孝顺贤惠的好儿媳!在过去的半年里,沈静女士为了婆婆的寿宴,是尽心竭力,操碎了心!今天,她还为老寿星准备了一份极其特殊、极其用心的神秘寿礼!”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婆婆挺直了腰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方建业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轻轻推了推我的胳膊。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今天的寿星最孝顺的儿媳——沈静女士,为老寿星献上这份饱含深情的厚礼!”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微笑着站起身。
我没有走向那个堆满礼物的角落,而是转身对女儿方茴点了点头。
此时,方茴也站了起来。
我们母女俩,没有拿任何金银玉器,也没有拿任何包装精美的礼盒。
我们一起走到舞台旁边,抬起了一个用红绸覆盖的、巨大而扁平的画框。
那画框很沉,我和女儿都走得很稳。
全场的掌声渐渐稀落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好奇的议论声。
他们大概在猜测,这红绸下面,会是哪位名家的字画,或是怎样巧夺天工的刺绣。
我能看到婆婆和方建业脸上的期待。他们以为,压轴大戏终于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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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儿一起,将画框抬到了舞台中央的支架上。
拿起司仪递来的话筒,我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了婆婆身上。
我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清晰而平静地开口:
“妈,半年前方茴的升学宴上,您教导我们‘礼轻情意重’。这句话,我十分赞成,并且一直记在心里。这六个月,我们全家就为您准备了这样一份饱含了我们家二十年‘情意’的寿礼。”
说完,我和女儿一人抓住红绸的一角,对视了一眼。
然后,我用力向下一拉。
红绸如瀑布般滑落,露出了下面那件作品的真面目。
台下先是响起一阵小声的惊叹,随即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