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伟,你今晚又要上夜班啊?”
苏晴一边给丈夫李伟收拾着饭盒,一边有些不舍地问道。
李伟接过饭盒,憨厚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头发。
“是啊,最近厂里订单多,三班倒,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那你晚上一个人在家,把门插好,听见没?”
李伟叮嘱道,眼神里满是疼爱。
苏晴点了点头,送丈夫到门口。
“知道了,你快去吧,路上小心。”
看着丈夫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苏晴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这间所谓的“夫妻房”,其实就是工厂用铁皮和木板临时搭建的板房,连个像样的锁都没有。
每当丈夫上夜班,她一个人待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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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苏晴是个从南方小镇出来的姑娘,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安静又晴朗。
她家里的条件不算好,下面还有个弟弟在上学,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靠着几亩薄田过活。
苏晴从小就懂事,知道父母不容易,学习特别刻苦,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县重点高中的女娃。
村里人都说,苏家这是要飞出个金凤凰了。
苏晴也憋着一股劲儿,想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把父母和弟弟都接到城里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惜,高考那年,她父亲在工地干活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不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苏晴看着病床上憔悴的父亲和日渐苍老的母亲,再看看那张被她捏得发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夜之间就做出了决定。
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把通知书悄悄地藏在了箱底,跟着村里的姐妹,一起南下进了工厂。
她没把这个决定告诉任何人,只对父母说学校那边可以保留学籍,她想先出来打工两年,挣点钱给家里减轻负担。
父母拗不过她,只好含着泪答应了。
那一年,苏晴刚满十八岁,身上揣着借来的二百块钱,第一次离开了生养她的小镇。
工厂的生活是枯燥而辛苦的。
每天十几个小时都待在流水线上,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下班回到宿舍,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但苏晴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她性格文静,不爱说话,但做事认真,手脚麻利,很快就成了车间里的生产标兵。
她省吃俭用,每个月发的工资,除了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其余的都寄回了家里。
看着家里欠的债一点点还清,父亲的身体也慢慢康复,弟弟也能安心地读书,她觉得自分吃再多苦都值了。
厂里的女孩子多,是非也多。
但苏晴从来不参与那些拉帮结派,说长道短的事情。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上班,下班,看书,给家里写信。
她就像一株默默生长的小草,不张扬,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02
苏晴和李伟的相识,源于一次意外。
那天,苏晴下夜班回宿舍,路上遇到两个喝醉了酒的小混混。
那两人见苏晴长得漂亮,又是单身一人,便动了歪心思,拦住她不让走,嘴里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苏晴吓坏了,她一个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就在她手足无措,快要急哭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她!”
那声音洪亮又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混混回头一看,见来人比他们高出一头,身材壮硕,顿时就怂了,骂骂咧咧地跑了。
苏晴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了帮她解围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浓眉大眼,看起来正直又可靠。
他就是李伟,隔壁车间的维修工。
李伟见苏晴吓得脸色发白,便安慰了她几句,还主动提出送她回宿舍。
苏晴感激地向他道了谢。
从那以后,两人就认识了。
李伟是个热心肠的男人,也是个实在人。
他比苏晴大五岁,是从北方农村出来的,因为家里穷,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他没什么花花肠子,就是觉得苏晴这个姑娘文静又善良,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于是,他开始主动追求苏晴。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会用最朴实的方式对她好。
苏晴上早班,他会提前买好早餐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苏晴上夜班,他不管多晚,都会算着时间去接她下班。
苏晴的缝纫机坏了,他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就给修好了。
苏晴想家了,情绪低落,他会笨拙地讲笑话逗她开心。
苏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感。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李伟就像一棵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她的心,也慢慢地向他靠近。
两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们的恋爱,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浪漫惊喜,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相伴。
一起在工厂的食堂吃饭,一起在工厂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虽然简单,但苏晴觉得很幸福。
交往了一年之后,李伟向苏晴求了婚。
他没有戒指,只有一个自己用螺丝帽打磨的光亮的小圈圈。
他单膝跪在苏晴面前,认真地说。
“苏晴,我没钱,也给不了你什么好日子,但我保证,我会用我这条命对你好,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
“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晴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笑着流下了眼泪。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03
两人没有举办什么像样的婚礼,只是请了几个要好的工友,在厂外的小饭馆里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婚后,他们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住的地方。
工厂的集体宿舍,是不允许夫妻同住的。
在外面租房子,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正当两人发愁的时候,车间主任帮了个忙。
厂区角落里,有一排早年间用来堆放杂物的临时板房,后来被清理了出来,简单隔成了几个单间,分给厂里一些有特殊困难的双职工,当作临时的“夫妻房”。
主任看李伟和苏晴都是厂里的老实人,工作也勤快,就特批了一间给他们。
虽然条件简陋,但总算是有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家。
苏晴和李伟都非常珍惜。
两人把那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板房,用心布置了一番。
墙壁上糊了报纸,地上铺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塑料地板革。
家具也都是捡别人不要的,修修补补接着用。
虽然简陋,但屋子里被苏晴收拾得一尘不染,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这个小小的板房,承载了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所有希往。
然而,这里的居住条件,实在是说不上好。
板房是铁皮和木板搭的,冬不保暖,夏不挡热。
最让苏晴头疼的,是这个屋子的门。
门上的锁早就坏掉了,锁芯锈死,根本没法用。
李伟想了很多办法,也修不好。
最后,只能在门后靠上一根粗壮的木棍,勉强算是能把门抵住。
但这种方式,防君子不防小人,苏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尤其是在李伟上夜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屋里,听到外面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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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条件就更差了。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浴室,只是在房间的角落里,用几块防水布和木板围起来的一个小隔间。
里面只有一个莲蓬头,连着一根从外面接过来的水管。
洗澡水是厂里锅炉房接过来的热水,时冷时热,很不稳定。
每次洗澡,都像打仗一样。
苏晴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再怎么艰难,也坚持每天都要冲个澡。
只是每次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小隔间里洗澡,听着外面清晰可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都觉得毫无安全感可言。
她跟李伟提过好几次,想换个好点的锁。
李伟也去五金店问过,但这种老式的板房门,根本配不到合适的锁。
要想换,就得把整个门都换掉。
那又是一大笔钱。
两人刚结婚,没什么积蓄,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伟只能安慰妻子。
“没事,咱们这儿住的都是厂里的老职工,都认识,不会有坏人的。”
“你晚上在家,把木棍抵结实点就行。”
苏晴嘴上应着,但心里的担忧,却一天都没有减少过。
04
这天,又轮到李伟上夜班。
他走之前,像往常一样,反复叮嘱苏晴。
“晴晴,我走了之后,你赶紧把门用木棍抵上。”
“晚上睡觉机灵点,听见什么动静就大声喊,知道吗?”
苏晴一边帮他整理衣领,一边笑着说。
“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都快能背下来了。”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李伟还是不放心,又探头看了看门后的那根木棍,确认它好好地立在墙角,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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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丈夫后,苏晴立刻把门关上,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根沉重的木棍斜靠在门板上。
听着木棍和门板接触时发出的沉闷声响,她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那台老旧钟表发出的“滴答”声。
苏晴看了看表,才晚上八点多,离睡觉还早。
她从床底下的木箱子里,翻出了那本被她珍藏多年的高中课本,借着昏黄的灯光,安静地看了起来。
虽然已经离开了学校好几年,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念想,等将来条件好了,她还想继续回去读书,圆自己的大学梦。
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上了一天班,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
苏晴打了个哈欠,决定先去洗个澡,然后早点睡觉。
她起身走到窗边,下意识地朝外看了一眼。
厂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车间里还亮着灯,传来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今晚的天气有些闷,没有风,也没有月亮,黑压压的,让人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苏晴关上窗户,转身走进了那个简陋的浴室。
她脱下衣服,打开了莲蓬头。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带走了她一天的疲惫。
浴室里很快就充满了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
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水流的声音,盖过了屋外的一切声响。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洗澡的时候,那扇被木棍抵住的房门,正在被人从外面,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推开。
05
那根用来抵门的木棍,因为常年使用,底部已经有些磨损了。
在持续不断的外力作用下,它在光滑的地面上,开始缓缓地滑动。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一道黑影,从门缝里闪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一只猫。
黑影在黑暗的屋子里站定,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当他听到从浴室里传出的哗哗水声时,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蹑手蹑脚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浴室的门,只是一块破旧的防水布帘子。
黑影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就将帘子掀开了。
正在闭着眼睛冲水的苏晴,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堵在了浴室门口。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从苏晴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地包裹住。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捂住自己的身体,然后蹲了下去,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做根本没用。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极度的恐惧中爆发出了一丝力量。
她飞快地扯下挂在一旁的浴巾,胡乱地裹在身上,然后顺手抄起了墙角用来疏通下水道的拖布。
她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就举起手里的拖布,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黑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一边砸,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救命啊!来人啊!”
拖布杆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似乎被打懵了,他一边用手臂护住自己的头,一边连连后退。
“别打了……别打了,是我!”
一个焦急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击打声和苏晴的尖叫声中,艰难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