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地和女工友搭伙过多年,分别那天,我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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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的夕阳总是格外刺眼,像熔化的铁水泼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我扶着安全帽站在刚封顶的32层楼顶,看着脚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五年了,这座城市的轮廓在我手中一天天改变。

而改变更多的,是我和沈桂兰在这个灰尘飞扬的工地里搭伙过的1825个日夜。

她总是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头巾,在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中抬起头对我笑。

直到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工地门口,杨经理躬身拉开车门的那一刻。

我才意识到,这五年里我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和我分吃一盒饭的女人。

她转身时脖颈上那道细小的疤痕,在夕阳下像枚褪色的徽章。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台风夜,她浑身湿透站在工棚门口的模样。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的久别重逢。



01

台风"海燕"登陆的那个夜晚,工地的铁皮屋顶像要被整个掀翻。

雨水横着砸在板房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我裹紧潮湿的被子,数着雷声计算这场风暴还要持续多久。

突然一声巨响从女工宿舍方向传来,像是整排板房坍塌的声音。

我抓起手电筒冲进雨幕,看见新来的女工友正狼狈地从废墟里爬出来。

她的行李被压在垮塌的衣柜下,浑身湿透得像只落汤鸡。

"跟我来!"我拽着她往男工宿舍跑,那里的钢结构更牢固些。

老程头裹着雨衣迎面跑来,手里的对讲机发出刺耳的杂音。

"女宿舍塌了半边,先把人安置到食堂避难!"

食堂里挤满了惊慌的工友,柴油发电机嗡鸣着提供微弱的照明。

她坐在条凳上发抖,我递过去一碗姜汤时注意到她手上的疤痕。

那不像干农活留下的老茧,倒像是某种精细工具造成的伤口。

"我叫沈桂兰。"她接过姜汤时声音很轻,"甘肃来的。"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滴落,在昏黄灯光下像断线的珠子。

我给她找了条干毛巾,她道谢时露出的牙齿格外整齐白皙。

老程头安排几个女工友带她去更衣室换衣服,我继续帮忙加固门窗。

张凤英悄声说这新来的女人怪得很,行李里带着精装书和香水。

凌晨三点风雨渐歇,工友们横七竖八倒在食堂长椅上打鼾。

我看见沈桂兰蜷在角落看一本厚厚的书,封皮用报纸包着。

她发现我的目光,迅速把书塞进行李袋,动作快得像受惊的鸟儿。

天亮时发现她暂住的板房漏水,我搬来自己的塑料布帮她遮挡。

"蔡师傅,麻烦你了。"她递来半个烤红薯,指尖有化学药剂的味道。

这种气味常在实验室工作的表妹手上闻到,不该出现在工地女工身上。

但工地是个不问来历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无奈。

我接过红薯时,看见她行李袋里露出半截小提琴琴弓的尖端。

台风过后的工地一片狼藉,我们清理废墟时她总是沉默地干活。

抬水泥包时她的动作生疏得让人担心,像是从未干过重活的人。

可她坚持完成了分配的任务,掌心磨出的水泡破了又磨出新茧。

晚上收工时她递给我一盒感冒药:"昨天淋雨了,预防着点。"

药盒是进口的英文包装,我瞥见她慌乱地刮掉了上面的价签。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同一个工棚下各自做饭的日子。

直到某个加班深夜,我看见她对着手机屏保上的合影悄悄抹眼泪。

照片里穿学士服的年轻女孩笑得明媚,背景是某所著名大学的校门。

02

雨季过后工地进入赶工期,混凝土泵车从凌晨五点就开始轰鸣。

沈桂兰被分到我们组绑扎钢筋,这是最考验手上功夫的活儿。

她蹲在钢筋网前动作笨拙,铁丝经常从钳子里滑脱。

但第三天她就能熟练地拧出标准的麻花结,速度赶上了老工人。

"桂兰妹子学得快啊。"张凤英递水时打趣,"以前干过这行?"

"在老家帮人盖过房子。"她低头喝水,防晒面罩遮住了表情。

我注意到她绑扎的节点间距完全符合施工规范,像是科班出身。

有时工头拿来变更的图纸,工友们围着争论钢筋搭接长度。

她总是默默用粉笔在地上画出受力分析图,数字精确到毫米。

有次电工接错线导致跳闸,她脱口而出:"是三相负载不均衡。"

在场只有我听见这句话,她立即改口说老家电厂经常出这种问题。

中秋夜工友们聚在食堂加餐,她独自在板房昏暗的灯光下看书。

我从窗外经过时,看见那本书居然是英文原版的《建筑力学》。

"蔡哥,吃月饼。"她开门递来半个月饼,书已经收进枕头下。

月饼是五仁馅的,她细心地把青红丝都挑了出去——像我娘做的那样。

深秋时她学会了用废钢筋焊花盆,在板房前种满波斯菊。

有次我半夜起来抽烟,看见她对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打字。

屏幕蓝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那种神情我在工程师脸上见过。

第二天她眼睛红肿地说熬夜追剧,可板房根本收不到电视信号。

入冬前公司派来安全检查组,带队的是新提拔的杨鼎寒经理。

这个留洋回来的年轻人穿着笔挺西装,与工地格格不入。

他巡视到我们班组时,多看了沈桂兰几眼像是要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用脚尖踢了踢她焊的花盆:"工地禁止私搭乱建。"

她低头应了声,可我看见她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最奇怪的是年底填劳务合同,她在文化程度栏写了"初中"。

但我明明看见她记账本上流畅的英文花体字,比杨经理的签名还漂亮。



03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工头却突然宣布要延迟发放工资。

工棚里炸开了锅,张凤英哭着说就指望这钱给儿子交学费。

包工头老王躲在办公室不出来,派保安守着楼梯口。

"合同写明了每月25号发薪!"老程头握着劳动合同的手在抖。

沈桂兰突然放下洗到一半的青菜,擦了擦手走向办公楼。

我追上去拉住她:"别冲动,他们连欠薪三个月的瓷厂工人都打。"

她轻轻挣脱我的手,眼睛亮得吓人:"蔡哥,给我十分钟。"

她敲门时的气势让我愣住,那不像个农村寡妇该有的姿态。

老王开门时满脸不耐烦,直到她递过去一张写满数字的纸条。

"王老板,按劳动法第85条,拖欠工资要加付50%赔偿金。"

她流利地报出我们班组每个人的工时和应得工资数额。

"如果劳动仲裁,您还要支付解除合同的经济补偿金。"

老王额头冒汗时,她突然改用当地方言说了句什么。

我站在门口只听清"杨董事长"和"审计组"几个词。

十分钟后老王灰着脸出来,宣布今晚就发工资。

工友们欢呼着把沈桂兰抛起来,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夜里她发烧说胡话,我送退烧药时听见她喊"爸爸"。

还有半句像是"我会守住集团",被雷声碾得破碎不清。

春节工地放假七天,她说老家没人不回家团聚。

除夕夜我们包饺子看春晚重播,她擀皮的手法很生疏。

当电视里响起《难忘今宵》时,她突然埋头痛哭。

我假装没看见她手机里那条"大小姐,董事长嘱您保重"的未读短信。

开春后工地上流传起风言风语,说沈桂兰是老板的眼线。

她焊的花盆被踢翻了好几次,吃饭时也没人愿意和她同桌。

有天下工我发现她额头带伤,说是搬模板时磕的。

可明明有人看见是钢筋班的赵老四用安全帽砸的。

我找赵老四理论,他醉醺醺地说:"这娘们儿会算账?鬼才信!"

那天夜里我被烟味呛醒,看见沈桂兰坐在门槛上抽闷烟。

烟盒是昂贵的中华烟,与她平日抽的红梅完全不同。

发现我醒来,她慌乱地把烟踩灭,又变回那个温顺的女工。

清明那天工地放假,她说要去公墓给丈夫上坟。

可有人看见她在市中心高档咖啡馆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张凤英偷偷告诉我,那男人开的是宾利车。

04

夏天的工地像蒸笼,钢板温度能烫熟鸡蛋。

沈桂兰中暑晕倒在脚手架下,我背她去医务室的路上。

听见她迷迷糊糊说英语,发音标准得像外语频道的主持人。

医务室简陋的输液架上,她破旧衬衫里露出真丝吊带的边缘。

那种带着暗纹的香槟色丝绸,我在商场橱窗见过四位数的价签。

她醒后第一件事是摸向领口,发现扣子完好才松了口气。

"蔡哥,又麻烦你了。"她递来皱巴巴的十元钱让我买水。

我推开她的手时,触到她虎口厚厚的茧——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八月十五工地发高温补贴,工友们起哄让她请客。

她犹豫着从铁皮柜深处摸出钱包,我瞥见夹层里的白金卡。

那种卡需要百万年薪才能办理,整个工地只有杨经理有一张。

但她最终只掏出三十块钱买了西瓜,说等发全勤奖再请好的。

秋凉时她感冒咳了半个月,我劝她去大医院看看。

她笑着说老毛病了,却从行李袋深处摸出进口药瓶。

药瓶上没有标签,但我在机场免税店见过同样的包装。

那个周末我帮她去邮局取包裹,寄件人姓冯地址是上海豪宅区。

她拆包裹时背对着我,但我看见露出的一角是羊绒围巾。

深夜我起夜时,常听见她板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

有次还听见她对着电话说:"妈,再给我一年时间。"

中秋节杨经理来慰问,带来包装精美的月饼礼盒。

他特意走到沈桂兰面前:"阿姨,这盒低糖的给您。"

她接过月饼时手指发抖,杨经理的眼神复杂得像在看戏。

国庆节工地组织看电影《活着》,她哭得险些晕过去。

散场时她喃喃自语:"富贵不知贫贱苦啊..."

我扶她回工棚时,她突然问:"蔡哥,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没等我回答,她又自问自答:"为了明白为什么活着吧。"

入冬后她收到封航空信,信封上贴着鲜艳的外国邮票。

那夜她板房的灯亮到天明,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桃子。

但绑钢筋时格外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拧进铁丝里。



05

第五年开春,工地来了批大学生实习生。

他们围着沈桂兰焊的楼梯扶手拍照,说这是"解构主义杰作"。

她低着头粉刷墙面,但耳朵红得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追问她是从哪所技校学的焊接技术。

她支吾着说自学的,那男生不信:"这焊缝堪比二级焊工!"

杨经理突然出现解围,却对着她说:"冯...您辛苦了。"

他及时改口,但那个"冯"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四月梅雨季,她关节炎发作疼得睡不着。

我给她送去膏药时,发现她在看一本精装《工程造价管理》。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专业术语连监理都未必懂。

她慌慌张张把书塞到枕头下,说是在垃圾堆捡的。

可那本书崭新得像刚从印刷厂出来,还带着油墨香。

五一劳动节公司搞联欢,主办方突然点名让她表演节目。

她推辞不过,用二胡拉了段《二泉映月》。

琴声响起时整个食堂都安静了,杨经理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曲毕他喃喃道:"这技法...是冯老爷子亲传的..."

副总打趣问哪个冯老爷子,他急忙改口说"逢年过节都练"。

夏天最热时工地安装新塔吊,德国工程师调试遇到语言障碍。

沈桂兰突然用流利德语与对方交流,还指出图纸上的参数错误。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她结巴巴解释是"以前在德资厂打过工"。

但那天下午我看见德国工程师对她鞠躬,口称"冯女士"。

重阳节她请假三天,说回老家给老人上坟。

但张凤英的表姐在五星酒店打工,说看见她参加商业酒会。

"穿着晚礼服呢!挽着个洋老头,听说是跨国公司的总裁。"

我再三确认相貌特征,张凤英赌咒说就是沈桂兰没错。

她回来后手腕多了块卡地亚手表,说是地摊买的假货。

可凌晨时分,表盘会在黑暗里发出莹莹的蓝光。

那是某种限量款才有的夜光工艺,假货做不出来。

入冬前她重感冒发烧,说明话时带着牛津腔的英语。

我换毛巾时听见她说:"爸爸,基层比财报上的数字更真实..."

06

工程进入竣工验收阶段。

沈桂兰常常对着主体建筑发呆,像在告别老朋友。

有次我听见她轻声说:"爸,您设计的抗震结构真的通过了考验。"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那是承重墙的施工缝位置。

普通工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专业细节。

清明那天她请了整天假,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

我扶她回板房时,她突然抓住我手臂:"蔡哥,这些年谢谢你。"

她的眼泪滚烫落在我手背上:"等工程结束,我就要走了。"

那天夜里她发烧说胡话,反复喊着"爸爸"和"对不起"。

还有句"商业街的招标数据是杨鼎寒泄露的",吓得我捂住她嘴。

第二天她像没事人似的照常上工,但眼底带着血丝。

杨经理来视察时,她避而不见,躲在仓库清点建材。

可我看见杨经理朝着仓库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端午节工地发福利,她领到红包后悄悄添了钱。

塞给患尘肺病的老陈:"给孩子交大学学费,就说单位补助。"

老陈千恩万谢时,她躲到搅拌机后面偷偷抹眼泪。

我这才想起员工档案里,她填的是"子女情况:无"。

盛夏时总公司审计组入驻,工地气氛突然紧张。

财务室通宵亮着灯,杨经理的奥迪车每天往来市区。

有天深夜我撞见沈桂兰与审计组长在工地角落密谈。

她递过去一个U盘,月光下侧脸冷峻得像换了一个人。

第二天杨经理被停职调查,传言他挪用工程款炒期货。

员工大会上,新上任的审计组长特意来到我们班组。

握着沈桂兰的手说:"感谢您...提供的宝贵建议。"

差点说漏嘴的"冯总"两个字,被她用咳嗽声掩盖过去。

枫叶红时,她开始整理行李,把专业书都捐给民工书屋。

但那些精装外文书被连夜打包,寄往某个上海地址。

深秋夜雨,她突然说:"蔡哥,唱段秦腔给你听吧。"

荒腔走板的《三滴血》里,我听见了黄土高原的风沙声。



07

竣工前最后一个月,工地进入二十四小时赶工模式。

沈桂兰主动申请值夜班,说是给年轻人回家相亲的机会。

但我知道她是在躲杨鼎寒——那个被贬到基层的原项目经理。

现在他戴着安全帽在工地搬水泥,经过我们班组时总是低头快步走。

有次他绊倒摔破膝盖,是沈桂兰拿出急救包给他包扎。

酒精棉擦过伤口时,他哽咽着说:"大小姐,我辜负了董事长的栽培。"

她包扎的手顿了顿:"叫我桂兰姐。董事长的栽培,你确实辜负了。"

那个月她瘦得厉害,安全帽下露出突兀的锁骨形状。

却总把食堂发的鸡腿偷偷放进我的饭盒,说减肥。

竣工前一周,她在检查水电线路时从梯子摔下来。

右腿打了石膏还坚持拄拐杖巡查,说要对工程负责。

验收组专家看到她画的管线图,惊讶地问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她笑着指指民工学校的结业证书:"老师教得好。"

庆功宴定在平安夜,整个工地都沉浸在即将解散的伤感里。

张凤英哭着说要去新疆新工地,五年没见的孙子都不认识她了。

沈桂兰默默把年终奖金塞进张凤英行李,红着眼圈帮我腌腊肉。

"蔡哥,这些够你吃到过年了。"她指着阳台上挂的香肠腊肉。

砧板边放着没拆封的瑞士军刀,是我在她生日时送的礼物。

"带着防身。"我坚持让她收下,她低头时眼泪砸在刀鞘上。

平安夜那天下起小雪,工地在彩灯里像座童话城堡。

沈桂兰穿着洗得发白的羽绒服,在板房里收拾行李。

我帮她打包时,发现床板下压着张撕碎又粘好的合影。

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在哈佛图书馆前微笑,眉眼和她一模一样。

"我侄女。"她抢过照片塞进箱子,"可惜出国就不联系了。"

深夜庆典开始前,她突然换上崭新的工装,还涂了淡色口红。

食堂里挂满彩带,项目经理举杯时特意走到我们这桌。

"敬最优秀的班组!"他目光扫过沈桂兰,带着不易察觉的敬意。

她端起酒杯的手在抖,橙汁洒在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08

元旦清晨,工地响起最后的拆卸声。

沈桂兰的行李只有一个行李箱,却显得格外沉重。

我帮她拎箱子时,摸到硬邦邦的方角像是笔记本电脑。

"蔡哥,这五年..."她话没说完就被汽车喇叭声打断。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板房区,溅起的泥点落在锃亮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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