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烧得头昏脑胀。
我抓起手机,点开和闺蜜林瑶的聊天框,虚弱地打下一行字。
【苏念:跟你哥说一下,今晚来陪我。】
发完,我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挣扎着起身去开门。
我口中的“你哥”,是林瑶的亲弟弟,沈驰。一个顶着张纯情奶狗脸,却骚话连篇的浪荡子。我们俩的关系,怎么说呢,有点像都市男女速食菜单上的“限时好友”。
彼此慰藉,互不打扰,天亮之后,各奔东西。
我今天发烧,一个人在家,确实有点扛不住,才想着把他叫来当个免费劳动力。
门外,颀长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初冬夜晚的寒气。
我眯着眼,烧得有些视线模糊,只觉得今天这“免费劳动力”的身形似乎比平时高大了不少,连带着气场都变得……嗯,压迫感十足。
“怎么才开门?”
低沉、冷冽的嗓音,像一块冰砸在我滚烫的额头上,瞬间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三分。
我猛地抬头,视线终于聚焦。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大衣,五官轮廓深邃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这不是沈驰。
这是沈驰他亲哥,沈舟。
那个我从高中毕业后,就只在财经杂志和公司年会上远远见过几面的,真正的天之骄子,商业巨鳄。
我傻了。
大脑宕机三秒后,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烧得更厉害了。
(!林瑶搞什么鬼?我叫的是她弟弟,她怎么把她哥给叫来了?!这俩是同一个“哥”吗?这能一样吗?!)
“沈……沈总?”我舌头都快打结了,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框,“您怎么来了?”
沈舟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我穿着宽松的毛绒睡衣,头发凌乱,脸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瑶说你病得很重,快死了。”他言简意赅,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我:“……”
(林瑶你这个大嘴巴!我只是发烧!不是绝症!)
我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挽回一点颜面:“没那么夸张,就是普通感冒发烧。那个……我刚才是跟林瑶开玩笑的,让她弟弟沈驰过来帮我拿下药,没想到惊动了您。”
我特意咬重了“弟弟沈驰”四个字,希望他能明白这纯粹是一场大乌龙。
沈舟却像是没听懂我的暗示,侧身从我身边挤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隔绝了外面的冷空气,也隔绝了我逃跑的唯一路线。
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玄关的衣架上,里面是一件质感极佳的灰色羊绒衫,衬得他肩宽腰窄,身材挺拔。一股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薄荷的香气,瞬间侵占了我的嗅觉。
这个味道……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
高中时,沈舟就坐在我前桌,他身上永远是这种干净又疏离的味道。我曾无数次在埋头做题时,悄悄深呼吸,将这缕气息贪婪地吸入肺腑。
那是属于我整个青春期,最隐秘也最盛大的暗恋。
“药呢?”他环顾了一下我乱糟糟的客厅,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
“啊?”我还没从回忆里抽身。
“药。”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既然是让你弟弟来拿药,药在哪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茶几上的医药箱:“在那儿。不过不用麻烦您了,我等下自己……”
话没说完,沈舟已经大步走了过去,打开医药箱,熟练地翻找起来。
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怎么办怎么办?让他赶紧走?可他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万一他知道我和沈驰的关系……完了,我苏念的脸今天就要丢到太平洋去了。)
沈舟很快就找到了退烧药和温度计,他倒了杯温水,走到我面前,把药和水递给我。
“量体温。然后把药吃了。”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喙。
我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乖乖接过温度计夹在腋下,然后仰头把药片吞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
他一直盯着我,直到我把水喝完。
那眼神太有穿透力,看得我头皮发麻。
“沈总,真的谢谢您。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跑一趟,我好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鼓起勇气,下了逐客令。
沈舟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贴在我滚烫的皮肤上,激得我一个哆嗦。
触电般的感觉从额头窜遍全身。
我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气氛瞬间凝固。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眸色深沉地看着我,像是淬了冰。
“躲什么?”
“没……没有。”我心虚地低下头,“就是……男女有别。”
(救命,我在说什么鬼话?对着前暗恋对象说男女有别?这比直接承认我对他有非分之想还尴尬!)
沈舟似乎轻嗤了一声,收回了手。
“苏念,”他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冷得掉渣,“你就是这么邀请男人来你家‘陪’你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了。
他肯定知道了!
林瑶那个叛徒,一定什么都跟他说了!
我脸颊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了,我在他心里,肯定已经成了一个私生活混乱的放荡女人。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事实摆在眼前,我还能说什么?说我和沈驰是纯洁的革命友谊?鬼才信!
见我不说话,沈舟的脸色更冷了。
他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除了几瓶啤酒和一盒过期的牛奶,空空如也。
“你就吃这些?”他回头看我,眼神像在看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我被他看得有些恼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然呢?我一个人住,随便对付一下就行了。”
“一个人住,就可以糟蹋自己的身体?”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又不用你管……”
他似乎听到了,眼神更冷了。
他没再跟我争论,而是脱下腕表放在流理台上,卷起羊绒衫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然后,他开始……洗米,淘菜。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我那堪比“灾难现场”的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你……你要干嘛?”
“煮粥。”他头也不回地答道。
“不用了!我叫个外卖就行!”
“外卖不干净。”
“那我煮泡面!”
“没营养。”
我彻底没话说了。
这到底是什么魔幻剧情?我叫了个“陪玩”,结果来了个“田螺姑娘”?还是个霸道总裁版的?
我坐立难安,只能拿出手机,疯狂轰炸林瑶。
【苏念:林瑶!!!你给我出来!!!解释一下!!!】
【苏念:为什么来的是沈舟?!】
【苏念: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过了好几分钟,林瑶才慢悠悠地回了一条语音。
我赶紧把音量调到最小,凑到耳边听。
“哎呀,念念,你别生气嘛。我跟沈驰说了,他说他在外面跟朋友喝酒呢,来不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出事嘛,就跟我哥说了一声。我说我最好的闺蜜病得快不行了,让他去看看。你看,我哥多仗义,立马就去了吧?”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捏碎。
【苏念:仗义个屁!你知不知道他俩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一个物种?!沈驰是哈士奇,沈舟是西伯利亚狼!能一样吗?!】
【林瑶:哎呀,差不多啦,都是犬科动物。再说了,我哥不是比沈驰靠谱多了?你看,他肯定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苏念:好个鬼!他现在在我家厨房煮粥!你知道我有多尴尬吗?!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林瑶:噗……煮粥?我哥居然会下厨?念念,你赚大了啊!这可是我们家太上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你赶紧抓住机会啊!】
【苏念:抓个屁的机会!我只想他赶紧走!】
【林瑶:行了行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哥那人就是面冷心热,你别怕他。他肯去照顾你,说明他心里有你。就这样,我打麻将呢,胡了!】
然后,林瑶的头像就暗了下去,再也不回我了。
我绝望地看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笃,笃,笃,很有节奏感。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就飘了出来。
我偷偷探头看了一眼。
沈舟的背影宽厚而挺拔,他低着头,专注地切着姜丝,动作娴熟。柔和的灯光勾勒出他英俊的侧脸,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的心,不争气地又开始乱跳。
(苏念啊苏念,你清醒一点!他可是沈舟!是那个曾经让你哭了一整晚的男人!你忘了吗?)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高三那年,我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在一个晚自习后,把沈舟堵在了学校的小树林里。
我把一封写了又改,改了又写的情书递给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当时没有接,只是垂眸看着我,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念,”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冷,“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强。”
然后,他就绕过我,走了。
没有给我任何机会,也没有给我留任何余地。
从那以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刻意地避开我。即使在走廊上迎面碰上,他的目光也会直接穿过我,落在我身后的空气里。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我把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撕得粉碎,连同我整个少女时代的痴心妄想,一起埋葬了。
后来,我上了大学,工作,谈过几段不咸不淡的恋爱。再后来,通过林瑶,我认识了沈驰。
沈驰和他哥完全是两个极端。他热情,张扬,像个小太阳。他知道我对他哥没意思(当然,他不知道我曾经对他哥有意思),就变着法儿地撩我。
我寂寞,他无聊,一来二去,我们俩就成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一直以为,我对沈舟早就没有感觉了。
可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当他身上那熟悉的雪松和薄荷香气将我包围时,我才发现,有些东西,只是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从未真正消失。
“叮——”
温度计的时间到了。
我拿出来一看,38度8。
沈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抽走我手里的温度计,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去床上躺着。”他又开始发号施令。
“我……”
“躺下。”
他的气场太强,我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灰溜溜地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他把粥端了进来,放在床头柜上。
一碗很简单的皮蛋瘦肉粥,上面撒了点翠绿的葱花和金黄的姜丝,香气扑鼻。
“趁热喝了。”
“哦。”我坐起身,伸手去端碗。
手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缩了回来。
沈舟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递到我嘴边。
我彻底石化了。
这……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
喂……喂我喝粥?
“张嘴。”他命令道。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比发烧时还烫。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我结结巴巴地拒绝。
“你的手不想要了?”他瞥了一眼我被烫红的指尖。
我看着他,他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最终还是屈服了。
我僵硬地张开嘴,把那勺粥吃了下去。
粥熬得很软糯,咸淡适中,带着姜丝的微辣,滑入胃里,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我,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微声响。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能死死地盯着他胸口的第二颗纽扣,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天啊,谁来救救我!这比公开处刑还可怕!)
一碗粥见底,我感觉自己出了一身薄汗,烧似乎也退了一点。
“谢谢。”我小声说。
“嗯。”他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他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我的嘴唇,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我看到里面有我慌乱的倒影,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我们对视了足足有十秒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最后,还是他先移开了视线。
“我帮你收拾一下。”他站起身,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
我胡思乱想着,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摆件。
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木头雕刻的小鸟,翅ão膀展开,做飞翔状。
这是我高二那年,沈舟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我们还是前后桌,关系很好。他知道我喜欢鸟,就亲手给我雕了这么一个。
小鸟的翅身已经有些磨损,颜色也变得暗沉,但我一直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他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也是在我向他告白失败后,唯一能支撑我想起他时,心里还有一丝甜意的东西。
沈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我的医药箱。
他拿出棉签和烫伤膏,走到床边,拉过我的手,开始给我被烫红的指尖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冰凉的药膏缓解了灼痛感。
我看着他低垂的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鬼使神差地,我开口了。
“你……还记得这个吗?”我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木雕小鸟。
他上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
当他看到那只小鸟时,眼神明显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怀念,还有一丝……痛苦的神色。
“你还留着?”他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点点头,“你送我的东西,我一直都留着。”
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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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低下头,继续给我上药,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为什么要扔?”我下意识地反问。
他没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给我上好药后,就立刻松开了我的手,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他背对着我,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我今晚睡沙发,有事叫我。”
说完,他就走出了卧室,还体贴地帮我关上了门。
我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他今晚不走了?
要睡在我家沙发上?
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还有,他刚才看到小鸟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
什么叫“以为我早就扔了”?
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客厅里很安静,我能想象到沈舟那样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蜷缩在我那小小的沙发上的样子。
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我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沈舟果然躺在沙发上,他没有盖被子,只是把大衣盖在了身上,长腿委屈地伸在沙发外面。
他似乎睡着了,呼吸均匀。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
睡着了的沈舟,没有了白天的冷漠和疏离,五官显得柔和了许多。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好像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帮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僵在半空中,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没睡着啊?”我尴尬地想把手收回来。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力气很大。
“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我看你没盖被子,想给你拿床被子。”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他显然不信,抓着我的手腕又紧了几分,“苏念,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我没玩把戏!”我急了,“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他步步紧逼,“先是叫沈驰来‘陪’你,现在又半夜三更跑到我面前,你到底想从我们兄弟俩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玩弄感情,别有目的的女人。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
“是!”我索性豁出去了,红着眼眶瞪着他,“我就是想玩把戏!我不仅叫沈驰来陪我,我还想叫你来陪我!怎么样?沈总,你满意了吗?”
我以为他会生气,会骂我不知廉耻。
可他没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下,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束缚。
我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像是要敲碎我的胸膛。
沈舟也愣住了,抓着我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我趁机抽回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想往卧室跑。
太丢人了。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刚跑了两步,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我被他从身后拽住,整个人都跌进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
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廓。
“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说一遍。”
“我说……我喝多了,说胡话呢!”我还在嘴硬。
“苏念。”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又低又沉,“看着我。”
他把我转过来,强迫我面对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一团火,要把我整个人都吞噬掉。
“你再说一遍。”他固执地重复。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说我喜欢你!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你!我给你写情书,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我!你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一样躲着我!现在你又来问我为什么?沈舟,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
我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
他任由我打着,一动不动。
直到我哭得累了,打得没力气了,他才抓住我的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对不起。”
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我愣住了。
“对不起,念念。”他又说了一遍,“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用指腹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我不是故意要拒绝你,也不是想躲着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你还记得你跟我告白那天吗?”他问。
我点点头。
那一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你来找我之前,我无意中听到了沈驰和他那帮朋友的对话。”沈舟的眼神变得很冷,“他们在打赌,赌沈驰能不能在一个月内追到你。”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们说……说你单纯,好骗。还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沈舟的声音沉了下去,“我当时很生气,就去找沈驰打了一架。”
“也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了,沈驰那个混蛋,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你。但他接近你的方式,太卑劣,太龌龊。我怕你被他伤害,又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你,怕说了你也不信。”
“所以,当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脑子很乱。我怕我接受了你,沈驰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报复。我怕我拒绝得不够干脆,你又会对我抱有幻想,从而忽略了身边真正的危险。”
“所以,我只能用最伤人的方式,把你推开。我想,只要你讨厌我了,离我远远的,离我们沈家远远的,你就安全了。”
听完他的话,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当年他冷酷的拒绝背后,藏着这样沉重的真相。
他不是讨厌我,他是在……保护我。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恨了他这么多年。
“那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哽咽着问。
“告诉你什么?”他苦笑了一下,“告诉你,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从初中开始就觊觎你?还是告诉你,为了保护你,我只能假装讨厌你?”
“念念,你不知道,那些年,看着你和别的男生走得近,看着你对我视而不见,我有多难受。”
“我甚至想过,干脆不管了,冲到你面前,告诉你所有真相。可是我不敢,我怕我的自私,会把你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直到后来,你和沈驰……你们……”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痛苦却那么明显。
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今晚他会来,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复杂,为什么他会问我到底想从他们兄弟俩身上得到什么。
他以为,我和沈驰在一起,是我处心积虑的报复。
报复他当年的拒绝。
“我和沈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解释,“我们……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只是……各取所需。”我说出这四个字,感觉脸都丢尽了。
沈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所以,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
“没有!”我脱口而出,“我们没有在一起!就是……偶尔见个面,吃个饭,他帮我点忙,我请他喝个酒……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说谎了。
虽然我和沈驰的关系不清不楚,但我们确实没有越过最后那条线。
不知道为什么,在沈舟面前,我不想承认我和他弟弟有过任何一点超出朋友范畴的关系。
沈舟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松了口气,把我抱得更紧了。
“以后,离他远点。”他声音沙哑地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了。”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回答。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萦绕在鼻尖的,依旧是那熟悉的,让我安心的雪松和薄荷的香气。
我们就这样抱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呢?”我仰头看他,“你对我……到底……”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低下了头。
他的脸在我的视线里不断放大,最后,一个温热的,带着薄荷清香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
“你说呢?”他反问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我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烟花点燃,炸开了漫天的绚烂。
原来,我长达十年的暗恋,不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独角戏。
而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心事。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手机铃声中醒来的。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我的脸颊瞬间爆红。
我居然……跟沈舟告白了。
他还……亲了我。
我抓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沈驰”。
我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
“念念,宝贝儿,昨晚怎么了?听我姐说你病了?我现在过来看看你?”电话那头,传来沈驰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声音。
我还没开口,手机就被人从手里抽走了。
沈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床边,他穿着我的……粉色小熊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锅铲。
(这画面……太有冲击力了。)
他拿过我的手机,按了免提,声音冷得像冰。
“沈驰。”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传来沈驰惊慌失措的声音:“哥?!你怎么会在苏念家?!”
“从今天开始,离她远点。”沈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下了通牒,“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骚扰她,你知道后果。”
“不是,哥,你听我解释!我和念念她……”
“嘟——”
沈舟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当着我的面,把沈驰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他才把手机还给我,表情恢复了平静。
“起来吃饭。”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该死的帅。
餐桌上,摆着他做的早餐。
煎得金黄的鸡蛋,烤得微焦的吐司,还有一杯热牛奶。
很简单,但却是我这几年来,吃得最安心,最温暖的一顿早餐。
“那个……”我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用去公司吗?”
“请假了。”他言简意赅。
“为了……照顾我?”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说:“先把病养好。”
我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吃完饭,他监督我吃了药,又让我回床上躺着。
他自己则开始……打扫卫生。
我看着那个在财经杂志上指点江山,动辄就是几百亿项目的男人,此刻正拿着拖把,在我家客厅里认真地拖地,感觉像在做梦。
“沈舟。”我忍不住叫他。
“嗯?”他回头。
“你……喜欢我什么啊?”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俗气的问题。
他停下动作,认真地想了想。
“不知道。”
“啊?”我有点失望。
“可能是……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他靠着拖把杆,看着我,眼神温柔,“你上课总喜欢走神,看着窗外的树发呆。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明明不会,还要装作镇定地站起来,脸都憋红了。”
“你喜欢吃甜食,每次都会把林瑶给你带的蛋糕,偷偷分一半给我。”
“你还喜欢……在我的校服背后,偷偷画小乌龟。”
我:“……”
(黑历史!全都是黑历史!)
我的脸涨得通红:“你……你都知道?!”
“不然呢?”他轻笑出声,“苏念,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在偷偷关注我?”
我的心,又一次被他击中了。
原来,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他也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地关注着我。
我们错过了十年。
但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沈舟。”我又叫他。
“嗯?”
“那你现在……还喜欢我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拖把,一步一步地走到我的床边,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身上的雪松和薄荷香气,再次将我包围。
“苏念,”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从高中到现在,我喜欢的人,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额头上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而是一个,带着十年等待和思念的,深沉而炙热的吻。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的病,好了。
而我和沈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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