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
“开小轿车送燕窝,那才是亲闺女!”病友家属的羡慕声不绝于耳,“再瞧那个送旧布鞋的,简直是糊弄鬼!”我曾深以为然,将这鲜明的对比看在眼里,以为看懂了孝顺的模样。直到最后,我才明白谁是真正的孝顺。
01
我们这座中部的省会城市,在世纪初的头几年,像一锅烧得半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却还没到彻底沸腾的时候。高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崭新的桑塔纳轿车开始在街上多了起来,但更多的人,依旧骑着叮当作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穿行在混合着煤烟味和尘土的空气里。贫富的界限,就像刚划下的粉笔线,清晰,刺眼,却还没被岁月彻底踩实。
我母亲因为脑梗后遗症,住进了市里最好的公立康复中心。这地方,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个浓缩了人生百态的舞台。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消毒水的清冽、中药的苦涩、饭菜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衰老和病痛的沉闷气息,它们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独有的嗅觉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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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五点,我处理完单位的琐事,就会雷打不动地坐上半小时的公交车来到这里。我先是陪母亲说说话,给她读读报纸,然后帮她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时间久了,我成了这里的“常住家属”,见证着一扇扇病房门后上演的悲欢离合,也习惯了走廊里回荡的各种声音,助行器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护士轻柔的呼唤声,还有病人们含混不清的梦呓。
我的故事,就从我母亲病房斜对面的那间双人病房开始。里面住着两位病情相似的中风老人,一个姓李,一个姓张。他们都是半身不遂,说话口齿不清,像两棵被狂风吹折了半边枝丫的老树,沉默地扎根在病床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02
李大爷叫李伟,退休前是某个国营单位的小领导,身上总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即便病倒了,他躺在床上,眼神扫过人时,依旧会让人下意识地站直身子。他有个极出色的女儿,叫李莉,是我们这片病区所有家属口中的“模范孝女”。
李莉是那种你只看一眼,就知道她过得很好的人。她总是下午三点左右准时出现,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在当时,这辆车就是身份和成功的象征。车稳稳地停在中心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她从车上下来,身上是裁剪得体的套装,脚上踩着发出清脆声响的高跟鞋,头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她从不空手来。左手通常拎着一个最新款式的皮包,右手则永远提着一个德国进口的、亮得能照出人影的保温桶。所有人都知道,那保温桶里装着的,是据说托人从香港代购的顶级官燕,每天一盅,雷打不动。那股子甜丝丝的、尊贵的味道,常常会从病房里飘出来,弥漫在整个楼道,引得人不住地侧目和艳羡。
李莉的孝顺,是张扬的,是大张旗鼓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她一来,整个楼层都会热闹起来。她会先找到护士长,把嗓门提到足够让半个走廊的人都听见的程度:“王护士长,我爸最近怎么样?钱不是问题,你们一定要用最好的药,进口的,知道吗?护理方面,我已经给他请了中心最贵的‘一对一’护工,你们多盯着点,千万不能出岔子。”
她确实给李大爷请了最好的护工,一个姓赵的阿姨,手脚麻利,经验丰富。李莉对赵阿姨的要求细致到了极致,几点翻身、几点喂水、几点按摩、甚至连擦身的毛巾要用多热的水,都规定得明明白白。她会当着众人的面,从皮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现金递给赵阿姨,并大声说:“赵阿姨,辛苦你了,这是这个月的工资,另外还有奖金,只要把我爸照顾好,我绝不亏待你。”
每当这时,周围的病友和家属们都会投来羡慕和赞许的目光。他们会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看看人家李莉,这才是真孝顺啊,有钱又有心。”“是啊,李大爷真有福气,养了这么个好女儿。”而病床上的李大爷,听着这些夸赞,脸上总是会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满足,仿佛女儿的光鲜,也照亮了他病中的晦暗。
03
与李大爷的热闹和体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对床的张大爷。张大爷叫张启山,据说以前是个普通工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中风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大多数时候,只是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张大爷的儿子叫张强,是大家背地里公认的“不孝子”。他与光彩照人的李莉,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他大概要一个多月,甚至快两个月,才会出现在康复中心一次。而且他每次来,都是在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行色匆匆,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个子很高,但很瘦,背微微有点驼。他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在膝盖和手肘处磨得发亮的蓝色工装,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混合着汗液的味道。他的脸庞被风吹日晒得有些粗糙,眼窝深陷,眼神里透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像是刚刚从某个繁重的体力劳动中挣脱出来。
他来的时候,总是两手空空,从没见过他提过什么水果、罐头,更别提燕窝那种奢侈品了。他走进病房,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打一盆热水,用毛巾仔细地给张大爷擦拭身体,从脸到脚,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他会拿出指甲刀,把父亲那因为缺乏活动而长得又长又厚的指甲,一点一点地剪短、磨平。
做完这一切,他就会搬个小凳子,坐在张大爷的床边。他不像别的家属那样嘘寒问暖,也不讲外面的新鲜事,他只是拉着父亲那只还算完好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父子俩就那么对望着,一个嘴巴歪斜,说不出话;一个满脸倦容,欲言又止。空气里只有沉默,一种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的沉默。有时候,我路过门口,看到这一幕,心里总会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觉得这张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来看望生病的父亲,怎么能像完成任务一样,连句热乎话都没有。
最近一次他来,是上个星期二的傍晚。他依旧是那身工装,但手里多了一个灰色的布包,看起来沉甸甸的。在病友们好奇的注视下,他打开了布包,所有人都愣住了。里面没有营养品,没有新衣服,只有一双黑色的、手工纳底的旧布鞋。那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鞋面是柔软的棉布,鞋底是密密麻麻的针脚,但样式老旧,像是从哪个乡下集市淘来的便宜货。
张强蹲下身,很费力地脱掉张大爷脚上松垮的病号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双旧布鞋给他穿上。整个过程,张大爷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副呆滞的表情。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周围人的议论。“哎哟,这是送的什么东西?”“一双破布鞋?老人都走不了路了,送鞋有什么用?”“真是糊弄事儿,还不如买两斤苹果实在。”“这儿子,算是白养了。”
那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不大,却尖锐。张强仿佛没听见,他只是低着头,仔细地帮父亲把鞋穿好,又轻轻捏了捏父亲的脚踝,然后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坐在一旁。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深以为然。我摇了摇头,替张大爷感到一阵心酸。同样是中风,同样是躺在病床上,这人与人之间的命,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04
日子就在这种鲜明的对比中一天天过去。李莉的燕窝依旧每天准时送到,香味飘满楼道。张强依旧不见踪影,仿佛那双旧布鞋就是他这两个月来孝心的全部表达。可是,一些微妙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让我最初那坚定的看法,开始有了一丝动摇。
首先是李大爷的状态。按理说,他享受着顶级的物质供养和最专业的护理,精神应该一天比一天好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他的精神头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他常常一个人转过头,望着窗外那片被楼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一看就是大半个下午,眼神空洞,毫无生气。
护工赵阿姨喂他吃饭时,他开始变得不耐烦,常常紧闭着嘴,或者干脆把头扭到一边。有几次,李莉亲自端着那碗名贵的燕窝,一勺一勺地喂他。我路过时,恰好看到一幕。李莉一边舀着燕窝,一边不耐烦地看着手腕上那块精致的女士手表,嘴里催促着:“爸,你快点吃啊,我待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呢,客户都等着了。”
李大爷含着那口燕窝,浑浊的眼睛看着女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费力地把燕窝咽了下去。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不是满足,更像是一种落寞和顺从。我心里咯噔一下,那碗燕窝,在李莉急切的催促声中,似乎也失去了它应有的温度。
而对床的张大爷,情况却截然不同。他没有燕窝,没有一对一的护工,连儿子的面都很难见到。可是,他的情绪却异常稳定。他从不发脾气,也从不拒绝护士的护理。每天上午,护士会来带他做康复训练,扶着他在床边站立。那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对抗僵硬的肌肉。
每一次,当护士扶着他站起来时,他都异常努力。我注意到,他的脚上,总是穿着那双被大家议论纷纷的旧布鞋。他用那只还能动弹的脚,费力地踩着地面,仿佛想找回一种踏实的感觉。他的嘴里会发出模糊的“嗯……嗯……”的声音,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他的眼神不再呆滞,而是透出一股专注和倔强的光芒。
有一次,我帮母亲打开水回来,看到护士正扶着张大爷练习。他额头上全是汗,身体在微微发抖,但那双穿着旧布鞋的脚,却稳稳地踩在地上。护士笑着鼓励他:“张大爷,今天又多站了十秒钟,真棒!”张大爷咧开歪斜的嘴,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虽然不标准,却真实而灿烂,像乌云缝隙里透出的一缕阳光。我看着他脚上的那双鞋,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困惑。
05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天气晴好的周三下午。那天阳光特别好,金灿灿的,一点也不灼人。康复中心组织所有行动不便的病友,都坐着轮椅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透透气。一时间,平日里安静的小花园变得热闹非凡。
李莉自然不会错过这种“表现”的机会。她亲自推着李大爷的轮椅,占据了花园里位置最好、阳光最充足的一块地方。安顿好父亲后,她就站到了一旁,掏出手机开始接打电话。她的声音很大,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清晰地听到“合同”、“款项”、“下个季度的计划”这些词语。她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在花园里来回踱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没有再和轮椅上的父亲说一句话。
李大爷就那么静静地坐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感觉不到温暖。他看着女儿忙碌的背影,眼神黯淡,然后又缓缓地转向别处,看着别的家庭,一家人围着老人有说有笑,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人察觉的叹息。那场景,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感。女儿就在身边,却又像远在天边。
张大爷也被一位年轻的护士推了下来,安置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脚上依旧穿着那双黑色的旧布鞋。他安静地坐着,看着花园里嬉笑打闹的孩子,看着那些其乐融融的家庭,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健康的时候,想起了那些回不去的寻常日子。
就在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卖货郎摇着拨浪鼓,从花园外的小路经过。他卖的是麦芽糖,那种金黄色的、粘稠的、缠在小木棍上的童年零食。一股甜膩的香气随风飘了过来。突然,一直沉默的张大爷变得激动起来。他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个卖麦芽糖的老人,喉咙里发出渴望而急切的“啊……啊……”声。
他努力地想表达什么,但中风损伤了他的语言功能,那声音含混不清,没人能听懂。推他下来的小护士年纪轻,没见过这种阵仗,有些手足无措地问:“张大爷,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张大爷更急了,脸都憋得有些红,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那个方向,嘴里的“啊啊”声更大了。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带着一丝好奇和不解。
06
就在那个瞬间,一个身影突然从康复中心的大门外猛地冲了进来。那速度很快,带着一股焦急的风。是张强,他穿着那身熟悉的蓝色工装,满头大汗,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里紧紧攥着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零钱。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先走到他父亲的病床前。可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看张大爷一眼,而是径直冲向了花园外那个即将走远的卖麦芽糖的老人。他气喘吁吁地拦住老人,用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买了一小块最便宜的麦芽糖。
然后,他拿着那根缠着金黄色糖稀的小棍子,快步走到张大爷的轮椅前,蹲下了高大的身子。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用小木棍的另一头,刮下米粒大小的一点点麦芽糖,轻轻地、试探性地送进了父亲的嘴里。
奇迹发生了。一直躁动不安的张大爷,在尝到那一点甜味后,瞬间安静了下来。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种光彩,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明亮、清澈,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他满足地咂了咂嘴,喉咙里发出含混而愉悦的“唔唔”声,所有的焦躁和落寞,都在那一小点甜味中融化了。
张强看着父亲满足的样子,疲惫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真实的笑容。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刮了一点点,再次喂给父亲。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疲惫地对父亲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歉意,有欣慰,有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他站起身,没有在父亲身边多做停留。他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位刚从病房楼里走出来,准备下班的护士,那是我认识的、病区里最资深的王姐。张强几步追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里剩下的、被汗水捏得更紧的几张钞票递过去,压低了声音说:“王姐,不好意思,今天活儿结得晚了点。这是我爸这个礼拜的夜班护理费,我刚凑齐了,你拿着。”
那一刻,整个花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我,以及周围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家属,全都愣住了。
夜班护理费?
他不是两个月才来一次吗?他哪来的钱请夜间护理?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无数个巨大的问号,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我的脑海里,激起了千层浪花。我呆呆地看着张强那被汗水湿透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我自以为看透了的“不孝子”,身上笼罩着一层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迷雾。
07
我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了,像一簇被浇上油的火苗,熊熊燃烧。张强那句“夜班护理费”和他匆忙而疲惫的样子,与他“不孝子”的形象形成了剧烈的冲突,这背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故事。我决定要弄个明白。
第二天上午,我特意买了一大袋新鲜的苹果,借着给护士站送水果的名义,找到了那位被称为“王姐”的资深护士。王姐四十多岁,是这个病区的“老人”了,性格爽快,心也善。我把苹果放在桌上,笑着说:“王姐,大家辛苦了,吃点水果。”
王姐客气地推辞着,我趁机把话题引了过去。“王姐,问你个事儿啊。昨天下午我看见张大爷的儿子张强了,他说交什么夜班护理费,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中心还有这项服务?”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听到“张强”这个名字,王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她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转了转,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很长,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敬佩,也有一丝无奈。她看了看我,又望向窗外,似乎在组织语言。
“小林啊,你以为张强真的是两个月才来一次吗?”王姐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
我愣住了:“难道不是吗?我们大家……都这么说的。”
王姐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悯。“你们都看错了,错得离谱。这个傻小子,他不是不来,他是来的时间,你们所有人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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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姐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讲述中,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张强,一个与我们所有人认知中截然相反的真相,被一层一层地剥开,展现在我面前。那真相,像一把迟来的重锤,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心。
08
王姐告诉我,张强根本不是什么不孝子,恰恰相反,他是我在这个康复中心见过最孝顺、也最辛苦的儿子。他压根就不是两个月来一次,而是几乎天天都来。
张强在郊区一家快要倒闭的国营机械厂上班,为了保住饭碗,厂里改制,他只能接受最苛刻的排班——上“两班倒”的大夜班。每天下午六点上班,一直要干到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那活儿又脏又累,噪音巨大,一个月下来,也就能挣个千把块钱。这点钱,要维持他自己的生活,还要支付张大爷每个月高昂的住院费和康复治疗费,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为了多挣点钱,他又在外面揽了一个给人通下水道的私活。那个年代,干这活儿的人少,肯吃苦的更少。他印了些小卡片,在各个老旧小区里塞。每当有电话打来,不管多晚,只要他下了班,他就会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赶过去。一次能挣个十块二十块,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都是给他爸救命的钱。
他几乎每天都是在凌晨三四点钟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可他并不回家睡觉。他会骑上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从城市的另一端,横穿大半个寂静的城市,来到康复中心。那个时候,所有的病人和家属都睡熟了,连值班的护士都在打盹。
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凌晨五点护士大换班之前,亲手给父亲擦一遍身体。因为他知道,白天的护士要照顾很多病人,不可能那么细致。而他父亲中风后身体虚弱,皮肤敏感,如果清洁不到位,很容易生褥疮。他怕打扰到任何人,所以每次来,动作都轻得像一只猫。他悄悄地推门进去,打来温水,用最轻柔的力道,给父亲擦身、换上干净的尿垫,再看看父亲安睡的脸,摸摸他的额头。
做完这一切,天也快蒙蒙亮了。他就会再次骑上车,回到那个没有几件像样家具的出租屋里,睡上三四个小时,然后又得起床,准备去上另一个夜班。你们大家看到的“傍晚来”,其实是他极其难得的、可以轮休一个白班的休息日。他连那个休息日,都用来打零工了。
09
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我想起自己曾经对张强的腹诽和鄙夷,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涩地问:“那……那他昨天说的‘夜班护理费’又是怎么回事?”
王姐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她看着我,说出了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