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峰子,等你来开席啊!”
电话那头,李军的声音油腻得像抹了一层猪油,笑着在我耳边炸开。
三年了,我几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曾在我送出那八万八千块贺礼时,搂着我的脖子高喊“一辈子的好兄弟”;也曾在我娶妻摆酒、为他留着首席空位的那一天,连同他的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他为自己刚满月的儿子大办宴席,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再次向我伸出手。
我心里那根扎了三年的刺,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往深处捅了捅。
血没流出来,但疼得钻心。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平静得像在谈一笔生意。
“放心,”我说,“这么大的喜事,我一定到。”
我顿了顿,听着他那边得意的笑声,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还会带上一份,你绝对忘不了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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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南方部队的新兵连,李军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夜里能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他的家境不好,人却显得格外机灵,一双眼睛总是骨碌碌地转,仿佛在时刻计算着什么。
而我,家里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建材铺子,没什么大志向,就觉得部队这地方讲义气,够劲。
我们的情分,是在一次五公里越野跑中用命换来的。
那天太阳毒得像个后娘,柏油路面被烤得发软,能粘掉鞋底。
跑到最后一公里,我中了暑,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路边。
是李军,他已经快到终点了,却硬是折了回来。
“陈峰!你他妈的装死呢?”他吼着,声音沙哑。
“滚……别管我。”我趴在地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脱水的鱼。
他二话不说,把我的枪利索地卸下来背到他自己身上,然后半架半拖地把我弄到了终点线。卫生员给我灌盐水的时候,我看见他瘫在地上,嘴唇干裂,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黝黑的脸上往下淌。
他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
“陈峰,你小子,欠我一条命啊。”
从那天起,李军就成了我心里过命的兄弟。
复员后,我回老家接手了父亲的生意,凭着部队里练出的一股子韧劲和诚恳,把建材铺子做成了小有名气的公司。
李军则选择留在了我们驻地的那座南方城市,说是那里机会多。
我们隔着一千多公里,但联系没断过。
三年前,李军的电话打来了,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气。
“峰子!我!要结婚了!”
我正对着一堆账本头疼,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真的?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看上你了?”
“去你的!”他哈哈大笑,“城里姑娘,漂亮着呢!家里条件也好!峰子,我这回,算是扎下根了!”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那个曾经睡在我上铺磨牙的小子,终于熬出头了。
“行啊你!定好日子没?我天大的事也得放下,一定到场给你把场子撑起来!”
李军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那种笑声里带着一点我当时没听懂的算计:
“峰子,还是你够意思。不像这边的一些人,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真到办事的时候就装孙子。我可就指望你了啊!”
我女朋友林晚当时正在旁边收拾屋子,听到这话,她停下手里的活,看了我一眼。
等我挂了电话,她才轻声说:
“你这个战友,听着有点怪。哪有还没办事就先抱怨别人不给力的?”
我当时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
“你妇道人家不懂,我们这是过命的交情。他就是跟我诉诉苦,没别的意思。”
为了给他撑场面,我提前几天就去了那座城市。
李军拉着我,给我介绍他的准新娘,参观他们的新房。
那姑娘看我的眼神有些客气和疏离,像是打量一件丈夫带回来的老旧家具。
婚礼前一晚,我们几个老战友聚在一起喝酒。
李军搂着我的脖子,眼睛喝得通红,他说:
“峰子,我这辈子,最对得起我的人是你,最信得过的人也是你。这杯酒,我敬你!”
我被他这句话说得心里热乎乎的,一口干了杯里的白酒。
第二天婚礼,我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是八万八千块现金。
我特意从银行取的崭新连号钞票,用袋子包得厚厚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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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他岳父岳母家一众亲戚的面,我把袋子递到李军手上。
那红包的厚度和分量,让周围响起一片小声的惊叹。
李军接过红包,手都有些抖,他用力地拥抱我,在我耳边大声说:
“好兄弟,一辈子!”
他岳父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小老头,特意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
“小伙子,有情有义啊。以后让李军多跟你学学。”
那一刻,我觉得这八万八花得值,我用钱,给他挣足了面子。
看着满面红光的李军,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八万八,换这就够了。
02
人情这东西,像是一面镜子,你照它,它也照你。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
可有时候,你对着镜子笑得脸都僵了,却发现镜子里的人,根本没在看你。
我结婚是在李军婚后第二年。
这些年,我和林晚谈了几年恋爱也同居在了一起,因此家里老人催得紧,便决定把事办了。
我的婚礼不算铺张,但该有的礼数都得有。
我把最重要的那桌“兄弟席”留给了我生意上的伙伴和几个最好的朋友。
李军的座位,我特意放在了主桌旁边,那是首席。
我提前一个多月就给他打了电话。
“喂,老李,我下个月十八号结婚,你小子可得把时间空出来啊!”
电话里,李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
“那必须的啊!峰子你结婚,我能不到吗?放心,我提前把工作安排好,一定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他还开玩笑说:“你当初给我那么大个惊喜,我这次怎么也得还回来,不然你老婆得念叨我一辈子。”
我笑着说:“人来就行,别扯那些。你来了我就最高兴。”
“那哪行!礼数得到位!等着我啊!”
挂了电话,我心里暖洋洋的。
林晚在一旁给我熨烫西装,撇撇嘴说:
“话倒是说得好听。他要是真来,我才信他。”
“肯定来,”我笃定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俩的交情,不是钱能衡量的。”
为了等他,我特地让婚庆公司把我们相识的照片做成了一个短片,准备在婚礼上播放。
我还想好了,等他上台讲话的时候,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跟他好好喝一杯,敬我们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交情。
婚礼那天,天朗气清。
我穿着崭新的西装,胸口别着新郎的红花,和林晚一起站在酒店门口迎宾。
宾客陆续到来,热闹非凡。
我一边和客人寒暄,一边不住地朝门口张望。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从十点到十一点,再到十一点半,吉时都快到了,李军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只能小声跟林晚说:“我去打个电话。”
我借口去洗手间,躲在角落里给他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我安慰自己,他可能在路上,开车不方便。
我又打第二个,第三个……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上来。
林晚的父亲走了过来,他是主婚人,看着我焦急的样子,低声问:
“怎么了,陈峰?有重要的客人没到?”
我勉强笑了笑:“一个战友,可能路上堵车了,没事爸。”
婚礼仪式开始了,司仪在台上用煽情的语调讲述着我和林晚的爱情故事,台下掌声雷动。
我站在聚光灯下,身边是我的新娘。
这本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可我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那个空着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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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座位上,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红色的椅套像一团刺眼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眼睛。
整场婚宴,我食不知味。敬酒的时候,有朋友问:
“峰子,你那个最好的战友呢?怎么没见人?”
我只能含糊地应付:“他……临时有点急事,来不了了。”
直到婚宴散场,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的手机才“嗡”地振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李军。
短信很长,充满了歉意和借口:
“峰子,兄弟我对不住你!昨晚半夜,公司大老板一个电话把我叫走了,一个天大的项目在邻市出了紧急状况,我连夜就得赶过去处理。刚下高速,手机才开机。真的,人没到场太遗憾了!红包下次一定补上,新婚快乐!”
我看着那条短信,愣了很久。一个多么完美、多么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没有回复。
回到家,林晚帮我脱下西装,看着我阴沉的脸,轻声说:
“别想了。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日子是我们自己过。”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头埋在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八万八千块钱,我不是没想过可能打了水漂。
但我没想到,他连一场戏都懒得演。
他甚至吝啬到不肯提前打一个电话,而是选择在我最重要的日子里,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个空座位,等了一整天。
那不是钱的事,那是脸面,是情义,是我一直珍视的东西,被他轻飘飘地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03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残忍的腐蚀剂。
李军那件事之后,我和他之间陷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死寂。
他没有再提“补上红包”的事,我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我们就这样,从无话不谈的兄弟,变成了躺在彼此通讯录里,却再也不会点开的灰色名字。
起初的一年里,我心里还憋着一股火。
林晚看我这样,劝我:
“不然把他删了,眼不见心不烦。”
我摇摇头,说:
“不删。留着,我就想看看,他到底能把人情这笔账算得多精明。”
后来,我的公司越做越大,业务越来越忙。
林晚给我生了个女儿,粉嫩嫩的一小团。
生活的重心被新的责任和喜悦填满,李军这个名字,连同那份难堪的记忆,被我渐渐压到了心底的角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错了。人不要脸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三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陪女儿玩积木,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让我愣了足足有五秒钟——李军。
林晚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还有脸打电话来?”
我把积木递给女儿,对林晚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接了电话,按了免提。我没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李军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里充满了刻意制造的热情和熟络,仿佛我们昨天才一起喝过酒。
“喂?峰子吗?是我啊,李军!听得出来不?”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军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冷淡,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你小子,当了大老板,架子也大了啊!怎么,听不出我声音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喜气洋洋:
“告诉你个大喜事!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前两天刚满月,我准备大办一场,就在我们市最好的那个金海湾大酒店!你可一定要来啊!”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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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在我旁边,气得脸都白了,嘴唇动了动,想骂人,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李军继续用那种夸张的语调说:
“老战友,我跟你说,我这次办满月宴,好多人我都没请。请的,都是我心里最看重的人。”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近感,“别人都可以不来,你必须来!我可记着呢,当年我结婚,就数你最大方!这次我儿子满月,我还笑着叫你呢:等你来开席!”
“等你来开席”。
这六个字,像是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精准地扎进了我心里最隐秘的那块伤疤。
等我来开席,等的是我的钱,等的是我再当一次冤大头,给他那虚荣的场面再添一把火。
那一瞬间,我心底那股压抑了三年的火,彻底被点燃了。
但奇怪的是,我没有怒吼。我反而异常地冷静了下来。
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对他说:
“是吗?那真是大喜事。金海湾大酒店是吧?放心,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一定到场。”
最后,我甚至还笑了一声,“还会带上大礼!”
电话那头的李军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我就知道!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等你来!”
挂掉手机,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林晚看着我,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愤怒。
“陈峰你疯了?你还真要去?他把你当冤大头,你还说要带大礼?你是不是钱多烧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
短暂的一分钟过后,我转过身,看着我的妻子,一字一顿地说:
“不,我没疯。我要去。”
“你去干什么?再去送八万八?”林晚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要送他一份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大礼’。”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有些账,是时候该算清了。不然,我这口气,一辈子都顺不了。”
04
决定要去的那一刻,我心里那块压了三年的石头,反而落了地。
与其让那份屈辱在心里暗暗发酵,不如亲手把它挖出来,放在太阳底下,让它彻底曝晒干净。
赴宴的前一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盒子很大,用的是那种暗金色的包装纸,上面还系着一个硕大的酒红色蝴蝶结。
林晚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立刻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陈峰,你到底买了什么?这么大个盒子。你不会真的买什么贵重东西了吧?你可别犯浑啊!”
我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随后,我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
“放心,也不是很贵,但也能撑场面!”
“撑场面?”林晚更急了,“你明天是要去砸场子的,不是去送礼的!你到底想干什么?要不,我们去了把东西一扔就走,别多说话,行不行?”
我摇摇头,看着她,眼神很认真:
“那不行。礼,要送到位。话,也要说到位。不然我这三年,不是白憋屈了?你老公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她看着我平静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说: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得看着你。”
“好。”我笑了笑。
我就是要她陪着我,见证我如何为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份难堪,画上一个句号。
去金海湾大酒店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林晚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我平静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快到酒店时,我开口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动手。对付这种人,动手是最愚蠢的办法。我要的,是让他记住,比钱更贵的东西,他曾经有过,但被他自己亲手扔了。”
金海湾大酒店门口,气球拱门高耸,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宴会厅。
李军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口迎宾。
他身边站着他的妻子,抱着一个裹在红被子里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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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台旁,收礼金的人忙得不可开交,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李军一眼就看到了我们。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锁定了我手里那个巨大的礼品盒。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又灿烂了几分,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
“哎呀!峰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视线却黏在我手里的礼盒上,毫不掩饰他的贪婪和期待。
“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我微笑着,把礼盒递过去。
“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大的礼!太客气了!”
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礼盒,还故意掂了掂分量,脸上的喜色更浓了。
他大声地对他妻子喊道:
“快看!我兄弟陈峰送的!我就说吧,我这兄弟,最大方!”
周围的宾客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一些共同认识的老战友也围了上来,起哄道:
“李军,快打开看看,让我们也开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啊是啊,陈老板出手,肯定不凡!”
李军显然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清了清嗓子,抱着那个盒子,像是抱着一个刚出土的宝藏,笑着对我说:
“峰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让大家也沾沾你的喜气?”
“当然,”我平静地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礼物,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当着大家的面打开,正好。”
05
我的话像是一声发令枪。
李军听了,脸上的得意再也藏不住。
他高高举起那个礼盒,对着周围的亲友大声宣布:
“看见没!我兄弟送的大礼!今天就让大家都开开眼!”
他小心翼翼地撕开金色的包装纸,动作里带着一种夸张的仪式感,仿佛在拆一件绝世珍宝。当深红色的硬壳盒子露出来时,他脸上的兴奋达到了顶点。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盒盖上,用力一掀。
盒子打开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周围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盒子里没有金银玉器,不是什么贵重补品,也不是厚厚的现金。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