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知道你这几天为了项目辛苦加班了很多,但这次你得为大局考虑。”
主管梁栋把我叫进办公室,把一杯滚烫的茶推到我面前,语气像是某种宽宏大量的施舍。
那份最终版的项目奖金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看着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没吭声。
他以为我的沉默是默认,是搞技术的人特有的那点儿懦弱和不善言辞。
于是,他靠在老板椅上,继续用他那套理论教诲我:
“眼光要放长远,别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
他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的火已经彻底灭了。
我也在考虑一个‘大局’。
只不过,在我的那个‘大局’里,主角是我自己。
一个月后,当公司一半大客户的解约函像雪片一样飞到他桌上,每一封邮件的末尾都指名道姓要跟我继续合作时,他或许才终于明白——
我那天,到底‘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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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星陨计划”出事那天,是个典型的回南天。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看出去,整个城市都模糊不清。
会议室里,空调开到了十八度,冷风吹得人皮肤发紧.
但项目主管梁栋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那件价格不菲的真丝衬衫,紧紧贴在后背上,勾勒出一个弧度。
屏幕上,最大的客户,余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冰面上。
“梁总,我们还有半小时。如果数据库还不能恢复,我们的发布会就要开天窗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梁栋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明白明白,余总您放心,我们正在全力解决”。他的眼睛却在会议室里乱瞟。
团队里最顶尖的几个技术员围着电脑,脸色比窗外的天还阴沉。
键盘敲击声,咒骂声,还有叹气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烂了的粥。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顾川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外面那股潮湿的空气,头发有点乱。
黑框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因为长期熬夜,布着淡淡的血丝。
他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那台核心服务器前。
“问题出在底层驱动的兼容性上,旧的框架和新模块冲突了。”
顾川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但在嘈杂的会议室里,却异常清晰。
他坐下来,手指在键盘上移动起来。
那不是敲击,更像是抚摸,一种奇异的、带着韵律感的流动。
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制造出的、密集的代码声。
梁栋悄悄松了口气,走到顾川身后,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小顾来了就好,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得看你。”
顾川的肩膀微微一僵,但没有回头,眼睛始终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余总给的最后期限只剩五分钟时,顾川敲下了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原本鲜红的报错信息,变成了一片令人心安的绿色。
数据流恢复正常。
视频那头的余总,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他没看梁栋,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顾川身上。
“顾工,辛苦了。我就知道,有你在,我们才放心。”
顾川只是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轻轻“嗯”了一声。
反观梁栋,则是立刻满脸堆笑地凑到屏幕前:
“余总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团队在我的带领下,一直都是把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嘛!”
会议室的冷气似乎更足了。顾川站起身,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走廊的窗外,那场憋了很久的雨,终于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洗刷着玻璃上的水汽,也冲刷着这座城市里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顾川看着窗外的雨幕,感觉身体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这场雨淋透了,又冷又重。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
功劳像天上的云,风一吹,就不知道飘到谁的头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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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项目成功庆功宴定在一个月后。
公司包下了酒店的整个宴会厅,水晶吊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油光发亮。
梁栋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红光满面,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他拍着这个的肩膀,和那个碰杯,嘴里说着“大家辛苦了”,眼睛里的得意却藏不住。
顾川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面前只放了一杯白水。
同事小马凑过来,压低声音说:
“川哥,这次‘星陨计划’你可是头功,听说奖金特别丰厚,梁总自己就拿了快七位数。”
顾川没说话,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水的味道很淡,像他此刻的心情。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宣布项目奖金。
梁栋拿着一份名单走上台,清了清嗓子。
“‘星陨计划’的成功,离不开我们每一位同事的辛勤付出,更离不开公司高层的战略指导……”
他讲了足足十分钟的官话,才开始念名字。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伴随着一阵阵欢呼和掌声。
被念到的人喜气洋洋地上台,从梁栋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
小马在旁边紧张地搓着手,他小声对顾川说:“川哥,压轴的肯定是你!”
名单越来越短,气氛也越来越微妙。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顾川,这个项目早就成了一场灾难。
他的名字,理应是第一个,或者最后一个,最重磅的那一个。
然而,当梁栋念完最后一个名字,笑着说:
“好,以上就是本次项目奖金的全部名单,让我们再次恭喜他们。”
整个角落都安静了下来。小马的嘴巴张成了“O”型,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川。
顾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台上念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宴会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
顾川没有走,他站在宴会厅门口的阴影里,等着梁栋。
梁栋和几个亲信勾肩搭背地出来,看到顾川,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油滑的热情。
“小顾啊,还没走?一起去唱个歌?”
“梁总,我想和你谈谈。”顾川的声音平静无波。
梁栋的办公室里,一股混合着皮革、香烟和空气清新剂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梁栋亲自给顾川泡了一杯茶,袅袅的白烟模糊了他那张精明的脸。
“关于奖金的事,是吧?”梁栋先开了口,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姿态。
“顾川啊,我知道你劳苦功高,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呷了一口茶,把杯子放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但是,你要看大局。一个部门的运作,就像一盘棋。这次的奖金,大部分要用来打点上面的关系,稳固我们部门在公司的地位。还有一部分,要留作储备,为了明年更重要的项目。我这是为了整个部门的未来考虑。你还年轻,眼光要放长远,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我拿大头,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去为部门争取资源。这个,就是大局。”
顾川一直沉默地听着。他看着梁栋嘴巴一张一合,看着那杯茶的热气慢慢散尽。
他想起那天熬了三天三夜后,走出公司时看到的凌晨四点的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梁栋说完,期待地看着顾川,等着他的理解,或者至少是默认。
顾川终于动了。他抬起头,眼神里最初那一点点质问的火苗,已经彻底熄灭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对着梁芳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个反应让梁栋愣了一下,随即他笑了。
他以为顾川被他说服了,被他描绘的“大局”镇住了。
因此,他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得意地想:
“到底还是个搞技术的,好拿捏。”
他完全没注意到,顾川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嘴角浮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笑意。
那扇门关上的,不止是一个房间,还有顾川心里最后一丝对这里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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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接下来的一个月,顾川像变了个人,又像什么都没变。
他依旧是公司里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对工作的态度甚至比以前更加“负责”。
他开始系统地整理自己手头所有项目的文档,从架构图到每一行核心代码的注释,都写得清清楚楚,详细到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都能看懂。
他甚至还为几个历史遗留的、没人愿意碰的烂尾项目,写了详细的维护手册。
小马觉得很奇怪。
他好几次看到顾川在午休时间,不去吃饭,而是在工位上画着一些复杂的流程图,然后加密,存进一个私人的U盘里。
“川哥,你这是干嘛呢?准备出书啊?”小马开玩笑地问。
顾川只是笑笑,说:“养成好习惯,方便以后交接。”
“交接?你要休年假了?”
“差不多吧。”顾川说,眼神飘向窗外。
梁栋对顾川的这种“转变”非常满意。
在他看来,这是顾川“顾全大局”的表现,是思想觉悟提高的证明。
他甚至在部门周会上,不点名地表扬了这种“默默奉献,不计较个人得失”的精神,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己的“领导艺术”的沾沾自喜。
他觉得顾川这匹烈马,终于被他驯服了。
因此,他开始放心地把更多琐碎但重要的维护工作扔给顾川,自己则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向上管理和拓展“人脉”上。
公司里的一切,仿佛都在梁栋的掌控之中,平稳而有序。
水面上一片平静,只有偶尔掠过的风,会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没有人知道,水面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顾川的午休时间,并不总是在整理文档。
他会走到楼下的咖啡馆,或者在楼顶的吸烟区,打一些“私人电话”。
电话那头,是那些他服务了多年的客户。
他从不主动提自己要离职,也不抱怨公司的任何不是。
他只是像个老朋友一样,聊聊最近的技术趋势,分析一下对方行业可能遇到的挑战,或者帮他们解决一些合同范围之外的技术小问题。
“顾工,最近在忙什么新项目?”电话那头,是余总沉稳的声音。
“没什么,在做一些内部的知识沉淀。”顾川靠在天台的栏杆上,风吹起他的衣角。“顺便,也在思考一下未来的方向。感觉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余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
“是该看看。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找我聊聊。我不是作为客户,是作为朋友。”
“谢谢余总。”顾川说。
这些对话,像一颗颗悄无声息的种子,被他不动声色地埋进了最肥沃的土壤里。
月底的最后一天,顾川做完了所有的交接文档,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存在了公司的共享服务器上。然后,他格式化了自己电脑的硬盘,只留下一个操作系统。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电脑,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那片璀璨的光海里,没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拿起桌上那个小小的、存满了“私人资料”的U盘,他放进口袋,平静地走出了这栋他奋斗了五年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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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周一的早晨,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打印机墨水的味道。
梁栋刚开完晨会,心情不错。
他端着一杯蓝山咖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他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打印的辞职信,内容简单到近乎无礼:
“梁总:本人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现有职务,请予批准。 顾川”
没有客套的感谢,没有虚伪的祝福,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
梁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是意外,而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把顾川叫到办公室,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想好了?”
“想好了。”顾川回答。
“外面不好混。你这个年纪,又是纯技术出身,管理经验不足,想找个现在这样的平台,不容易。”梁栋开始敲打他。
顾川没说话。
梁栋有些不耐烦了,还以为顾川是在用辞职来要挟加薪,这是他见惯了的伎俩。
“这样吧,看在你过去贡献的份上,我跟人事说,给你加百分之十五的薪水。上次奖金的事,就算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不用了,谢谢梁总。”顾川的语气很平静,“我今天就办手续。”
听到这,梁栋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好,很好。我倒要看看,离了你顾川,公司是不是就转不动了!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说完,他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去人事吧。”
顾川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离职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因为顾川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得太清楚了,人事和技术部门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用来拖延他离职的理由。
两天后,梁栋正在向集团最高层,秦董,做季度汇报。
这间位于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大得像个小型会客厅,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将半个城市踩在脚下。
梁栋的PPT做得花团锦簇,他口若悬河地讲述着自己如何带领团队,克服重重困难,保住了“星陨计划”,并展望着下个季度更加辉煌的业绩。
“……最重要的是,我们部门的人员非常稳定,核心骨干无一流失,凝聚力极强。这为我们未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梁栋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秦董五十多岁,保养得很好,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只是偶尔点点头,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梁栋准备进行总结陈词的时候,办公室厚重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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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董的秘书,一个平时以冷静干练著称的女人,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张,快步走了进来。
“秦董,梁总,”她打断了会议,声音有些发紧,“刚刚收到星陨科技,就是余总那家公司,发来的正式邮件。他们……他们要求单方面终止‘星陨计划’后续的所有合作,并且,要立刻解除和我们的年度战略合作框架协议!”
梁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可是公司最大的客户,每年贡献近三成的利润。
可他还是强作镇定,摆了摆手:
“没事,技术性调整而已,一个客户有点情绪波动很正常,我去沟通一下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那震动不是一下两下,而是一种持续的嗡鸣。
与此同时,他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邮件提示音“叮咚、叮咚”地响成了一片,尖锐而急促,仿佛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梁栋的脸色从僵硬变成了煞白,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掏手机,却因为慌乱,怎么也掏不出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撞开。
这次是梁栋的助理小马,他连门都忘了敲,一张脸白得像纸,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邮件列表,声音都在发抖:
“梁……梁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