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像那面蒙了灰的镜子,你对着它做什么鬼脸,它总有一天,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去年冬天,隔壁的月子房里,玻璃上总是凝着一层化不开的白汽。那不是暖气烧得旺,是婆婆心疼电费,屋里冷得像冰窖。小媳妇半夜里起来给孩子换尿布,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僵得连襁褓的带子都系不紧。她缩着脖子,小声央求:妈,能给我热口汤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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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正戴着老花镜,对着账本算计着这个月超了多少水电,头也没抬:我当年生三个,哪顿不是稀粥就咸菜?女人家,没那么金贵。”
孩子满月,抱去体检,体重不增反降,像只没长开的猫崽。小媳妇的奶水,就在那一碗碗清汤寡水的稀粥里,悄无声息地没了。
上个月,报应来了。婆婆骑电动车去抢早市的便宜菜,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沟里,腿摔成了三截,医生说,这床,她得躺到开春了。
这下轮到小媳妇当家了。她每天大包小包地往回拎,排骨的香气、鸡汤的浓味,像长了脚似的,一股脑儿往婆婆的屋里钻。婆婆躺在床上,闻着那香味,馋得抓心挠肝,终于忍不住了:给我盛碗汤,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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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媳妇正端着碗从门口过,闻言脚步都没停,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医生说了,你这骨头,不能吃这些油腻的,对恢复不好。”
这话一出口,婆婆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当初人家小媳妇刚生完孩子,哭着喊着要口鸡汤补补身子,她老人家是怎么说的来着?如今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原封不动地捅了回来。
前几天我去送鸡蛋,隔着门缝,听见屋里婆婆蚊子般的声音问:明天能给我煮个鸡蛋不?”
小媳妇给孩子拍嗝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她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医生说鸡蛋可以,我下午就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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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没再说话,眼睛转向了窗台。那盆绿萝,叶子上一层薄薄的灰,蔫蔫的,像极了床上躺着的她。
过日子,就是一场漫长的回声。你喊出什么,迟早会听到什么。只是有时候,这回声要绕过几道弯,翻过几座山,才能悠悠地传回你耳边。
窗外的绿萝,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抽出了一根新芽,嫩绿嫩绿的,顺着玻璃,努力的网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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