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崔二壮,今年 58 岁,生在丁家堡子。家里就我和大哥崔大壮两个孩子,大哥比我大五岁。我七岁那年,天塌了 —— 父亲在集市上卖自家种的旱烟,被人扣了 “走资本主义道路” 的帽子,当晚就被抓去劳改。
父亲身体本就弱,天天被批斗、干重活,没半个月就垮了,躺在炕上起不来。那些人见他这样,总算发了点善心,把他放回了家。可家里穷得叮当响,连看病的钱都没有,没过多久,父亲就咽了气。
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走,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嘴里总念叨 “命苦,年纪轻轻就守寡”。为了养活我和大哥,她背着个破背包出去乞讨,运气好能讨到几个玉米贴饼,运气差不仅要不到饭,还得挨几脚。母亲有哮喘,天越冷越严重,十岁那年冬天,她哮喘发作十几天没好,还引发了别的病,整天咳血。
大哥跟邻居借了辆手推车,扶母亲上去,让我跟着一起送她去卫生院。医生说母亲得的是肺痨,根治不了,只能用药缓解。母亲一听说药贵,没等医生把话说完,就催着我们把她推回家。那时候是真穷,我和大哥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天天消瘦。
1975 年过年的前五天,大哥叫母亲起来吃饭,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应。他走近一看,母亲的身体已经硬了。我和大哥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西院的赵伯伯给我们出主意:“找陈支书批个条子,去后山砍几棵杨树,请木匠打口棺材。” 陈支书人好,听我们说完就答应了,还让民兵连长带着我们去砍树。在乡亲们的帮衬下,母亲去世第三天,终于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
父母走后,我和大哥成了孤儿,整天在村里闲逛,哪家做了饭就蹭一口。刚开始大家还可怜我们,时间长了就不待见了 —— 那年代谁家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给我们。全村人都把我们当瘟神,路上碰见都躲着走,生怕我们跟着去家里要饭。
最难的时候,我和大哥三天三夜没吃饭,直接饿晕在炕上。多亏陈支书来家里,看到这一幕,决定让我们去村支部当通讯员。上面下了文件,我们就挨家挨户通知,没事的时候就打扫卫生,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大哥 19 岁那年,被隔壁村的赵木匠看上了。赵木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手艺人,家里有钱,就是没儿子,四个都是女儿,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养老。大哥干活麻利,赵木匠托陈支书问他愿不愿意,大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生怕错过这个机会。自那以后,大哥就再也没回来过,对我这个弟弟也不闻不问。
看着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我想争口气,可实力不允许。1980 年实行单干、分田到户,陈支书把河边的地块分给了我。我们这儿常年干旱,庄稼总旱死,别人家每人分二亩半,我一个人分了五亩。村里人表面羡慕,背地里都嘲笑:“那是鸟不拉屎的地,种啥都不成。” 我种了两年,秋天打下来的粮食还没别人家一半多。
没想到 1985 年,老家遭遇百年不遇的大干旱,除了我家,其他人家的庄稼全颗粒无收。我家的地守着河边,之前我提前挖了个大坑,下急雨能存水,干旱时我就天天提水桶浇地。那年秋天,我一共打了四千多斤麦子。以前鄙视我的人,为了借麦子,态度 180 度大转弯,天天对着我笑。
有次我去镇上赶集,听说隔壁村有个寡妇征婚,就一个条件:要十斤白面。她母亲快不行了,想临死前吃顿饺子。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我赶紧回家称了十斤白面,送到了寡妇家。她守信用,等母亲吃了饺子,真的决定嫁给我。
我结婚那天,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来的人大多不是恭喜我,就是想混口饭吃。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我和媳妇准备行夫妻之礼,才发现自己赚大发了 —— 她之前嫁给地主家的儿子,可那儿子天生是废人,结婚两年从没碰过她,她竟然还是清白之身。我前半生运气太差,没想到后半生能时来运转,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婚后第二年,媳妇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们俩想过好日子,承包了很多田地,后来成了全村第一个富起来的农民。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没有陈支书的帮衬,没有当年那十斤白面,我可能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