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嫂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邻居张婶提着一篮子菜，站在王慧家门口，看着院子里正在修理篱笆的男人，满眼的羡慕。
“你看我们家那口子，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打牌，家里的活儿一概不管。哪像你家周强，又能挣钱，又疼老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咱们整个王家村，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男人了！”
王慧听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给丈夫周强递过去一块毛巾。
“快歇歇吧，擦擦汗，别中暑了。”
周强接过毛巾，顺势握住了妻子的手，憨厚地笑道：“自家爷们，给自家干活，应该的。再说，我不对我媳妇好，对谁好？”
看着丈夫那张写满真诚的脸，王慧的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她嫁给周强二十年，他永远都是这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她曾以为，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会一直到老。
01
王慧的人生，在王家村的女人看来，就是一本“幸福教科书”。
她和丈夫周强，是村里公认的模范夫妻。
二十年前，经人介绍，朴实漂亮的王慧嫁给了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周强。周强人长得精神，话不多，但手脚勤快，为人老实。
婚后，两人一起吃了十年苦。周强去工地上搬过砖，蹬过三轮车，王慧就在家里养猪种菜，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子虽然清贫，但夫妻俩感情好，从没红过脸。
十年前，靠着攒下来的一点积蓄，加上东拼西凑的借款，周强买了一辆二手小货车，开始在镇上跑运输。
许是时来运转，周强的生意越做越好。从一辆车，变成了三辆车，后来干脆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运输队，手底下还雇了七八个司机。
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他们翻盖了村里的老宅，盖起了一栋漂亮的两层小楼，在整个王家村都数一数二。儿子也被送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去年还争气地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村里人都说，王慧是苦尽甘来，嫁了个好男人。
王慧自己也这么觉得。
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魔咒，在周强身上似乎完全失了效。他不像村里别的暴发户，有钱了就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家吃饭。挣来的钱，也都一分不少地交给王慧保管。
他对王慧，还像年轻时一样体贴。王慧有个头疼脑热，他比谁都紧张。家里的重活累活，他从不让王慧沾手。
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他还偷偷买了一条金项链，给王慧戴上的时候，这个四十岁的男人，脸还红得像个小伙子。
“媳-妇，跟了我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以后，咱好好过日子。”
王慧常常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嫁给了周强。
她的丈夫，没有不良嗜好，顾家、爱她、能挣钱，简直是完美得毫无瑕疵。
直到那个乞丐的出现，才让她坚信不疑的完美世界，裂开了一道诡异的缝隙。
02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夏日午后。
王慧正在院子里择菜，准备做晚饭。儿子去上大学了，家里显得有些冷清。周强今天出车了，说是要去邻市送一趟货，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
王慧走过去打开门，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倚在门框上。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瘦得皮包骨头，满脸的皱纹里嵌着黑乎乎的泥垢。
和其他乞丐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没有那种常见的麻木和祈求，反而异常地明亮，甚至可以说，有些锐利。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王慧看，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王慧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天性善良。看老人可怜，便转身回屋，盛了一大碗早上刚煮好的稀饭，又拿了两个白面馒头。
“老人家，吃吧，还是热的。”她把碗筷递了过去。
奇怪的是，那乞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狼吞虎咽，而是继续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她，和她身后的院子。
“大妹子，你家就你一个人？”他沙哑地开口问道。
“是啊，我男人出车了，孩子上大学去了。”王慧随口答道。
“你男人……对你好吧？”乞丐又问。
这个问题就有点奇怪了。王慧心里泛起一丝警惕，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他对我很好。”
乞丐没有再说话，只是接过那碗稀饭，蹲在门口的石阶上，用筷子慢慢地搅动着，却一口也不吃。
那双眼睛，还时不时地朝院子里的东厢房瞟。
东厢房是周强的工具间兼仓库，平时他的一些运输工具、零件都放在那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让进。
王慧感觉越来越不对劲。这个乞丐，不像是来讨饭的，倒像是来探听什么消息的。
“老人家，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合胃口吗？”王慧耐着性子问。
乞丐抬起头，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稀饭很好，我等凉一些再吃。”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王慧的脸上，那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同情和怜悯。
“大妹子，看你也是个好心人。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话？”
乞丐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像砂纸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质感。
“你家男人，不是个好人。”
王慧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03
“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王慧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她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丈夫的坏话。
“我男人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要是坏人，那这天底下就没好人了！我看你年纪大了，不跟你计较。这饭你爱吃不吃，不吃就还给我！”
王慧说着，就要伸手去夺那个碗。
乞丐却往后一缩，躲开了她的手。
“大妹子，你别生气。”他叹了口气，眼神里的怜悯更深了，“我是看你蒙在鼓里，可怜你，才多句嘴。”
“我可怜？我有什么可怜的？”王慧被他气笑了，“我男人疼我，儿子孝顺，吃穿不愁，村里谁不羡慕我？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讨饭，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王慧的话说得有些重，但她实在是气坏了。
她好心好意地给饭吃，换来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诋毁，这让她感觉自己的善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乞丐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枕边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王慧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男人今天不在家！他去邻市送货了！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喊人了！”王慧下了逐客令。
“他不在家？”乞丐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跟你说他去邻市了？”
“是啊！怎么了？”
“呵呵……”乞丐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大妹子啊，你太天真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彻底激怒了王慧。她认定这个乞丐就是故意来找茬，甚至是想用疯言疯语来骗钱的。
“你给我走！马上从我家门口滚开！不然我报警了！”王慧指着村口的方向，大声呵斥道。
面对王慧的愤怒，乞丐却异常地平静。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将那碗一口未动的稀饭，轻轻地放在了石阶上。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王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句让她浑身冰冷的话。
04
“大妹子，你男人，根本就没出车。”
乞丐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王慧的耳边轰然响起。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慧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他早上天不亮就走了，我还给他烙了饼在路上吃！车开走的声音，邻居都听见了！”
“车是开走了。”乞丐点了点头，眼神却像X光一样，似乎能穿透王慧家那堵厚厚的院墙。
“但是，人，可不一定在车上。”
王慧愣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个乞丐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他笃定的语气，和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让王慧心里那堵坚信不疑的墙，开始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慧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乞丐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了院子里的东厢房。
“你家男人，宝贝那个屋子，比宝贝你还厉害吧？”
王慧的心，又是一沉。
确实，周强对那个工具间，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他给那个房间的门，上了两把大锁。平时总是门窗紧闭，连王慧想进去打扫一下卫生，他都会找各种理由拦住。
他说里面都是些油污和铁疙瘩，怕弄脏了王慧的衣服。
以前，王慧觉得这是丈夫心疼自己。但此刻，被这个神秘的乞丐一提醒，她才发觉，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一个普通的工具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大妹子，你丈夫这个人，藏得太深了。”乞丐幽幽地说道，像一个来自地狱的判官。
“他每天晚上，是不是都要在那个屋子里待很久才出来？”
王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是的。周强几乎每天晚饭后，都要去东厢房待上一两个小时。他说是在保养车辆、整理工具。有时候王慧半夜醒来，还能听到那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二十年来，再也熟悉不过的日常。
可为什么，这些日常，从一个外人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如此恐怖和诡异？
王慧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她看着眼前的乞丐，这个突然出现，说着各种疯言疯语的老人。她的心里，第一次，对那个她认为完美无瑕的丈夫，产生了一丝动摇。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出轨？金屋藏娇？
可东厢房就那么大，怎么可能藏得下一个人？
王慧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死死地盯着乞丐，像是要从他那张布满泥垢的脸上，看出一点撒谎的痕迹。
然而，对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05
“我好心好意给你饭吃，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挑拨我们夫妻关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慧急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她不愿意相信这个陌生人的话，这会摧毁她二十年来建立的整个世界。
她宁愿相信，这是一个骗局，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女人在家好欺负？想从我这里骗点钱？我告诉你，你休想！你再不走，我真的不客气了！”
面对王慧的指责和威胁，乞丐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
“唉……执迷不悟啊。”
他佝偻着身子，捡起地上的那个破碗和一根当拐杖的木棍，似乎准备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王慧的心里，反而更加慌乱了。
就在乞丐走到院门口，快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最后看了王慧一眼。
“大妹子，你丈夫，很会演戏。你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心他。”
说完这三个字，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推开那扇门，看看你的好丈夫，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王慧彻底被他这句话给激怒了。
“看就看！我丈夫光明磊落，有什么怕人看的！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像是为了驱散心中那股越来越浓的不安，转身就朝着东厢房冲了过去。
东厢房的门，一如既往地，从外面用两把大锁锁着。
“看到了吗？锁着！我男人不在家，门是锁着的！你还有什么话说？”王慧冲着门口的乞丐喊道，像一个急于捍卫自己领地的战士。
乞丐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指了指门。
王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
那两把大锁，确实是锁着的。但是，门，却虚掩着，露出一条细细的缝。
这说明，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周强……他在里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蛇一样，瞬间攫住了王慧的心脏。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颤抖着，一步一步地，挪到东厢房的门口。
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里面，一片死寂。
“周强？……强，你在里面吗？”她试探着，小声地喊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
王慧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一咬牙，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那扇虚掩的门，推了开来。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王慧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