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饭馆里的热气像一层油,糊在每个人的脸上。
林哲觉得自己的脸也被糊住了,闷得慌。他对面,妻子苏晴的闺蜜周晓晓,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不大,像蚊子哼。
但那只蚊子,直接钻进了他的耳膜深处。
“哲哥,你也别跟苏晴置气了,”周晓晓的筷子在红油火锅里搅动着,捞起一片毛肚,“她跟江川真没什么……再说……”
她凑过来,一股火锅味混着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那个谁有艾zis你知道不?”
林哲手里的玻璃杯抖了一下,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世界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嗡嗡的,像是有无数只蝉在颅内鸣叫。他看见周晓晓的嘴还在动,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正在慌张地找补。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只听见了那一声冰块的碎裂。像是他十年婚姻的某个支点,应声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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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林哲觉得自己像个准备接受加冕的国王。
他提前半个月就订好了那家法餐厅,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江上游船的灯火,一串一串的,像廉价的珍珠项链。
但苏晴喜欢那种廉价的浪漫。
他还准备了项链,不是珍珠的。是钻石,躺在黑色的丝绒盒子里,光芒收敛,像一颗被冻住的眼泪。他想象着苏晴看见它时惊喜的样子,那种惊喜会点亮她的眼睛,也会点亮他们之间日益沉闷的空气。
结婚十年,空气总会沉闷的。像梅雨季节的旧衣柜,打开来,一股樟脑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下午五点,他正在厨房里笨拙地系着围裙,准备预演一下晚上切牛排的姿态,苏晴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很远,又很轻快,像一只飞出了窗户的鸟。
“老公,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林哲的心沉了一下。每次苏晴用这种语气开头,事情都小不了。
“我跟江川,我们准备去冰岛了。明天就走。”
“什么?”林哲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暗下去,像一块慢慢浸水的灰布。
“冰岛啊,去看极光。我一直想去的,你不是总说没时间嘛。”苏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雀跃,“江川正好有个摄影计划在那边,我们就一起了。机票都买好了,就当送我自己的十周年礼物啦!”
林哲解下围裙,扔在沙发上。
“苏晴,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啊,十周年嘛。所以才要用一场梦想中的旅行来纪念呀。”
“那我们的纪念日呢?我订好的餐厅,我准备的……”
“哎呀,那些回来再补嘛,”苏晴打断他,语气里有了一丝不耐烦,“林哲,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形式主义?你不懂,极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确实不懂。
他只懂结婚纪念日应该两个人一起过。他只懂一个女人不应该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扔下丈夫,和另一个男人远走高飞。
电话最后是怎么挂断的,林哲忘了。他只记得苏晴最后说:“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然后就是忙音。
他坐在黑暗里,看着桌上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那颗被冻住的眼泪,好像也开始融化了,冰冷的水,浸透了他的心脏。
02
苏晴走后的一周,是林哲这十年来最漫长的一周。
那个家突然变得巨大、空旷。他一个人躺在两米宽的双人床上,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没有尽头的海上。
枕头上还残留着苏晴aromatic的香气,淡淡的栀子花味,现在闻起来,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他开始失眠。
夜晚成了他的审判庭。他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刷新苏晴的朋友圈。
苏晴的朋友圈更新得很勤快,几乎全是江川拍的。
第一天,她在蓝湖温泉,水汽氤氲,她的脸颊泛着潮红,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配文是:Hello, Iceland.
林哲点开大图,看见水面上倒映着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影子。那个影子,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眼睛上。
第三天,她们在黑沙滩。苏晴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在黑色的火山石衬托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配文:世界的尽头,冷酷又温柔。摄影师@江川。
林哲的手指在那个“@江川”上停了很久。这是一个他无比熟悉,又无比憎恨的名字。
苏晴管他叫“男闺蜜”,叫“灵魂知己”。林哲管他叫“阴魂不散”。
江川是个摄影师,留着半长的头发,穿着洗旧的牛仔裤,眼神里总有一种林哲看不懂的、所谓的“忧郁和故事感”。
苏晴说,林哲给了她安稳的生活,但江川给了她精神的共鸣。
林哲觉得这是他听过最恶心的屁话。
第五天,他们终于看到了极光。照片上的苏晴,仰着头,绿色的光带在她脸上流转,她的眼睛里有泪光。江川为她拍了一张剪影,然后是一张合影。
就是那张合影,让林哲彻底疯了。
照片里,夜色很冷。苏晴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江川把自己的黑色冲锋衣披在了她身上,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们靠得很近,头几乎要挨在一起,背景是漫天舞动的绿色光幕。
他们看起来,才更像是一对爱人。
林哲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床上。嫉妒像一条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不断收紧,让他无法呼吸。
一个人的双人床,在那一刻,变成了他的牢笼。
03
苏晴回来了。
她拖着行李箱进门的时候,林哲正坐在客厅看一份财经报纸。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但他需要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挡住自己脸上那种交织着怨恨和憔ें悴的表情。
“我回来啦!”
苏晴的声音和走的时候一样轻快。她看起来棒极了。皮肤被冰岛的冷风吹得更加紧致,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哲放下报纸,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瘦了点,但精神很好。
她把一个包装得很粗糙的小盒子放在茶几上,“给你的礼物。”
林哲没动。
苏晴自己打开了,里面是一块黑色的、带着孔洞的火山石。“黑沙滩上捡的,是不是很酷?”
林哲“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这就是你打发我的东西?用一块在你们浪漫之地随手捡的破石头?
苏晴没察觉到他的冷淡,或者她察觉到了,但不在乎。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她的旅行。
“冰岛真的太美了,那种世界末日一样的荒芜感,你肯定想象不到。”
“极光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哭了,太震撼了。江川说我傻乎乎的。”
“江川拍照技术真的绝了,他总能抓到我最好看的角度。”
“还有啊,江川特别会照顾人,他知道我胃不好,每天早上都会帮我准备好热水……”
“江川”、“江川”、“江川”。
这个名字像念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林哲终于忍不住了,他拿起那块火山石,在手里掂了掂,扯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哦?他一个大男人,比我还懂怎么照顾你?”
苏晴分享的兴奋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她看着林哲,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林哲,你又开始了,是吗?”
“我开始什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和江川只是朋友,我说了多少遍了?”
“朋友?会扔下老公,在结婚纪念日陪他出国旅游的朋友?”
空气再次变得紧张。那层伪装的和平,像一张薄纸,被轻易捅破。
苏aromatic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不想跟你吵。我累了。”
她转身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林哲,和那块冰冷的、来自黑沙滩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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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为了缓和关系,苏晴提议请周晓晓吃饭。
她说:“晓晓也想听我讲旅行的事,你一起去吧,热闹热闹。”
林哲不想去。他不想再听见“江川”那个名字。但看着苏晴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答应了。他想,或许这是个修复裂痕的机会。
他错了。这顿饭,是把那道裂痕,彻底砸成了深渊。
他们选了一家很吵的重庆火锅店。滚滚的红油,翻腾的辣椒,呛人的香气,让人的情绪也跟着燥热起来。
苏晴和周晓晓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从冰岛的风光,聊到周晓晓公司的新八卦。
林哲像个局外人。
他只是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邪火。
他听着苏晴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充满崇拜的语气描述着江川。
“江川真的很厉害,他为了拍一张满意的照片,可以在一个地方等好几个小时。”
“他对光影的理解,简直是天才。”
周晓晓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搞艺术的都这样,有股劲儿。不像我们家那位,就知道打游戏。”
苏晴笑了,看了一眼林哲。
林哲感觉那一眼,像是在说:你看,你也不懂。
中途,苏晴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走到外面去接。
饭桌上只剩下林哲和周晓晓。
气氛瞬间尴尬下来。牛油的香气还在飘,但空气好像凝固了。
周晓晓大概也觉得不自在,她夹了一筷子黄喉,在油碟里滚了一圈,然后没话找话地开了口。
“哲哥,你也别跟苏晴置气了。”
林哲没作声,又喝了一口酒。
“她跟江川真没什么,就是纯友谊。苏晴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嘛,心软,看谁可怜就想帮一把。”
“可怜?”林哲终于抬起头,眼里带着疑问和嘲讽。江川那种人,自由自在,万千宠爱,有什么可怜的?
周晓晓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但话赶话,已经收不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身体往前倾,那股火锅和香水混合的味道又一次笼罩了林哲。
她用一种分享秘密的、又带着点炫耀的语气,轻轻地说:
“再说……那个谁有艾zis你知道不?”
轰。
林哲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火锅的咕噜声,周围人嘈杂的劝酒声,碗筷的碰撞声,在那一刻全部消失。
世界变成了一幅无声的默片。
他只看见周晓晓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然后又瞬间退去,四肢变得冰冷。
他手里的玻璃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啤酒洒了出来,浸湿了一片桌布。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周晓晓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慌乱地摆手。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就是圈子里瞎传的,谣言,绝对是谣言!”
她越是描摹,就越显得真实。
林哲死死地盯着她,像一头即将扑上去的野兽。
就在这时,苏晴打完电话回来了。她看到桌上的狼藉和两人奇怪的表情,笑着问:“怎么了?你们聊什么呢?”
周晓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摇头,“没,没什么!聊你家林哲酒量好呢!”
林哲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那顿饭的后半段,他一个字也没吃。他只是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冷。
他看着苏晴被辣得红润的嘴唇,看着她开心地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念头。
05
回家的一路,死一样寂静。
车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林哲开着车,眼睛看着前方,但眼前的路灯、车流,全都扭曲成了光怪陆离的色块。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在盘旋:艾zis。
这个词像一个黑洞,把他所有的理智、信任、爱,全都吸了进去。
他把车停在楼下,没有马上熄火。
苏晴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解开安全带,问:“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怪怪的。”
林哲转过头,借着昏暗的地下车库的灯光,审视着自己的妻子。
她的脸还是那么熟悉,那么美丽。但此刻在他眼里,这张脸的背后,好像藏着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狰狞的秘密。
“可怜他。”
“完成心愿。”
“孤男寡女。”
“出国旅游。”
“回来后一脸开心。”
这些碎片在林哲的脑中疯狂地拼接,构成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故事版本:江川身患绝症,时日无多。苏晴出于“同情”和所谓的“爱”,决定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完成他看极光的心愿。而这场“最后的疯狂”里,包含了什么?
那张披着江川外套、亲密依偎的照片,此刻像一张地狱的入场券。
她那么开心,是解脱的开心?还是破罐破摔的放纵?
他不敢想下去。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分房睡。他对苏晴说自己感冒了,怕传染给她。
苏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抱了床被子去了客房。
林哲躺在空无一人的双人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他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生理性的恐惧。他仿佛能闻到一种病态的、腐烂的气息。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06
林哲开始了他的“调查”。
他觉得自己像个可悲又可笑的私家侦探,调查的对象,是与他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
他趁苏晴去花店的时候,打开了她的行李箱。
箱子收拾得很干净,只有几件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他把那些衣服一件件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除了洗衣液的清香和苏晴的体香,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找到他“期待”中的、能证明他们分房睡的证据。
相反,他在箱子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些从冰岛带回来的纪念品。一对维京人偶,一男一女,紧紧挨在一起。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极光的照片,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写。
这些东西,更像是情侣才会买的。
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
他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他不敢用自己的账号,而是注册了一个新的匿名ID。
“艾zis的传播途径。”
“高危行为有哪些。”
“窗口期是多久。”
“初期症状。”
每一个搜索结果,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他的神经上。那些专业的医学名词——体液、血液、无保护……每一个词都让他联想到苏晴和江川在冰岛的那个夜晚。
他甚至开始对照那些初期症状来观察苏晴。
她是不是最近有点乏力?(她说是倒时差。)
她是不是有轻微的低烧?(她说是天气变化有点感冒。)
她脖子上那个小红点是什么?(她不耐烦地说是蚊子咬的。)
他所有的关心,都变成了别有用心的盘问。
“在冰岛住的酒店卫生条件好吗?”
“你没生病吧?那边那么冷。”
“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苏晴终于爆发了。
“林哲,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从我回来那天起就阴阳怪气,现在是开始咒我生病了吗?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林哲看着她愤怒的脸,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能说什么?
难道要他对她说:我怀疑你和你的男闺蜜在国外乱搞,还可能染上了艾zis?
他说不出口。
那句话一旦说出口,就是对十年婚姻的彻底凌迟。
所以他只能沉默。而他的沉默,在苏晴眼里,成了默认,成了更深的猜忌和冷暴力。
他们的家,彻底变成了一个冰窖。明明是两个人,却比他一个人时更加孤单和寒冷。
林哲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更可怕的念頭。他想偷偷拿苏晴用过的牙刷,或者她不小心划破手指的创可贴,拿去做检测。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一种病态的、偏执的狂热。
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知道,必须有一个了断。
不然,先疯掉的,一定是他。
07
摊牌的那个晚上,下着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玻璃上,也扎在林哲的心上。
苏晴洗完澡出来,穿着睡衣,准备像过去几天一样,直接回客房。
林哲叫住了她。
“苏晴,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的表面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苏晴站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说:“还有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还是想说那些捕风捉影的话,那就免了。”
“不是捕风捉影。”林哲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纠缠在一起,像两个挣扎的鬼魂。
林哲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他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愤怒、恐惧、羞辱和嫉妒,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去见了周晓晓。”他慢慢地说,观察着苏晴的反应。
苏晴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都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什么?”苏晴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告诉我!”林哲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终于露出了獠牙,“告诉我江川有艾zis!告诉我你陪他去冰岛是去‘完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