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马秀华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养了个懂事的闺女。
唐怜梦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结婚时更是握着她的手说："妈，以后该享福了。"
可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梦梦"两个字，却让她心里莫名发慌。
电话那头的哭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着她的心。
六十万不是小数目，是她存了一辈子的养老钱。
但女儿的病等不起，她颤抖着手按完了转账密码。
就在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女婿的声音。
那句"药换了没"问得急切，女儿的回答却冷静得让她心惊。
她悄悄按下录音键，窗台上的茉莉花正开得喧闹。
可她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冷得刺骨。
01
马秀华提着洒水壶在阳台上慢悠悠地转悠。
退休这三年来，她最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初夏的晨光透过纱窗，在瓷砖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客厅里的老式挂钟当当敲了九下，这是她每天最惬意的时刻。
女儿上周才打过电话，说小两口刚换了新车要带她兜风。
想到这里，马秀华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梦梦"两个字跳得欢快。
"妈......"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马秀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洒水壶："怎么了梦梦？"
"我......我可能得住院了。"唐怜梦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怎么回事？感冒了还是吃坏肚子了？"马秀华握紧手机。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只听见抽泣声。
窗外有麻雀落在晾衣杆上，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妈，我在医院检查......是血液方面的毛病。"
唐怜梦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马秀华腿一软，顺势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藤椅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承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什么血液病？严不严重？智宸知道吗？"
她一连串问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智宸他......最近公司事情多，我没敢多麻烦他。"
唐怜梦这话说得含糊，马秀华却听出了话外之音。
阳台上的茉莉开得正盛，香气浓郁得让人发晕。
马秀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你在哪家医院？妈明天就过去。"
"别！妈您先别来......"唐怜梦急忙阻止，"我这还没确诊呢。"
这话说得太快，反而更让人起疑。
楼下的邻居推着婴儿车经过，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
马秀华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掌，突然觉得这日子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害怕变故。
02
"到底是什么病？你跟我说清楚。"
马秀华起身关紧阳台门，把外面的喧嚣都隔绝开来。
电话那头的抽泣声更重了，像是捂着嘴在哭。
"医生说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
唐怜梦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拗口的病名。
马秀华的心猛地沉下去，她听说过这个病。
隔壁单元老陈的媳妇就是这个病，前后治了三年还是走了。
"怎么会......你还这么年轻......"
马秀华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医生说要尽快做移植手术，耽误不得。"
唐怜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奇异地保持着条理。
"要多少钱？"马秀华直接问出最现实的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六十万左右......医生说越快越好。"
这个数字让马秀华倒吸一口凉气。
她攥紧手机，手心里全是冷汗。
"智宸知道要这么多钱吗？他怎么说？"
"他......"唐怜梦顿了顿，"他最近生意不顺，我不想给他添压力。"
这话听起来懂事，却让马秀华皱起眉头。
女婿郭智宸开着一家小装修公司，平时对女儿百依百顺。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马秀华试探着问。
"没有！就是......就是最近他特别忙。"
唐怜梦立刻否认，但语气里的慌乱掩饰不住。
窗台上的茉莉花被风吹落几片花瓣，飘落在马秀华手背上。
冰凉的花瓣让她打了个激灵。
"梦梦，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马秀华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开门声，唐怜梦慌忙压低声音："医生来查房了，我先挂了。"
没等马秀华回应，电话已经变成忙音。
空气里只剩下茉莉的香气，甜得发腻。
03
马秀华在藤椅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阳光从东边移到头顶，晒得她后背发烫。
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热，心里一阵阵发冷。
六十万是她全部的积蓄，是丈夫去世后她一分一分攒下来的。
存折放在衣柜最底层的铁盒里，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
原本是打算给女儿买房添首付的，后来他们说先买车。
现在倒好，直接要拿来救命。
马秀华苦笑一下，起身去厨房倒水。
水杯在手里抖得厉害，差点摔在地上。
她想起女儿上次回家时的样子。
穿着新买的连衣裙，脸色红润，还说要带她去体检。
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重？
马秀华放下水杯，决定给女婿打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背景音很嘈杂。
"妈？有事吗？"郭智宸的声音透着疲惫。
"智宸啊，梦梦生病的事你知道吧？"
马秀华故意问得含糊，想试探女婿的反应。
"知道......正在想办法呢。"
郭智宸答得很快，但语气有些躲闪。
"听说要六十万手术费，你那边能凑多少？"
马秀华盯着墙上全家福里女婿的笑脸，心里七上八下的。
"最近工程款结不出来，我正在想办法周转。"
郭智宸的声音突然变小，像是用手捂住了话筒。
背景里传来吆喝声，听着像是在工地。
但马秀华分明听见有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妈您别担心，我能搞定。"
郭智宸急着要挂电话，连再见都没说就切断了通话。
马秀华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她心上。
她走到衣柜前，蹲下身取出那个铁盒子。
红布包着的存折边缘已经泛黄，像她日渐苍老的皮肤。
04
傍晚时分，唐怜梦又打来电话。
这次她的哭声更加凄切，还带着咳嗽声。
"妈......医生说最好下周就安排手术。"
马秀华正在炒菜，锅里的青椒肉丝刺啦作响。
她关掉煤气灶，厨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怎么这么急？不能再多咨询几家医院吗？"
马秀华用肩膀夹着手机，手忙脚乱地擦溅到灶台上的油渍。
"这是省里最好的血液科专家了......"
唐怜梦说着又咳嗽起来，声音嘶哑得厉害。
马秀华的心揪成一团，锅铲咣当掉进洗菜池。
"钱的事你别操心，妈这里有。"
这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连咳嗽声都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唐怜梦带着哭腔的声音："妈，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得百转千回，听得马秀华鼻子发酸。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
她走出厨房，夕阳的余晖把客厅染成橘红色。
电视柜上摆着女儿大学时的照片，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多好，孩子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
"妈明天就去银行转账，你把账号发过来。"
马秀华说得果断，心里却像压着块大石头。
"谢谢妈......等我病好了挣钱还您。"
唐怜梦的声音轻快了些，但总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挂断电话后，马秀华看着窗外发呆。
晚霞如火，烧红了半边天。
她突然想起女婿电话里的麻将声，心里泛起疑虑。
可转念一想，女儿的病耽误不得。
万一是自己多心了呢？
她走进卧室，从枕头底下摸出存折。
上面的数字她早就烂熟于心，整整六十二万三千块。
这是她一生的积蓄，也是最后的依靠。
05
第二天一大早，马秀华就去了银行。
营业厅里没什么人，叫号机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手心一直在冒汗。
"阿姨办什么业务？"柜台里的姑娘笑得很甜。
马秀华把存折和身份证递过去："转账。"
当她在转账单上写下金额时，手抖得厉害。
"六十万都转吗？要不要留点备用？"
小姑娘好意提醒，眼睛圆溜溜的像颗葡萄。
马秀华犹豫了一下，想起女儿嘶哑的咳嗽声。
"都转吧，急用。"
她签完字，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力气。
手机嗡嗡振动，是唐怜梦发来的账号信息。
附言写着："妈，快点，医生在催了。"
马秀华把手机递给柜台姑娘，心里那股不安又涌上来。
转账过程很快，机器哗啦啦地打印着凭条。
"阿姨，需要短信通知对方吗？"
"要。"马秀华点头，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
"妈！钱收到了！"唐怜梦的声音充满惊喜。
背景音很安静，不像是在医院。
马秀华下意识问："你在病房吗？怎么这么安静？"
"啊......我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呢。"
唐怜梦答得很快，但马秀华听见了汽车鸣笛声。
医院病房楼里怎么会有汽车声？
她正要细问，唐怜梦急忙说："护士叫我去检查了，晚点打给您。"
电话没有挂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马秀华把手机贴紧耳朵，屏住呼吸。
她听见女儿轻轻哼着歌，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06
"怜梦，钱到账了？王医生那边说，药换了没？"
女婿郭智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急切的期待。
马秀华正要开口打招呼，却听见女儿压低声音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