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云:“宅有宅灵,地有地气,人离屋空,邪祟自生。”
意思是说,房子住久了,会与人产生一种微妙的联系,有了所谓的“人气”。可一旦人去楼空,尤其是那些发生过横祸、弥漫着怨气的凶宅,就成了最容易滋生阴邪之物的地方。
我叫陈勇,干的,就是“凶宅试睡员”这门生意。说白了,就是替房产中介或者房东,去那些没人敢住的房子里睡上七天,用自己的阳气冲一冲屋里的晦气,证明这房子“干净”,好让它能顺利卖出去。
这些年,我睡过的凶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吊死过人的卧室,煤气中毒的厨房,情杀分尸的浴室……见得多了,胆子也大了,早就没什么能让我害怕的了。
直到我接了“城南李家大院”那单活儿。
那一次的经历,像是烙铁一样,在我记忆里烫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疤。
01.
城南的李家大院,在本地是出了名的邪乎。
那不是普通的凶宅,而是灭门宅。
一年前,李家夫妇和他们一双年幼的儿女,一夜之间,全部惨死家中。
案子到今天都没破,成了悬案。
房子自然也就砸在了手里,别说卖,就是白送都没人敢要。
中介公司的王老板找到我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愁得眼圈发黑。
“陈勇,我知道你胆子大,规矩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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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是定金,五万。事成之后,再给你十五万。总共二十万,你只需要在里面安安稳稳住上七天。”
二十万,睡七天。
这价钱,高得有些离谱了。
我掂了掂信封的厚度,心里明白,这李家大院里的东西,怕是凶得很。
“王老板,丑话说在前面。”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表情严肃。
“我只负责试睡,证明房子没‘东西’。要是里面真有什么不干净的,我扭头就走,定金不退,后续的麻烦我可不管。”
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保命要紧。
王老板连连点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其实……也就是外面传得邪乎,警察都查过了,科学,要相信科学嘛!”
我没说话,只是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了我的吃饭家伙。
一包糯米,一小撮朱砂,还有一枚我从老家龙虎山上求来的桃木符。
王老板看着这些东西,嘴角抽了抽,没再吱声。
第二天下午,我独自一人,踏进了李家大院。
那是一栋三层带院子的独立别墅,红墙灰瓦,样式有些老旧,但看得出当年很气派。
只是现在,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都高,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我推开沉重的木门。
“吱呀——”
一股混杂着灰尘和霉味儿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客厅的家具上都盖着白布,像一具具沉默的尸体。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四口笑得幸福灿烂。
可看着那张照片,我后背的汗毛却一根根立了起来。
照片上,那个小男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那不是盯。
那是一种怨毒的、充满恨意的眼神。
我定了定神,再看过去时,照片里的小男孩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错觉吗?
我没多想,按照惯例,先在屋子的四个角和门窗缝隙,都撒上了一圈糯米。
然后,我把桃木符挂在了要睡觉的二楼主卧门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从包里拿出泡面和矿泉水,简单对付了一口,然后打开了带来的直播设备。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全程直播,让客户和潜在买家看到,这房子里确实有人住,而且活得好好的。
“兄弟们,老地方,新挑战。”
我对着镜头笑了笑,想让气氛轻松点。
“城南李家大院,今儿开始,我替大家探探路。”
直播间里很快涌进不少人,大多是图个刺激的夜猫子。
弹幕飞快地滚动着。
“勇哥牛逼!这地方都敢睡!”
“我听说这里面一家四口死得特别惨,头都被砍下来了……”
“楼上的别瞎说,搞得我都不敢看了!”
我没理会弹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关掉了主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房子里静得可怕。
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地跳动声。
午夜十二点,阴气最重的时候。
我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忽然从楼上传来。
声音很轻,很慢。
像是有人在楼上……玩弹珠。
02.
弹珠声?
我瞬间清醒,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栋别墅总共三层,我睡在二楼,上面就是三楼的阁楼。
来之前王老板说过,三楼早就被清空了,只有一个小储藏室,锁着门,堆着些没用的杂物。
怎么会有弹珠声?
“咯噔……咯噔……咯噔……”
那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一下一下,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也敲在我的心上。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
“卧槽!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是弹珠!绝对是弹珠的声音!”
“勇哥,你楼上有人?”
我对着镜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没开灯,只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走廊里一片漆黑,空气冷得像冰窖。
我抬头看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口,那里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嘴。
弹珠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撮糯米,紧紧攥在手心。
一步,两步。
我踩着木制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每上一级台阶,那弹珠声就仿佛更近一分,空气里的寒意也更重一分。
终于,我来到了三楼。
三楼的格局很简单,只有一个空旷的大厅和一个紧锁着门的储藏室。
而那“咯噔、咯噔”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扫过。
地板上积着厚厚一层灰,上面除了我的脚印,再没有其他任何痕迹。
没有弹珠。
也没有人。
我皱了皱眉,难道是听错了?是老鼠或者风声?
我走到那扇紧锁的储藏室门前,门上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铜锁。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
就在我准备转身下楼的时候,我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门缝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蹲下身,用手机照过去。
那是一张纸。
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儿童画。
我小心翼翼地把画从门缝里抽了出来。
画上用蜡笔画着一家四口,爸爸、妈妈、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他们手拉着手,脸上都画着大大的笑脸。
只是……
他们的眼睛,全都被涂成了纯粹的黑色。
像是四个黑洞,空洞、诡异,正死死地盯着我。
一股寒气,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
我猛地回头,看向身后漆黑的楼梯口。
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就在那片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我。
03.
那一晚,我几乎没怎么合眼。
弹珠声再也没有响起,但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却像影子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三楼的发现告诉了王老板。
电话那头,王老板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一张小孩的画而已,陈勇,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那房子空了一年,有点动静很正常。”
“王老板,那画是从锁着的储藏室里出来的。”
我强调道。
王老板沉默了几秒,然后含糊地说:“可能是……以前打扫的时候没弄干净吧。你别自己吓自己,记住我们的合同。”
说完,他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心里一阵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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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板的态度很不对劲,他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房子里倒是风平浪静,再没发生什么怪事。
我甚至开始怀疑,第一晚的弹珠声和那张诡异的画,真的只是我的错觉。
直到第四天夜里。
那天晚上,我照常在二楼卧室直播。
为了壮胆,也为了完成合同,我甚至开了瓶白酒,自斟自饮。
几杯酒下肚,人也有些微醺,胆子大了不少。
就在我对着镜头胡侃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开的幅度很小,只有一道缝。
但在这死寂的夜里,这声音却格外刺耳。
直播间瞬间又炸了。
“门!门开了!”
“我靠,我没看错吧?风吹的?”
“放屁!这屋里窗户都关着,哪来的风!”
我的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我死死盯着那道门缝,心脏狂跳。
门外,走廊里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我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谁?”
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片死寂。
我从床上爬起来,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童声,从门外飘了进来。
“妈妈……我好疼……”
那声音,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了我的耳朵。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李家死掉的两个孩子,正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我猛地拉开门!
走廊里空空荡荡,依旧什么都没有。
那哭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背心。
这不是幻觉。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我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刷疯了。
“勇哥!你背后!你刚才背后有个人影!”
“我也看到了!是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到?别吓我啊!”
看到弹幕,我下意识地回头。
卧室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但我却感觉,那张我躺过的床上,似乎有一个浅浅的凹陷。
就好像……
刚刚有人坐在那里过。
04.
我再也待不住了。
我抓起背包,把糯米、朱砂和桃木符一股脑全塞了进去,只想立刻逃离这个鬼地方。
二十万,有命拿才行。
可就在我冲到一楼,手刚放到大门门锁上的时候——
“咔哒。”
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我用力拽了拽门把手,纹丝不动。
我冲到窗边,发现所有的窗户,都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我被困在了这栋凶宅里!
“砰!砰!砰!”
我用力砸着门,大声呼救。
“来人啊!开门!放我出去!”
回应我的,只有我自己空洞的回声。
一种巨大的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背靠着大门,缓缓滑坐在地,全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客厅那台老旧的电视机,突然“滋啦”一声,自己亮了。
屏幕上没有画面,只有一片闪烁的雪花。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视机的音响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沙哑、凄厉,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们做错了什么……”
“好疼……好疼啊……”
我惊恐地抬头,看向电视机。
雪花闪烁的屏幕上,渐渐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是全家福里的那个女主人!
她脸色惨白,七窍流血,一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正怨毒地瞪着我。
“是你……是你把他引来的……”
“都是你……”
“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嘶吼,电视屏幕“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整个客厅的灯,开始疯狂地闪烁,忽明忽忽暗。
桌椅板凳开始剧烈地晃动,盖在上面的白布纷纷飘落。
墙上的那张全家福,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相框碎裂。
我看到,照片上那一家四口的笑脸,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变成了痛苦和狰狞的表情。
“救命……救命啊!”
我连滚带爬地朝楼上跑去,我知道,这屋子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睡过的那个卧室。
因为那里有我挂的桃木符!
我发疯似地冲上二楼,扑向主卧。
可就在我即将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那扇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重重关上了!
门把手上挂着的桃木符,瞬间“嗤”的一声,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转眼就化为了灰烬。
我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走廊尽头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了四个身影。
是李家的一家四口。
他们面无表情,身体僵硬,皮肤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青灰色。
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着黑色的血液。
他们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退无可退,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今天我要死在这里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女主人的鬼魂,却突然停在了我的面前。
她伸出冰冷的手,指的却不是我。
而是我身后,那面冰冷的墙壁。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我却看懂了她的口型。
她在说——
“救……救……”
05.
救?
救谁?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那四个鬼影,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尤其是那个女主人,她的眼神里除了怨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祈求?
他们没有伤害我。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走廊时,他们就像青烟一样,缓缓消失了。
我全身虚脱地瘫在地上,整整一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我活下来了。
冷静下来后,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女鬼最后的口型,和她指着墙壁的动作。
这面墙……
这面墙后面有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中滋生。
这起灭门案,或许另有隐情!这些鬼魂缠着这栋房子不肯离去,不是为了害人,而是……想传递什么信息!
我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责任感所取代。
我找到一根撬棍,对着女鬼所指的那面墙,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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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砸了几下,发现其中一块砖头,是松动的。
我费力地把砖头抠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被挖空的小洞。
洞里,放着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我颤抖着手,拿出那个东西,打开塑料袋。
里面,是一支小小的录音笔。
我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后,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
“你……你不能这样!王哥!我们是朋友啊!你不能……”
“朋友?”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阴冷、残忍,还带着一丝熟悉的腔调。
“李浩,要怪,就怪你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接着,便是女人和孩子的尖叫,以及利器砍入身体的恐怖声响……
听到那个阴冷的声音,我如遭雷击,全身的血都凉了。
是王老板!
是那个房产中介王老板的声音!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我瞬间明白了所有事。王老板急着把这栋房子卖掉,不是因为闹鬼,而是为了销毁他留在这里的罪证!
而我,这个所谓的“试睡员”,只是他用来掩人耳目,试探房子情况的棋子!
一旦我发现了什么,他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王老板的电话。
我必须稳住他,然后报警!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陈勇啊,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王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压低声音说:
“王老板,这房子……问题很大。”
“哦?”王老板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怎么个大法?”
我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一样……能让你把牢底坐穿的东西。”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足足十几秒,王老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变得无比阴森,像一条毒蛇。
“录音笔,对吗?”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王老板便发出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冷笑。
“呵呵……陈勇,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
“你打开录音笔,再听听最后一段,听听那个尖叫的孩子,在临死前……喊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按动录音笔,快进到最后的部分。
在一片混乱的惨叫和砍杀声中,一个稚嫩的童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陈叔叔……救我!”
陈叔叔?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怎么会……
电话那头,王老板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缓缓说道:
“你以为,一年前那晚,去李家的……只有我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