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雨水顺着产权证的边角渗进来，把红色的印章晕染开。
赵文凯第五次站在这栋老楼前，手心里全是汗，他看着五楼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赵先生，我得提前告诉你，这事可能比你想的复杂。"旁边的陈律师打着伞，推了推眼镜。
"再复杂能复杂到哪去？"赵文凯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愤怒，"房子是我的，产权证在这，她不搬我就报警！"
陈律师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雨越下越大，赵文凯看着手里那张被雨水打湿的产权证，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满心欢喜地在拍卖会上举起号牌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市值八十万的房子，他只花了六十万就拿下了。
可现在，这张产权证就像一张废纸。
"走吧，上去看看。"陈律师说完，率先朝楼道走去。
赵文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01
三个月前，赵文凯在法院拍卖网站上看到了这套房子。
南城区的老小区，五楼，两室一厅，六十五平，起拍价五十五万。
他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这个地段的房子，市场价至少八十万往上。
"爸，你确定要买法拍房吗？"女儿欣怡有些担心，"我听同学说，法拍房很多都有问题的。"
"能有什么问题？法院拍卖的，还能有假？"赵文凯摆摆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房屋照片。
照片上的房子看起来还不错，虽然装修老旧，但胜在地段好，离欣怡的学校也近。
赵文凯离婚三年了，这三年他一个人带着女儿，租房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不容易攒了六十万，本来打算付个首付买套小房子，但看到这套法拍房，他动心了。
"如果能拍下来，咱们就不用租房了，你上学也方便。"赵文凯摸了摸女儿的头。
欣怡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看到父亲眼里的期待，她没有再说什么。
拍卖那天，赵文凯请了假，坐在电脑前，手心全是汗。
竞价从五十五万开始，他屏住呼吸，等着别人出价。
五十六万、五十七万、五十八万...价格一点点往上涨。
赵文凯咬咬牙，在五十九万的时候举了牌。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他盯着屏幕，心脏砰砰直跳。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没有人再出价。
"成交！"当系统弹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赵文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立刻给女儿打电话："欣怡，爸拍到房子了！六十万，比市价便宜二十万！"
电话那头，欣怡也很高兴："太好了爸，我们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
赵文凯挂了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套房子的照片，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开始计划怎么装修，怎么布置，甚至连欣怡房间的墙纸颜色都想好了。
办理产权过户的手续很顺利，一个月后，赵文凯拿到了红本本的房产证。
他举着房产证，在阳光下看了又看，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下周我们就去收房，然后简单装修一下，争取暑假前搬进去。"赵文凯对女儿说。
欣怡也很期待，她已经开始在网上看家具了。
可是第二天，当赵文凯带着欣怡来到南城区的老小区，站在那栋灰扑扑的五层楼下时，他的好心情开始有了裂痕。
小区很老，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墙皮剥落，到处都是小广告。
"爸，这里...看起来有点破。"欣怡小声说。
"没事，等装修好就不一样了。"赵文凯安慰女儿，也安慰自己。
他们爬上五楼，赵文凯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站在门口，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了，她疑惑地看着赵文凯："你们找谁？"
"您好，我是这套房子的新房主，来收房的。"赵文凯说着，拿出了房产证。
老太太看了看房产证，然后摇摇头："小伙子，你搞错了吧？这是我的房子。"
赵文凯愣了一下："不是，这房子已经被法院拍卖了，我买下来的，您看，这是房产证。"
老太太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拍卖，这是我和我老伴的家，我在这住了六十年了。"
"可是...这房子确实被拍卖了，您不知道吗？"赵文凯开始有些慌了。
"我儿子说是抵押，没说要卖啊。"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是不是骗子？"
赵文凯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02
赵文凯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太太看起来很害怕，抓着门框不肯让他进去。
"婆婆，我们不是骗子，这房子真的被法院拍卖了。"欣怡在旁边小声说，"您可以去查一下。"
老太太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们...等一下。"她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旧信封，"这是我儿子给我的，他说只是抵押，过两年就能赎回来。"
赵文凯接过信封，里面是一份抵押合同，日期是两年前。
他心里一沉，这房子的情况比他想的复杂多了。
"婆婆，您儿子现在在哪？我想跟他谈谈。"赵文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他...他出去做生意了，很久没回来了。"老太太说着，眼眶红了。
赵文凯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强行收房，这老太太怎么办？她看起来根本不知道房子已经被卖了。
"爸，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再想想办法。"欣怡拉了拉父亲的衣角。
赵文凯点点头，对老太太说："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
下楼的时候，赵文凯的腿都是软的。
六十万啊，那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如果房子收不回来，他就完了。
回到出租屋，赵文凯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居委会。
居委会的王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热心肠，听完赵文凯的情况，叹了口气。
"小赵啊，这事我知道，孙婆婆的儿子孙大伟，是个赌鬼。"王主任说，"两年前他借高利贷赌博，还不上钱，就把父母的房子拿去抵押了。"
"那孙婆婆知道吗？"赵文凯问。
"不知道，孙大伟瞒着她，还伪造了她的签名办的抵押。"王主任摇摇头，"后来还不上钱，房子就被法院拍卖了。"
赵文凯的心凉了半截："那孙大伟现在在哪？"
"跑了，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躲哪去了。"王主任说，"留下孙婆婆一个人在家，八十七岁了，身体还不好。"
"可是这房子我买下来了，我也有家人要养啊。"赵文凯有些急了。
"我理解你的处境，但孙婆婆也不容易，你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吧？"王主任为难地说。
赵文凯沉默了。
他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老太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眼神里全是无助。
可是他的六十万，就这么打水漂了吗？
"王主任，从法律上讲，这房子是我的，我有权收回来吧？"赵文凯问。
"从法律上讲是的，但实际操作...很难。"王主任犹豫了一下，"孙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强制执行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文凯听懂了王主任话里的意思。
他走出居委会，站在街上，不知道该往哪走。
手机响了，是女儿打来的。
"爸，事情怎么样了？"欣怡问。
"还...还在处理。"赵文凯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
"爸，那个婆婆看起来好可怜，要不我们就别要房子了？"欣怡小声说。
赵文凯心里一疼，女儿是善良的，可是她不懂，那六十万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欣怡，爸再想想办法。"他挂了电话，在街上站了很久。
最后，他决定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不管怎么样，这房子是他的，他有权收回来。
03
法院受理了赵文凯的强制执行申请。
一周后，执行法官打电话通知他，说会上门执行。
赵文凯那天特意请了假，跟着法官一起去了南城区的老小区。
法官姓张，四十多岁，经验丰富，路上一直在跟赵文凯说："赵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强制执行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什么？房子是我的，法律保护我的产权。"赵文凯说。
"法律是保护你的产权，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张法官说得很委婉。
赵文凯不太明白，但也没多问。
到了五楼，张法官敲门。
还是孙婆婆开的门，她看到穿制服的法官，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们...你们是来赶我走的？"她的声音在颤抖。
"孙女士，我们是来执行法院判决的。"张法官拿出文件，"这套房子已经被拍卖，现在的产权人是赵文凯先生，请您配合搬离。"
孙婆婆没有接文件，她死死抓着门框："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在这住了六十年，我哪也不去。"
"孙女士，请您理解，这是法律程序..."张法官还想劝。
"我不管什么法律不法律，我就不走！"孙婆婆突然激动起来，"你们要是敢赶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八十七岁了，也活够了！"
张法官的脸色变了。
赵文凯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老太太会说出这种话。
"孙女士，您冷静一点，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张法官赶紧安抚。
"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不走就是不走！"孙婆婆说着，竟然真的往阳台走去。
张法官赶紧拦住她："别冲动，我们今天不执行了，不执行了。"
孙婆婆被拦住，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还要欺负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楼道里的邻居都出来了，指指点点。
"这是干什么呢？欺负老人？"
"八十多岁的人了，还往外赶，太没良心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赵文凯站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
他想解释，可是没人听。
张法官最后还是放弃了强制执行："赵先生，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个执行...有难度。"
"什么难度？她不搬，你们就不能强制吗？"赵文凯急了。
"孙女士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如果强制执行过程中出了意外，后果很严重。"张法官说，"这个案子需要再评估一下。"
"评估多久？"赵文凯问。
"这个...不好说。"张法官含糊其辞。
赵文凯明白了，这是不打算执行了。
他站在楼道里，看着紧闭的防盗门，突然觉得特别无力。
六十万买的房子，产权证在手里，却住不进去。
这算什么？
下楼的时候，赵文凯听到邻居们还在议论。
"这年轻人太过分了，老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
"就是为了钱嘛，现在的人啊..."
赵文凯攥紧了拳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开始明白王主任说的"很难"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法律问题，是道德问题。
在大家眼里，他就是那个欺负老人的坏人。
可是，谁来为他的六十万负责？
04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文凯又去了几次老小区，但每次都无功而返。
孙婆婆坚决不肯搬，邻居们也都站在她这边。
赵文凯甚至找了孙大伟的亲戚朋友，想让他们劝劝孙婆婆，但没人愿意管这事。
"孙大伟欠的债，关我们什么事？"一个亲戚这样说。
赵文凯几乎要崩溃了。
更糟糕的是，有人把这事发到了网上。
帖子的标题是："男子买法拍房逼迁87岁老人，老人威胁跳楼"。
帖子里有照片，有孙婆婆哭泣的样子，有赵文凯站在门口的背影。
文字写得很煽情，把赵文凯描绘成一个冷血的资本家，把孙婆婆描绘成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帖子很快就火了，评论区全是骂赵文凯的。
"这种人没良心！"
"八十多岁的老人都欺负，还算人吗？"
"为了钱连基本的道德都不要了，可悲！"
"应该人肉他，让大家都知道他的嘴脸！"
赵文凯的手机很快就被打爆了。
陌生号码一个接一个，打进来都是骂他的。
"你还算人吗？"
"你会遭报应的！"
"你怎么不去死？"
赵文凯关了手机，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他想过反驳，想过解释，但没有用。
在网络上，没人在乎真相，大家只想发泄情绪。
更让他难过的是，女儿欣怡在学校也被孤立了。
同学们都看到了网上的帖子，开始疏远她。
"你爸爸是那个欺负老奶奶的坏人吗？"
"我妈妈说不让我跟你玩。"
欣怡哭着回家，趴在赵文凯怀里："爸，我们真的是坏人吗？"
赵文凯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是，我们不是坏人。"他哽咽着说，"爸爸只是想要回自己的房子，这没有错。"
"可是大家都说我们错了。"欣怡哭得更厉害了。
赵文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做错了什么？
他合法买房，拿到产权证，这有什么错？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指责他？
那天晚上，赵文凯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到这些年一个人带女儿的不容易，想到好不容易攒下的六十万，想到本来以为可以改变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房子要不回来，钱也拿不回来，还成了众人眼中的坏人。
他真的很想哭，但哭不出来。
第二天，赵文凯做了一个决定——请律师。
他不能就这么认了，这六十万是他的全部家当，是女儿的未来。
他必须要为自己，为女儿争取。
05
陈律师的事务所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
赵文凯约了下午两点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他坐在等候区，手心全是汗，不停地看手表。
"赵先生，陈律师可以见你了。"前台小姐叫他。
赵文凯站起来,跟着前台进了办公室。
陈律师三十五岁左右，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专业。
"赵先生，请坐。"陈律师示意他坐下，"把你的情况详细说一下吧。"
赵文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声音都在发抖。
陈律师认真地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说完后，赵文凯问："陈律师，我这个情况，有办法要回房子吗？"
陈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从法律上讲，这房子的产权明确属于你，你有权收回。"
"那就好！"赵文凯松了口气。
"但是，"陈律师顿了顿，"从实际操作来看，这个案子有难度。"
赵文凯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难度？"
"对方是87岁的老人，身体不好，如果强制执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陈律师说，"法院一般不会冒这个险。"
"那我的六十万呢？"赵文凯几乎喊了出来。
"我理解你的心情。"陈律师说，"这样吧，我需要详细调查一下这个案子，看看有没有其他突破口。"
"好，拜托你了。"赵文凯说。
接下来的一周，陈律师展开了详细的调查。
他去了法院调取了拍卖档案，去了居委会了解情况，甚至找到了几个孙大伟的朋友。
一周后，陈律师打电话给赵文凯："赵先生，调查有了一些进展，你方便来一趟事务所吗？"
赵文凯立刻赶了过去。
陈律师把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放在桌上："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赵文凯急切地问。
"首先，孙大伟在办理抵押时，伪造了孙婆婆的签名，这是违法的。"陈律师说，"其次，法拍房的公告中，没有明确说明房屋内有高龄老人居住且拒不搬离这一重大瑕疵。"
"这意味着什么？"赵文凯问。
"意味着拍卖程序可能存在瑕疵，你可以起诉法院和拍卖机构。"陈律师说，"但这个官司不好打，周期长，结果也不确定。"
赵文凯的希望又破灭了一半。
"还有其他办法吗？"他问。
陈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赵先生，我需要跟你说实话。"
"你说。"赵文凯紧张地看着他。
"从我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像你这种情况..."陈律师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样？"赵文凯着急了。
陈律师深吸了口气："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房子，可能真的要不回来了。"
赵文凯愣住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为什么？房子明明是我的！"他的声音在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