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馥莉与娃哈哈的未了局

宗馥莉辞任娃哈哈集团董事长，在业内看来有众多伏笔和隐线。

众多媒体获得"属实"的消息确认是在10月10日晚间，但据北京商报记者采访的一线员工反馈，这个消息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一位已经在娃哈哈工作15年的内部员工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管理层变动基本都是知道的"。不过，对该内部员工来说，随着宗馥莉的辞职，未来团队如何调整还是个未知数。

宗馥莉并非第一次辞职，去年7月"请辞"事件后，在"各股东友好协商"下其重新回到娃哈哈集团。但这次不同，随着"娃哈哈"商标使用的合规性存疑，新品牌"娃小宗"浮出水面，宗馥莉的离开或是大势所趋。辞去娃哈哈集团法定代表人、董事及董事长等职务后，宗馥莉仍继承父亲宗庆后留下的29.4%股份，为公司第二大股东。

遗产官司陷入拉锯，将娃哈哈品牌一并拖入舆论旋涡，商标"紧箍咒"越收越紧，商标、市场、现金流互相缠绕，核心高管"被调查"风波……内部复杂的形势，外部多变的市场，一个老牌企业变动的背后，究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还是新局面的开启？

早有征兆：商标导火索

10月10日晚间，"宗馥莉已经辞职"的消息登上微博热搜首位，对于网传"宗馥莉已于9月12日向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辞去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及董事长等相关职务并已通过集团股东会和董事会的相关程序"的消息，娃哈哈集团内部人士向北京商报记者确认"是的"，并表示"没有更多信息"。

10月11日，业内消息称，在娃哈哈集团前一日召开的董事会上，除了通过宗馥莉辞职事项外，还任命许思敏为娃哈哈集团总经理，董事长职务空缺。

宗馥莉的"出走"，其实早有征兆。今年2月，娃哈哈集团官网发布一则声明，"娃哈哈"系列商标共计387件正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由娃哈哈集团转让至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之后5月，娃哈哈集团又表示，"因前期娃哈哈商标的转让目前尚处于登记备案过程中，具有不确定性，为此我司不排除在近期推出全新的自有品牌，并已为此次转型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工作"。

"娃哈哈"商标转让不顺，或是宗馥莉辞职的导火索。9月12日，网上流出一份"关于开展2026销售年度经销商沟通工作的通知"：自娃哈哈集团创始人离世后，公司一直努力推进解决各项历史相关遗留问题，为维护"娃哈哈"品牌使用的合规性，公司决定从2026年新的销售年度起，更换使用新品牌"娃小宗"。

通知中提到，"娃哈哈"商标的使用出现了问题，"因复杂的历史相关问题不能在近期得到有效的解决，导致公司经营始终暴露在相关法律风险之下。因此，我们不得不做出以上的安排。在现行股权架构下，‘娃哈哈’商标的使用，须获得娃哈哈集团全体股东的一致同意，否则任何一方均无权使用"。

或是意识到商标问题暂时无法解决，宗馥莉提前布局"娃小宗"作为退路。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官网显示，2—5月，宗馥莉实控的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胜集团"）申请注册了几十个"娃小宗"商标，国标分类5、29、30、32。其商标服务范围不仅涵盖了茶饮料、矿泉水、纯净水、苏打水、果汁饮料、奶制品、植物饮料、咖啡等娃哈哈几乎已有的产品品类，还包括啤酒等未曾触及的新品类。

10月11日，一个名为"娃小宗"的微博账号完成平台认证，检索信息显示，该账号认证主体为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审核通过时间为9月30日，目前粉丝数超过3000，但暂未发布任何内容。

股东博弈：股权错综复杂

作为一家国资控股、宗馥莉家族和娃哈哈职工持股会持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娃哈哈集团的股权错综复杂，相互之间存在博弈。

纵观娃哈哈集团历史，经历了几次重要的股权变化。娃哈哈集团前身为杭州市上城区校办企业经销部，1991年以校办企业身份兼并国营杭州罐头食品厂，仍属国有体系；1999年，杭州市上城区依据国企改制政策，将娃哈哈重组为三方持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该方案因违反国有股转让规定被叫停，但奠定了后续股权调整的基础‌；2001年，上城区国资局将5%股权转让给职工持股会，使国有股比例降至46%，宗庆后与职工持股会合计持股达54%，首次实现民营资本控股。

截至目前，娃哈哈仍维持三大股东格局，国资持股 46%、宗馥莉持股 29.4%、职工持股会持股 24.6%。此前，娃哈哈法务方面回应媒体称，目前娃哈哈集团职工持股会就宗馥莉一人；因为一诉讼案件的存在，所以尚未完成工商变更登记。该诉讼是指，"宗庆后先生去世之后，部分退休及离职员工对2018年自己签署的回购协议突然以诉讼的方式提出异议"。

对于宗馥莉辞职，东星集团董事局主席兰世立解读，"这也是某种程度国资和民资的博弈。宗庆后在世的时候，一是可以借助多年经营的关系，二是设计的股权结构算是大股东控制。宗庆后去世之后，特别是从娃哈哈‘内斗’开始，国资逐渐开始掌控娃哈哈"‌。

新的开始："娃小宗"的300亿目标

从2005年学成归来算起，宗馥莉已在食品饮料行业深耕20年，建立了百亿营收规模的宏胜体系，没有了"娃哈哈公主"身份的束缚，离开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

晶捷品牌咨询创始人、战略品牌专家陈晶晶认为，短期看，这一变动对娃哈哈影响有限。品牌稳健、渠道牢固、组织成熟，仍可维系日常运转。但从长期看，企业的创新力、年轻化与文化连接力正逐步减弱，能否度过"中年危机"，已成不确定命题。

陈晶晶进一步表示，"宗庆后离世后，宗馥莉虽是法定继承人，却接手了一套高度依赖创始人意志的家长制体系。她试图以‘公司治理’的逻辑推动变革，但战略节奏太快，改革触动利益，信任体系未重建，再叠加家族遗产纷争的戏剧化因素，每一次调整都可能成为内部震荡的导火索"。

宗馥莉掌舵期间，娃哈哈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对内部，一系列改革举措阻力重重。对外部，娃哈哈似乎卖不动了。

尼尔森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娃哈哈AD钙奶在华东地区销售额下降37%，纯净水市占率从18%下降至12%。AD钙奶和纯净水是娃哈哈的两大重要收入构成，华东地区是全国最大的饮料消费市场（占全国总销售额的24.8%）。数字的下滑，也引发了娃哈哈高管的业绩焦虑。

为了让娃哈哈不下牌桌，宗馥莉将2025年的发展重点放在了水和茶品类。一方面，通过加大线下冰柜铺货力度，增加产品曝光率，线下零售监测服务商"马上赢"的相关数据显示，娃哈哈包装水在2024年一季度市场份额约为9.42%，2025年一季度上涨至17.07%。另一方面，娃哈哈通过密集推出新产品，试图打造新的增长曲线，如今年5月推出的"娃小宗"无糖茶，但目前来说没有在行业里激起水花。

对于宗馥莉上任以来的贡献，娃哈哈内部褒贬不一。一位已经在娃哈哈工作15年的内部员工向北京商报记者表示，"管理层变动基本都是知道的，肯定影响自身和周围团队的稳定性。宗馥莉接手后，我们的收入降低了，一些相关福利待遇也取消了"。

对该内部员工来说，随着宗馥莉的辞职，团队如何调整还是个未知数，"但如果娃哈哈收归国资，我们大部分员工还是愿意留下来的"。

离开娃哈哈的宗馥莉，也并非没有胜算。宗馥莉给"娃小宗"定的目标是年销售额300亿元，相当于娃哈哈当前营收规模的近八成。据此前媒体报道，2012年宏胜集团全国各地分公司实现营收109亿元，占娃哈哈集团总营收的五分之一。

对于宗馥莉辞职的原因、接替人选等问题，北京商报记者通过邮件向娃哈哈集团发去采访函，但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复。

北京商报记者 孔文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