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新婚夜的土炕上,张翠花脱下那件大红袄,露出里面汗湿的碎花衬衫。
她坐在床沿,那张被肉挤得圆滚滚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林家成,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像个新娘子该有的羞怯,“我爹逼着你娶我,村里人都在背后说你是卖身还债。”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昏黄的煤油灯下,这个女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更加臃肿。
“但我跟你说实话,”翠花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二百斤肉,以后都是你的了——我能干活,能挣钱,能养家。你不用喜欢我,但我会让你知道,娶我张翠花,不吃亏。”
那一刻,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亮得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我不知道,这个被全村人嘲笑的胖姑娘,会在三个月后让我做出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
01
1997年开春,豫北的天气还带着料峭的寒意。我蹲在自家破院子的墙角,手里夹着根烟,却忘了抽。
院子里,村长张德胜正跟我爹说话。
“老林啊,你家这情况我都知道。”张德胜掏出烟盒,给我爹递了一根,“三万块的窟窿,压得你们一家人喘不过气来。我今天来,是想帮你们。”
我爹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佝偻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接过烟的手都在抖:“张书记,您的恩情我们记着呢。当初要不是您担保,医院都不给做手术......”
“别提那些了。”张德胜摆摆手,“我今天来,是有个想法。”
我娘从屋里端出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张德胜面前,眼神里满是忐忑。
张德胜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我家翠花,你们也知道,今年二十一了。这孩子......”他顿了顿,“长得是壮实了点,但心眼好,能干活。我想啊,要不让家成娶了她?”
我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你家欠我的一万五,一笔勾销。”张德胜继续说,“另外我再给你们一万块钱,把其他债也还了。家成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踏实肯干,配我闺女,不委屈他。”
我娘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抓着围裙的手青筋暴起:“张书记,这......”
“别急着拒绝。”张德胜看向墙角的我,“家成,你是高中生,有文化,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但你想想,你弟弟今年中考,你爹这身体,你娘也是个药罐子。这三万块债,你们什么时候能还上?”
我站起来,喉咙里发紧:“张叔,翠花姐她......”
“她愿意。”张德胜打断我,“我问过她了,她说行。”
屋里传来我弟弟林建国的声音:“哥,你别答应!这是买卖婚姻!”
我爹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我娘赶紧去拍他的后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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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坐到后半夜。春天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
我今年二十三岁,高中毕业两年了。本来打算出去打工攒钱,让弟弟好好上学,将来考个大学。可我爹那场病,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村里人都说我爹命不好,四十岁那年摔断了腰,落下病根。两年前旧伤复发,疼得在炕上打滚,送到县医院一查,要动手术。手术费要三万块,对我们这种人家来说,是天文数字。
是张德胜出面,帮我们家借了钱。他在村里当了二十年村长,说话有分量,东家一千西家两千,总算凑够了。
现在,他要用这笔债,把我绑在他女儿身上。
“家成?”
我抬起头,看见张翠花站在树下。月光下,她的身影特别宽大,像座小山。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
“我爹说你不愿意。”翠花走过来,在我旁边蹲下,“我知道,换谁都不愿意。”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羞涩或者委屈。
“翠花姐......”
“你别叫我姐,叫我翠花就行。”她从兜里掏出个窝窝头,递给我,“晚饭都没吃吧?”
窝窝头还有余温。我接过来,咬了一口,玉米面的糙涩感在嘴里散开。
“林家成,我跟你说实话。”翠花也掰了一块窝窝头,边嚼边说,“我从小就胖,村里人都笑话我。十三岁我娘去世了,我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给我相了十几次亲,没一个成的。”
她顿了顿,嚼窝窝头的动作慢了下来。
“上个月,李屠户来提亲,说愿意要我,但要我爹给五千块倒贴。”翠花笑了,笑得很苦,“我爹当场把他赶出去了,说我闺女再嫁不出去,也不能倒贴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上你了。”翠花突然转头看着我,“你别多想,不是那种看上。我就是觉得,你这人靠得住。你孝顺,对弟弟好,还读过书。我要是能嫁给你,比嫁给李屠户那种人强一百倍。”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女人。她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只是肉太多,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你回去跟你爹娘商量吧。”翠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管你答不答应,那一万块钱,我让我爹先借给你们。债慢慢还,别让你弟弟耽误了学业。”
她说完就走了,胖大的身影一晃一晃的,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我跟爹娘说,我答应了。
我娘哭得不行,我爹叹了一宿的气。只有我弟弟,狠狠瞪了我一眼:“哥,你会后悔的。”
02
订婚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张德胜家的院子收拾得挺干净,摆了六桌酒席。翠花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件深蓝色的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抹了点雪花膏。
“哟,张胖子今天打扮得真精神!”李婶阴阳怪气地说。
“可不是嘛,总算把自己嫁出去了。”另一个妇女接话,“林家这是卖儿子还债啊。”
翠花的脸涨得通红,但她没吭声,只是低着头站在那儿。
我走过去,站在她旁边。那些闲言碎语还在继续,但我突然觉得,这个被人嘲笑的女人,其实挺不容易的。
订婚宴上,张德胜喝了不少酒。他拉着我的手,眼睛有点红:“家成,我闺女就交给你了。她...她心地善良,就是不会说话,你别嫌弃她。”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一个月后,我们正式结婚。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村里的小广场上摆了八桌。我穿着借来的西装,翠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我们并排站着,听村支书念结婚证。
“林家成,你愿意娶张翠花为妻吗?”
“我愿意。”我的声音很轻。
“张翠花,你愿意嫁给林家成为妻吗?”
“我愿意!”翠花的声音特别响亮,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人群里传来笑声。我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我没回头。
晚上,我们被送进新房。那是我家东厢房,新糊了墙纸,换了新被褥,一盏煤油灯把屋子照得昏黄。
我坐在炕沿上,手心里全是汗。
翠花关上门,回过身来,就是那一刻,她脱下了红袄,说出了那句让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林家成,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我爹逼着你娶我,村里人都在背后说你是卖身还债。”
“但我跟你说实话,”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这二百斤肉,以后都是你的了——我能干活,能挣钱,能养家。你不用喜欢我,但我会让你知道,娶我张翠花,不吃亏。”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碰谁。翠花躺在炕的里侧,我躺在外侧,中间隔着一条被子。
黑暗中,我听见她的呼吸声很平稳。我睡不着,盯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发呆,想着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被定了型。
“睡吧。”翠花突然开口,“明天还要下地呢。”
翠花确实能干。
天还没亮,她就起床了。我听见她在院子里的动静,起来一看,她正在井边打水,两个大木桶,她一手提一个,跟玩似的。
“醒了?”她看见我,“洗把脸,我做好饭了。”
厨房里,玉米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还有两盘咸菜,一碟炒鸡蛋。
“哪来的鸡蛋?”我问。
“我自己养的鸡下的。”翠花把饭菜端出来,“以后咱家这些鸡我来养,一个月怎么也能攒个十来块钱。”
吃完饭,翠花跟着我爹去地里干活。我本来想说让她在家歇着,毕竟才新婚,但她已经扛着锄头出门了。
地里,翠花干活的劲头让我爹都看傻了。翻地、除草、施肥,她一个人顶我和我爹两个。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她的衣服都湿透了,但她只是抹把汗,继续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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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你小子好福气。”我爹悄悄跟我说,“娶了个好媳妇。”
我没说话。
翠花对我爹娘确实很好。我娘有风湿,一到阴天就疼得厉害,翠花每天晚上都会烧热水给我娘泡脚,还用手给她搓腿。
“翠花啊,你自己也累了一天,别忙活我了。”我娘心疼她。
“娘,这算啥累。”翠花笑着说,“您把腿抬高点,我给您好好揉揉。”
我弟弟建国对翠花的态度也慢慢变了。有一次他数学考砸了,闷在屋里不吃饭。翠花端着碗进去,坐在他旁边。
“建国,嫂子跟你说个事。”翠花的声音传出来,“我只上到小学,不识几个大字,一辈子让人看不起。你可不能像我,你得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大学,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瞧瞧。”
03
建国哭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数学考试,他只考了67分,全班倒数。
“你哥为了你,娶了我这个胖婆娘。”翠花的声音有点哽咽,“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对得起你哥吗?”
那天晚上,建国啃着馒头,眼泪一直在掉。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这天,我去镇上给我爹买药。回来路上,碰见了村里的王会计。
“家成啊,你真有福气。”王会计拉着我说,“娶了个好媳妇。”
“王叔您别笑话我了。”我苦笑。
“我说的是真的。”王会计压低声音,“你知道那一万块彩礼是哪来的吗?”
我愣住了。
“是翠花自己的钱。”王会计叹口气,“这孩子从十三岁起,就帮村里人做针线活,给人家绣枕头、做鞋垫,一针一线攒下来的。后来她又帮她爹管账,偷偷养鸡卖蛋,这些年攒了一千多块。”
我的心跳得很快。
“你们订婚那天,我看见她把存折拿出来,跟她爹说,这钱给林家还债用。”王会计拍拍我肩膀,“张德胜那个老家伙,根本没拿一分钱,都是他闺女自己的血汗钱啊。”
我拿着药站在路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翠花在旁边睡得很香,打着轻微的鼾声。我转过身,借着月光看她的侧脸。
她睡觉的时候,那张圆脸显得特别安详。我突然想起新婚夜她说的话——这二百斤肉,以后都是你的了。
她用自己攒了八年的钱,买下了这段婚姻。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是牺牲品。
第二天一早,翠花照常起床做饭。我走到她身边:“翠花,我问你个事。”
“嗯?”她正在切咸菜。
“那一万块钱......”我盯着她,“是你自己的钱吧?”
翠花的刀停住了。她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王会计告诉我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切菜:“知道就知道呗,反正钱也花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有点抖,“你攒了那么多年......”
“因为我想嫁给你啊。”翠花说得特别自然,“我爹说让你娶我,你家又确实需要钱,我就想,反正我这钱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出来。”
她把切好的咸菜装进盘子里,端起来往外走:“行了,别提这事了。你娶了我,我嫁给你,咱俩谁也不欠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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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早饭,我吃得很慢。每咬一口馒头,都觉得嘴里发苦。
春耕过后,日子变得忙碌起来。
翠花除了帮着下地,还在家里养了十只鸡,两头猪。每天天不亮,她就起来喂食、打扫,忙完这些再去做饭。
“翠花,你歇会儿吧。”我娘心疼她,“别把自己累坏了。”
“不累,娘。”翠花擦着汗笑,“我这身板结实着呢。”
确实结实。有一次村里运化肥,一袋一百斤,我和几个男人抬得直喘气。翠花走过来,一弯腰,直接扛起一袋就走,走得比我们还快。
“张家这闺女,真是力气大。”村里人啧啧称奇。
但也有人说风凉话:“再大力气有啥用?还不是个胖婆娘。”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开始注意翠花,发现她其实很聪明。
04
她不识几个字,但记账特别清楚。村里人找她帮忙算账,她扒拉几下手指头,就能算出来。
“翠花,你这么会算账,咋不多上几年学?”我问。
“我娘走得早,我爹一个人拉扯我,哪有钱让我上学。”翠花淡淡地说,“再说我脑子笨,也学不进去。”
“你不笨。”我脱口而出。
翠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第一次夸我。”
那是六月的一个晚上。麦收刚结束,天气热得要命。我们坐在院子里乘凉,建国在房里温书,我爹娘都睡了。
“家成。”翠花突然开口,“你有喜欢过的姑娘吗?”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为啥这么问?”
“就是好奇。”翠花抬头看着星星,“你读过书,长得又不难看,应该有姑娘喜欢你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一个。”
“真的啊?”翠花转过头看我,眼睛亮亮的,“是谁?”
“县一中的老师,叫苏婉。”我点了根烟,“我高中时,她来我们学校实习,教我们班语文。”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苏婉温柔漂亮,说话声音很轻,像春风一样。她鼓励我好好学习,说我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后来呢?”翠花问。
“后来我毕业了,她回县城了。”我吐出一口烟,“我爹病了,我没考成大学,也没出去打工,就在家里种地。两个世界的人,哪有后来。”
翠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我去给你倒碗凉水喝。”
她转身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肩膀有点抖。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第二天,翠花照常起床,照常做饭,照常干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还是对我很好,但不像以前那样话多了。有时候我叫她,她会愣一下才答应。
“翠花,你怎么了?”有一次我忍不住问。
“没怎么。”她埋头洗衣服,“我能有什么事?”
“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翠花的手停住了。她抬起头,脸上挂着水珠:“林家成,你说的那个苏老师,肯定很好看吧?”
“还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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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比我好看一百倍。”翠花自嘲地笑了笑,“你心里其实喜欢那样的姑娘,对不对?我这种胖成猪一样的,你看都不想看。”
“我没这么想。”我急了,“翠花,我......”
“你别解释了。”翠花打断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我不怪你,真的。我就是有点难受,难受自己这么胖,这么丑。”
她说完就进屋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那天晚上,翠花躺在炕上,背对着我。我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很轻,但不均匀。
“翠花。”我叫她。
“嗯。”
“我那天不该说那些的。”我盯着黑暗中的房梁,“苏婉是苏婉,你是你。我现在是你男人,你是我媳妇,这是事实。”
翠花没说话。
“我承认,刚开始娶你,我心里是不甘的。”我继续说,“但这一个多月下来,我看见你怎么对我爹娘,怎么对建国,怎么撑起这个家。我不是瞎子,我心里都记着。”
被窝里传来翠花抽鼻子的声音。
“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就好好跟你过日子。”我说完这句话,心里突然轻松了。
黑暗中,翠花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粗糙,有很多茧子,但很温暖。
“林家成,我没想过要你爱我。”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只是想有个家,想有个人能陪着我说说话。你要是能把我当家里人,我就知足了。”
那天晚上,我把她抱在了怀里。她的身体很胖,很软,有股淡淡的皂角味。
05
七月的时候,翠花开始经常恶心。
一开始我们都没在意,以为是天气热,吃坏了东西。但她连续吐了好几天,我娘突然反应过来。
“翠花,你该不会是有了吧?”我娘拉着她的手,眼睛都亮了。
翠花愣了一下,然后脸刷地红了:“娘,我......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我陪她去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检查完,笑着说:“恭喜,怀上了,差不多两个月了。”
回家的路上,翠花一直不说话。我骑着自行车,她坐在后座上,两只手轻轻搭在我腰上。
“家成。”她突然开口,“你高兴吗?”
“高兴。”我说。
“真的?”
“真的。”我停下车,回头看她,“咱们要当爹娘了,能不高兴吗?”
翠花的眼圈红了:“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呢。”
“傻话。”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是咱们的孩子。”
那天晚上,我娘高兴得合不拢嘴,连着煮了四个鸡蛋给翠花吃。我爹也难得露出笑容,说咱们林家要添人了。
建国更兴奋,围着翠花转:“嫂子,你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还不知道呢。”翠花笑着说,“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都行!”建国说,“反正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挣钱供他上学!”
那段时间,大概是我和翠花婚后最平静的日子。我对她更上心了,不让她干重活,每天变着法给她弄吃的。
翠花怀孕后胃口特别好,一顿能吃两大碗饭。她总是不好意思:“我吃这么多,是不是太能吃了?”
“吃吧,你现在是两个人呢。”我给她夹菜,“多吃点,把孩子养结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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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也特别疼她,天天炖鸡蛋羹,熬小米粥。“翠花啊,你得保养好身子,可不能像我当年,月子里落下一身病。”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事情突然变了。
八月底的一天,村里突然来了几个穿制服的人。
他们直接去了张德胜家,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