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儿子还躺在床上，你就敢在外面偷人！”婆婆尖利的骂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林琳的耳朵。
林琳攥着那张B超单，浑身冰冷，泪水模糊了视线：“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就在她被推搡到门口，绝望地以为自己要被扫地出门时，一直沉默的公公却像一堵墙，挡在了她的面前，声音沙哑地颤抖着：“小琳，爸求你了……别打掉孩子，千万别打掉！”
01
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在张诚苍白的脸上，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生气。
林琳拧干了热毛巾，仔细地擦拭着丈夫的每一寸皮肤，从脸颊到手指，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这套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三百多个日夜。
一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工地事故，把她那个总是笑着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丈夫，变成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家，还是那个家。但对于林琳来说，整个世界都塌了。
曾经，这个小小的两居室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张诚是个装修工，虽然挣的是辛苦钱，但人实在，对林琳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总说：“小琳，等我再攒两年钱，咱们就在这青石巷买个大点的房子，再生个大胖小子，我这辈子就圆满了。”
林琳那时会靠在他的肩上，幸福地笑着，觉得未来就像他描绘的那样，触手可及。
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林琳自己都快要忽略的呼吸声。
为了照顾张诚，林琳辞掉了文员的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绕着这张床打转。喂食、翻身、按摩、擦洗……日复一日，没有尽头。
昔日恩爱的夫妻，如今再无一句交流，甚至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汇。
这份婚姻，像是被时间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那场事故发生的瞬间。
周围的邻居都夸她，说她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贤妻”。可只有林琳自己心里清楚，这份“贤妻”的名头，有多么沉重。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会坐在床边，看着张诚毫无反应的脸，一坐就是一整夜。
她会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她在晚风中穿过长长的街道。
她会想起他们结婚的时候，他紧张得连誓词都说不利索，却坚定地对她说：“老婆，以后我养你。”
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不怕苦，不怕累，她怕的是这种没有尽头的绝望。
婆婆一开始对她还算客气，但随着家里的积蓄在张诚高昂的医药费下渐渐见底，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就知道花钱，真是个无底洞！”
“当初要不是他非要娶你，哪会这么拼命干活，说不定就不会出事！”
这些话像软刀子，一下下割在林琳的心上。她只能默默忍受，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公公张建国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平时除了抽烟，就是对着窗外发呆。他看着儿子这样，心疼，却也无能为力。他对林琳，总带着一丝愧疚，但也仅此而已。
这个家，早已被现实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林琳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断掉。
她和张诚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夫妻之实。她守着的，只是一个妻子的名分，和一段被冰封的回忆。
02
最近一个月，林琳总觉得身体不对劲。
她常常感到头晕，闻到一点油烟味就恶心反胃。起初，她以为是照顾张诚太累，休息不好导致的。
月事也迟迟没来，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张诚出事后，她忧思过度，内分泌失调，月事一直很紊乱，有时候两三个月才来一次。
她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天，闺蜜小雅来看她，见她脸色蜡黄，忍不住担忧地说：“琳琳，你看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你得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啊！不然你倒下了，张诚怎么办？”
小雅是林琳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
林琳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老毛病了。”
“什么老毛病！你必须去医院看看！调理一下身体！”小雅不由分说，硬是拉着她去了附近的一家社区医院。
林琳本想挂个内科，调理一下身体就算了。
可当她把自己的症状跟医生一说，那位年长的女医生看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问：“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林琳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快两个月了吧。”
医生没再多问，直接开了一张单子：“先去做个B超看看。”
林琳拿着单子，心里还有些纳闷，调理身体怎么还要做B超？但她还是听话地去了。
B超室里很安静，冰凉的耦合剂涂在小腹上，让她激灵一下。她躺在检查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在想着回家要给张诚熬什么汤。
“咦？”操作仪器的医生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
林琳的心提了起来：“医生，怎么了？是不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
“别紧张，”医生笑了笑，指着屏幕上的一个小点，“你自己看，这里有两个孕囊。”
“孕……孕囊？”林琳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这两个字。
“是啊，”医生语气轻松地说，“恭喜你，怀孕了，看大小有六周左右了。而且还是双胞胎，真是好福气啊！”
“轰——”
林琳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怀孕？
双胞胎？
这怎么可能！
她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张诚已经躺在床上一年多了，别说夫妻生活，他们连最简单的拥抱都没有。她为了照顾丈夫，几乎足不出户，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家和楼下的菜市场。
这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B超室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医生办公室的。
医生后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恭喜你”、“要注意营养”、“定期产检”……这些话语像蚊子一样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却无法进入她的大脑。
她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张薄薄的B超单，那上面清晰的图像和文字，像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笑话。
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扶着墙，感觉天旋地转。
荒唐，太荒唐了！
一个守着植物人丈夫的妻子，却被查出怀了孕。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
她的清白，她的名声，她一年多来辛苦维持的一切，都会瞬间崩塌。
林琳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羞耻，她不敢想象婆婆和公公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不是惊喜，而是一场足以将她毁灭的灾难。
03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琳怀孕的消息，就像一阵风，很快就在青石巷这个不大的院子里传开了。
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有人说看到林琳从医院的妇产科出来，手里还拿着化验单，脸色煞白。
流言蜚语一旦开始，就会被添油加醋，变得面目全非。
“听说了吗？张家那个媳妇，肚子有动静了！”
“真的假的？张诚不都躺了一年多了吗？”
“那还能有假？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装得那么贤惠，原来背地里……”
“唉，一个年轻女人守着个活死人，也难怪啊……”
这些窃窃私语像一根根毒针，扎在林琳的身上。她每次出门买菜，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探究、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整日以泪洗面。
她想解释，可她自己都解释不清这孩子是怎么来的。难道要告诉别人，她自己都不知道吗？谁会信？
终于，这件事还是传到了婆婆的耳朵里。
那天下午，婆婆像是吃了一吨炸药，怒气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砰”的一声踹开房门。
“林琳！你给我出来！”她扯着嗓子吼道。
林琳正在给张诚擦身，听到这声音，手一抖，毛巾掉在了地上。
她走出房间，看到婆婆涨得通红的脸，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妈，您……”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林琳的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你还有脸叫我妈？”婆婆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张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儿子还在床上躺着，你就敢在外面偷人！”
“不是的，妈，我没有！”林琳捂着火辣辣的脸，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没有？”婆婆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林琳藏在枕头下的那张B超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翻了出来。
“这是什么？你自己睁大狗眼看看！双胞胎！你可真有本事啊！”婆婆将B超单狠狠地摔在林琳的脸上。
“我……我不知道……”林琳百口莫辩，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好一个不知道！”婆婆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她冲进林琳的房间，抓起床上的衣服被子，一件一件地往门外扔。
“滚！你给我滚出这个家！我们张家丢不起这个人！”
“你肚子里的野种，也别想赖在我们张家头上！今天你就给我滚，马上去把这个孽障打掉！”
衣服、化妆品、书……所有属于林琳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散落一地。
邻居们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在门口指指点点。
林琳的尊严被婆婆撕得粉碎，踩在脚下。她站在一片狼藉之中，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围观。
她哭着去拉婆婆的衣角：“妈，求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张诚的事……”
“滚开！别碰我！我觉得脏！”婆婆一把将她推开。
林琳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
她护着肚子，脸上血色尽失。
这一刻，她万念俱灰。
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尽心尽力地照顾丈夫，守护这个家，到头来，却落得一个身败名裂、无家可归的下场。
04
就在林琳被婆婆推搡着，马上就要被赶出家门的时候，一道沉默的身影挡在了门口。
是公公张建国。
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烟叶，看到家门口的场景，整个人都愣住了。
“都围在这干什么？看热闹啊？”张建国沉着脸，对围观的邻居吼了一句。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邻居们讪讪地散开了。
婆婆看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你看看你娶的好儿媳！她怀了别人的野种，要把我们张家的脸都丢光了！”
张建国没有理会妻子的叫骂，他的目光落在林琳苍白流泪的脸上，又看了看散落一地的东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先进屋说。”他声音沙哑地说。
“还进什么屋！让她滚！我今天非要让她滚不可！”婆婆不依不饶。
“我说了，先进屋！”张建国加重了语气，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婆婆被他的气势镇住了，虽然嘴里还在嘟囔着，但终究没再坚持。
那天晚上，婆婆气得晚饭都没吃，直接摔门回了娘家，说是不把林琳赶走，她就不回来了。
家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林琳低低的啜泣声，和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琳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个让她受尽屈辱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但她知道，这里已经容不下她了。
张建国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就在林琳拖着行李箱，准备最后跟床上的张诚告别时，张建国突然开口了。
“小琳。”
林琳的脚步顿住了，她没有回头。
“坐下，爸有话跟你说。”
林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张建国掐灭了烟头，抬起头看着她，这个一向沉默寡言、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男人，此刻双眼竟是通红的。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许久的沉默后，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抖的声音说：“小琳，爸求你了……”
林琳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千万别打掉这个孩子……”公公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他是……他们是我们张家唯一的后代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琳的脑海中炸响。
05
林琳彻底愣住了。
她完全无法理解公公的话。
唯一的后代？
孩子明明不是张诚的，他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也被气糊涂了吗？
“爸……您在说什么啊？”林琳哭着摇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您别这样……这个孩子来得不明不白，我对不起张诚，我对不起您和妈……我明天就去医院把它打掉，我不能给张家蒙羞……”
她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公公会松一口气。
没想到，公公的情绪反而更加激动了。
“不！不能打！”他猛地站起来，抓住林琳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你听爸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掉！”
“为什么？”林琳崩溃地大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她不贞，这个她名义上的父亲，却要她留下这个“证据”？这不合常理！
看着林琳痛苦又迷茫的眼神，张建国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无比挣扎和痛苦的神色。
随后他缓缓走进张诚的房间，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颤抖着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林琳的面前，说：“你看看这个，就全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