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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国民党杀手,却放走了19个共产党人,建国后如何处置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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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十一”那天,河南郾城县一个偏僻村庄的玉米地边,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地头。

阳光直晒,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记者递来的那本书不放。书页翻到白公馆大屠杀那章,提到了他的名字。

这位老人是当年重庆白公馆的看守,奉命参与了杨虎城一家被害的全过程,“小萝卜头”宋振中死在他面前。

但在最后关头,他却又选择放走了19名被押赴死地的共产党人。



他是谁?建国后他又是被如何对待的?

从军十年,信从故乡来

“杨钦典,你的信。”

院墙外传来一声吆喝,正在执勤的杨钦典下意识地回头,擦了擦手上的尘土,快步跑向门口。

信封上,熟悉的四个字赫然写着:“河南郾城。”

他顿时愣住了,手一抖,差点没拿稳。那是老家的信,是妻子许久未写的亲笔信。



他把信按在胸前,靠着墙根坐下,小心地撕开封口,一字一句地读着:

“我夫钦典:
见字如面。经年未有音讯,不知你在外如何。为妇牵挂,盼你早回信。
家里边生活是越来越艰难。现在正是青黄不接,家里人是咬着牙过日子。儿子存良已经十三岁快长成大人了。我们母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儿子也天天盼望能早一天见到父亲……
记住,咱是庄稼人出身,当兵不自由,在部队干不了好事也千万别干坏事。干啥事要先想想,要对得起良心,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咱不求升官发财,只要不干亏心事,能睡得着觉,只要有个好身体,回来种地照样能养活自己。我们母子盼咱家早日团圆。”

信读完,杨钦典的眼眶早已湿润,眼泪一滴滴落在膝头。

那年他整整三十岁。

杨钦典,1918年出生于河南郾城县西周村,庄户人家,兄弟几个里他是老大。

那年头,大旱连着兵灾,地少人多,饭难下锅。1938年,正值黄泛区沦陷,他带着一身泥、两只草鞋,走进了西平县征兵点,加入国民党的骑兵连。



他从河南转至陕西,再进四川,被编入胡宗南部,隶属交警总队特务连,专门负责国民党高层政要的随行警卫。

日子不算苦,但规矩多。他做事勤快,三年后提为班长,成了负责看守孔祥熙、宋子文等政要宅邸外围警戒的头目之一。

1945年,中美合作所解散,重庆局势急剧收缩,国民党将原设在贵州息烽的监狱撤销,统一将政治犯转押至重庆歌乐山集中营。

杨钦典所在单位也被抽调,调往白公馆任“看守班班长”。



初到白公馆,他并不明白所谓“政治犯”是什么样的人。直到他看到了这些人:有胡子花白的国民党老将军,有戴眼镜的大学教授,也有沉默寡言的工人,还有一些被“处理”的国民党士兵。

他记得,有个被单独关押的小个子,整天低头写字,从不和人说话,写满一张纸后叠好藏在墙缝里。有个老头腿伤未愈,每日独坐在风口,不知嘴里说些什么。

他们没有喊冤,也不乞怜,见到看守也只是点头、微笑。

但死亡离他们很近。有一次,杨钦典夜间值班,亲眼看见一名政治犯被突然带走,次日晨查房,牢号空无一人。

他开始沉默。他开始怀疑。他夜里梦见自己押着的是邻里乡亲,醒来后汗湿衣襟。他觉得,自己拿着枪站在铁门前,却像是困在铁门里。



他想起了家,想起了信中说的“种地也能活人”,“干不得坏事”。

在白公馆的第二年,他的身份依旧是看守班长。但他的行为开始悄悄变化。

他有意延长某些犯人的“放风时间”,允许他们多坐一会儿、多晒一会儿太阳。有几次,家属探监留下的夹带纸条,他装作没看见。

有时他也借口“查房”,从犯人床头发现不该有的书本,但只是顺手又塞了回去。

他开始与他们交谈。有一位自称是“民盟”的老医生,教他说“将来中国不会再分贵贱”,还有一位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劝他说:“你手里那把枪,也该是用来保卫老百姓的。”

他不争,也不辩。他只是听,有时皱眉,有时点头。



1948年那天收到信后,他整整一夜未眠。

他坐在哨楼上,双手抱枪,眼前是绵延山影与重庆夜色。耳边是枯枝断裂的声音,还有远处阵阵犬吠。

或许他在想,当年来当兵是为了吃饭,但自己有没有吃掉良心?

屠杀前夜,迟来的决心

1949年4月,解放军横渡长江,南京宣告解放。华南战线迅速崩溃,重庆已成国民党退路尽头。

大势已去之时,蒋介石留下了一道冷峻指令:在撤退前,必须处理掉集中营内的“政治犯”,由毛人凤亲自执行。

他将名单上报,其中一人被特意点名——杨虎城。



理由很简单,他曾在西安扣押过蒋介石。蒋介石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杀。”

命令迅速下达。负责白公馆集中营的特务头目陆景清召来手下数人:杨进兴、安文芳、王少山、熊祥,还有看守班长杨钦典。

他们接到密令,执行最后一轮清洗。杀人对象包括杨虎城将军、他的两个孩子,以及宋绮云一家三口。

那是1949年9月6日深夜,一场不见硝烟的暗杀行动在白公馆悄然展开。

11点过后,刚从贵州转押回重庆的杨虎城一行被送入白公馆戴公祠。

门一打开,王少山从暗处扑出,一刀刺入杨虎城儿子杨拯中的腰腹。随即,熊祥一刀刺向杨虎城本人。杨虎城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已是来不及反应,鲜血迅速浸透了石板地。



紧随其后,宋绮云与徐林侠也被处决。徐林侠倒地前大声喊:“求你们放过孩子!”

孩子,就是“小萝卜头”宋振中,当时年仅8岁。还有杨虎城的幼女杨拯贵,也不过十岁。

这时,杨钦典走了上前。他奉命执行的正是这最后一步。

小萝卜头已被扑倒,他惊恐地挣扎,哭喊着喊妈妈,声音细微,却在石墙间回荡。杨钦典站在他身边,手握刺刀,却迟迟下不了手。

而最后一步,由特务杨进兴补上。他举起刺刀,直接刺下。



杨进兴

短短数分钟内,一家六口全部遇害。

那一晚之后,杨钦典没有说话。连日以来被地下党人影响的那点信念,在血光中摇摇欲坠。他原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当的兵,白公馆这些年,他越来越难说服自己。

他亲眼看着那些人——他们写字、背书、唱歌、讨论未来,脸上没有罪恶,只有信念。而今天,却连孩子都不能留下。

杨钦典每天在走廊里踱步,手中拎着钥匙,脚步却越来越轻。他知道,重庆守不住了。一天又一天,敌军逼近的传言不胫而走。他开始听见牢房里地下党人传出的低声讨论。

1949年10月,罗广斌在牢中对他说:“老杨,新中国成立了。”

他一愣,本能地回头看门口:“别乱说话。”

“我不是骗你。”罗广斌说,“你再这样下去,迟早陪他们一起死。”



罗广斌

杨钦典沉默。他不傻,他知道留给国民党的时间不多了。他也知道自己在重庆的每一天,都是悬崖边上走钢丝。

“你还有机会自救。”罗广斌盯着他说,“帮我们,就是帮你自己。”

1949年11月27日晚,白公馆。枪声不断从渣滓洞方向传来。

那一夜,国民党决定在撤退前屠杀未转移的政治犯,歌乐山集中营两处同时展开屠杀。白公馆关押着40余名犯人,晚10点,执行手正逐间查房。19人还未处理。

有人动手了,也有人逃了。杨进兴带着几人逃跑,留下一地钥匙与血迹。

杨钦典站在楼梯口,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该跑,还是该等,还是做最后一次决定。

“放人吧。”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他知道,放人就是自投死路。



他最后一次走到牢门口,罗广斌冲他招手:“老杨,就是现在。”

“我能放你们。但杨进兴他们跑了,如果他们回来呢?共产党就一定能饶我?”

“我们可以给你作证。”罗广斌一字一顿,“我们三条保证:保你命、保你功大于过、保你重新做人。”

他盯着牢门看了好几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十分钟后,他拿着一把锤子和一串钥匙回到牢门口。悄声说:“听着,我等下在楼上跺三脚,你们就跑。钥匙和锤子,记得扔进下水道。”

他转身上楼,脚步沉重。三声重响,震动了整座楼。

那一刻,他做出了命运的选择。

第二天,重庆宣告解放。解放军兵临山城,国民党残余彻底瓦解。



12月1日,杨钦典在罗广斌等人陪同下前往公安局自首。他没有为自己辩解,更没有否认自己的过往罪行。

公安局做了调查。罗广斌等数人联名证明,杨钦典长期在狱中有“隐性配合”,尤其是在关键时刻“主动放人”。

政府最终决定,对其“以功赎过”,不予追究过往刑责,安排其在重庆市公安系统学习工作。

不久,河南老家来信,催他回家,说老母亲年事已高,分了地没人种。

重庆市公安局尊重其意愿,送他返乡,并发放了路费。

回到郾城县西周村,杨钦典不再提白公馆,做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在命运转弯处挣脱宿命

2002年盛夏,郾城县周庄乡。

正午的阳光照在干裂的土地上,蝉鸣连成一片。村口来了一对陌生的客人,小萝卜头宋振中的二哥宋振华带着女儿,手里拎着几瓶食用油和几罐八宝粥。

他们穿过村道,走进了一间土墙老屋,须发斑白的杨钦典正站在门口。



听到来人的自我介绍——“我们是小萝卜头宋振中的家人”——杨钦典愣住了。

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觉得头皮发紧,手心冒汗。

见状,宋振华赶紧开口:“老杨,我们不是来算账的。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父母和弟弟当年在狱中的生活,想听一听他们的样子。”

杨钦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嗓子里挤出一句:“我对不起他们……一直想找个机会说说当年的事。”

炕上的茶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杨家的儿媳胡玉梅早早准备了一桌饭菜:玉米饼、土鸡炖蘑菇、几碟自家腌的小菜。

杨钦典一边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一边擦眼角。饭菜端上来时,他已泪眼婆娑。

宋振华和女儿坐下,并未多推辞。

中午到傍晚,他们聊了整整几个小时,直到日头西斜、村路上响起第一声犬吠,宋家父女才起身告辞。

杨钦典执意要送。他拄着拐杖,一步步把他们送到几里外的村口公路,站着目送那对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



回到村里后,杨钦典什么也没说。

从1950年代起,他便不再谈自己在重庆的那段经历。

他的子女从小被他反复叮嘱:“要好好学习,辛勤劳动,当好人,做好事。”

他有两儿三女,八个孙辈。生活过得不富裕,大儿子病逝后,家境更为紧张。

有人劝他申请生活补助,说他是“有功之臣”。

他只摇头:“我有过错,更不是什么有功之臣,拿什么去领国家的钱?”

他穿旧布衣、吃粗粮饭、挖地种菜,与村里老人无异。路过的人只觉得他是个脾气好、不爱说话的老头。



2004年11月27日晚,歌乐山。

重庆市为“11·27大屠杀”殉难烈士举行大型悼念仪式。现场上千人静默肃立。

焚香台前,年过八旬的杨钦典双膝跪地,双手颤抖地捧起一张冥币,嘴里反复念叨:“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2007年11月17日,杨钦典病逝于老家,享年89岁。

罗广斌,曾是杨钦典亲手打开牢门的“犯人”。解放后,他成为作家,写出长篇小说《红岩》,影响了几代人。

他在回忆中写下这样一段话:

“如果没有杨钦典的将功折罪,白公馆剩下的19个人会全部被杀死,那么狱中党组织血和泪的嘱托就不可能被保存下来。所以,杨钦典最后的义举,应该说对保存这些历史资料以及了解大屠杀的真相,客观上起到了重要作用。”

这个评价或许正中肯綮。

杨钦典或许不是人们所认为的英雄。他曾软弱过,迷茫过,甚至参与过杀戮。

但他也在最后的节点上,作出了正确选择。他没有继续顺着命运的斜坡滑下去,而是停住了。

他用打开牢门的那一刻,重新定义了自己的人生,也让历史避免了一次彻底的沉默。

参考资料:

杨钦典:将功折罪的军统刽子手 宝山;远村
李漠著.《最后的故事》2006
厉华,陈莎作.《江姐傲雪红梅》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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