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丨特朗普的“堡垒经济”正开始伤害美国

Donald Trump’s fortress economy is starting to hurt America

贸易与移民限制带来的阵痛，终将无法回避

插图：《经济学人》/里卡多·雷伊

2025年10月9日

唐纳德·特朗普总统正一砖一瓦地为这个全球最大经济体筑起围墙。随着美国对其他所有国家的关税壁垒不断加高，“吊桥”也随之升起——移民进入美国的难度越来越大。总统希望将美国打造成一座能抵御外来“入侵”的堡垒，然而事实上，他正让美国与那些曾助力其经济成为全球艳羡对象的商品和人才渐行渐远。如今，其造成的损害已开始显现；一旦破坏形成，便绝非易事可以挽回。

但投资者对此却有不同看法。自“解放日”（特朗普对美国贸易伙伴加征关税的日子）以来的六个月里，金融市场已从恐慌转向狂热。其他领域的情况则喜忧参半：由于美国进口企业承担了大部分关税冲击，通胀仅小幅上升；尽管移民流入中断导致就业增长陷入停滞，但2025年美国经济仍有望实现1.5%至2%的增长。

美国经济之所以能展现出这种韧性，部分原因在于平均关税水平并未达到人们担忧的高度——一方面是因为部分关税已被取消，另一方面是贸易流动正在快速调整。今年4月，分析师还警告称美国平均关税税率可能达到28%；但到了8月，边境关税收入数据显示实际税率仅为11%。另一个有利因素是，鲜有国家对美国关税采取大规模报复措施。英国、日本、欧盟等主要经济体均已与美国达成协议，通过降低特朗普提议的关税（而非自行加征关税）解决分歧。

特朗普总统的运气还体现在，美国正处于一场由人工智能乐观情绪推动的惊人股市繁荣之中。自4月触底以来，标准普尔500指数已上涨40%；其周期性调整后市盈率目前超过40倍，与互联网泡沫时期创下的纪录相去不远。富裕投资者因此增加消费，为经济增长提供了支撑。

然而，经济无法永远回避孤立带来的代价——这些代价只会随时间推移不断累积。首先，股市不可能永远保持如此迅猛的涨势；涨得越高，崩盘风险就越大，届时财富效应将彻底逆转。其次，现行关税造成的损害已开始显现。最重要的是，移民流入锐减对经济造成了巨大且未被充分重视的冲击。2000年至2020年间，美国年均净移民流入量为100万人；在乔·拜登总统任期内，这一数字升至每年250万人。而2025年，美国净移民量可能出现大萧条以来有记录的首次零增长或负增长。

眼下最紧迫的问题将是通胀加剧。我们的追踪数据显示，特朗普的关税目前正推动消费者价格上涨0.3个百分点。未来几个月，这一涨幅可能继续扩大，并在今年年底前后达到峰值。高盛集团的经济学家发现，关税实施时间越长，最终转嫁到消费者价格上的比例就越高。这或许与总统反复无常的政策制定有关——企业会选择观望，直到确定必须涨价时才采取行动；而一旦涨价，受到贸易保护、无需面对竞争的本土生产商也会纷纷跟风。

这些影响很快将推动核心消费者价格通胀率接近3.5%。目前，服装、电子产品、家用电器等进口商品价格已远超趋势水平。民众（尤其是贫困家庭）对此已有明显感受。我们与舆观调查公司（YouGov）的最新民调显示，对特朗普处理通胀问题持否定态度的美国人比持肯定态度的多28个百分点；而今年1月，对其通胀政策持肯定态度的人还多6个百分点。通胀高企还可能促使美联储放弃进一步降息，这将对极高的股市估值构成威胁。

真正的损害将体现在长期层面。美国在全球商品进口最终需求中仅占15%的份额。若美国持续“收起吊桥”，全球经济体系将逐渐在没有美国参与的情况下实现整合。加拿大总理马克·卡尼正推动《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一个包含加拿大在内、以亚洲国家为主的贸易集团）与欧盟建立更紧密的联系。美国经济体量庞大，即便退出全球贸易，也不至于遭遇经济灾难；但假以时日，关税将侵蚀其竞争力与经济影响力——尤其是在其盟友与中国深化整合的情况下。全球投资者对美元已愈发谨慎，今年以来美元兑一篮子货币汇率已下跌9%。

移民减少同样会造成损害。特朗普政府的限制措施甚至波及高技能劳动者，部分人申请签证需缴纳10万美元费用。以价格（而非抽签）来分配入境资格或许有其合理性，但并非所有签证原本都是随机分配的。再加上其毫无顾忌的驱逐出境计划以及对高校的打压，特朗普正在向全球顶尖人才释放一个信号：美国不欢迎他们。

这最终将对美国造成最沉重的打击，因为高技能移民带来的益处极为巨大。拥有研究生学历的移民，其一生平均能为美国财政部带来180万美元的净财政收入——这也解释了为何高技能移民仅占劳动力总量的5%，却贡献了10%的劳动力收入。若再计入埃隆·马斯克等移民创新者所带来的影响，其益处将更为显著。有研究指出，1990年至2010年间美国30%至50%的生产率增长都应归功于高技能移民。当美国向流动人才关闭大门时，它也正在放弃自身成功的关键要素之一。

高墙之后的黯淡之城

围绕美国经济筑起的“城垛”绝非易事可以拆除。由于其他国家并未提高关税，美国若要取消壁垒，就必须单方面降低自身关税。但习惯了贸易保护的本土企业，必将游说政府维持现有关税。而移民对“美国是能实现自我价值之地”的信念，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重建。美国曾自视为“山巅之上的光辉之城”，但随着高墙不断筑起，它将更像一座孤立的堡垒。这种局面持续越久，世界就越有可能在没有美国参与的情况下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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