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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老公突然问我,要是遇到更好的人怎么办?我知道,我们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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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到一半,周念安的筷子顿在半空,突然抛出的问题像块冰,砸在暖融融的汤面上。

“要是我碰上比你强的人,该咋办?”

我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蒸汽模糊了眼镜片,一时没出声。他却像是等不及我的答案,自顾自补了句:“那咱俩就各奔东西,离婚得了。”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他指尖泛白的骨节——上周在商场角落,我分明看见他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给一个哭红眼睛的女孩递纸巾,声音放得比哄我时还软:“别哭了,我会给你一个未来。”

此刻他把筷子“啪”地搁在瓷盘边,脸色骤然沉下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沉默在餐桌上方绕了几圈,他才勉强扯出个笑,指尖蹭了蹭碗沿:“没事,我只是开个小玩笑。”

我低头舀了勺汤,烫得舌尖发麻。这不是玩笑,我比谁都清楚。从前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像盛着星光,可现在,那点光早就灭了。他对那个女孩,是动了真心的。

后来去医院复查,医生原本皱着眉,扫过检查报告后突然放缓了语气,轻声安慰我:“别担心,还没到晚期,积极治疗的话,康复机会很大。”我捏着诊断书走出诊室,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却撞见了不该见的人。

周念安的左臂缠着绷带,渗出血迹的白色纱布格外刺眼。那个女孩站在他面前,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带着哭腔:“为什么我这么晚才遇见你?连名正言顺照顾你的机会都没有。”

他大概是慌了,伸手想去擦女孩的眼泪,刚包扎好的伤口被扯动,纱布上的血迹又晕开一片。他还是那句话,语气却比在商场时更认真:“别哭,我会承诺给你一个未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自己先愣住了,喉结滚了滚,像是后悔刚才的冲动。可女孩当了真,鼻尖红红的,抬头望着他追问:“真的吗?”他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

我站在拐角,攥着诊断书的手指泛白。我太了解周念安了,婚姻还没结束,他的身体不会做出越界的事,可心呢?那颗曾经只装着我的心,早就偏向别人了。我甚至开始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觉得,八年的我,不如她。

我在他手机里翻到了那个叫“暖暖”的联系人,头像是张校园里的抓拍——女孩穿着奶白色外套,蹲在树下喂猫。我没戳穿,只是想着,要亲自去看看,这个能轻易摧毁我八年感情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我们的八年,不是轻飘飘的数字。是大学校园里共享的一碗泡面,是异地恋时跨越一千多公里的火车票,是疫情最严重时他隔着小区铁门,把口罩和消毒水塞给我的手,是最穷的时候,两个人分吃一个馒头也觉得甜的日子。可这些,终究还是输给了一个“更好的女孩”。

见到暖暖的那天,是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确实和照片里一样,浑身透着青春的朝气,连走路都带着轻快的风。我看见她跑向一个拾荒的老奶奶——老人手里的编织袋破了,空饮料瓶滚了一地,她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把瓶子一个个捡起来,还帮老人把袋子系紧,一路护送着往校门口走。

我跟在后面,像个卑劣的偷窥者,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有人猛地挡在我面前,张开的手臂像道屏障,遮住了我看向暖暖的视线。

抬头时,周念安的脸近在咫尺,嘴唇还在发抖:“阿好,这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那错的人,是我吗?

暖暖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惊讶地转过身。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她的眼神晃了晃,很快就慌乱地移开,手指攥紧了衣角。

后来约在咖啡馆谈这件事,周念安坐在我对面,手指反复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眼底是化不开的苦楚。他张了张嘴:“阿好,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其实挺好奇的,当我这个妻子撞破一切时,他会选择和暖暖断了联系,还是干脆和我了断。沉默在空气里漫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阿好,我……似乎不再爱你了。”

我没说话,眼泪却先一步涌了上来,砸在咖啡杯里,溅起细小的涟漪。他慌了,手忙脚乱地从纸巾盒里抽纸,愣了几秒,才把纸巾推到我面前。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背负了更多:“安好,我们从十八岁认识,已经八年了。我知道我混账,我卑鄙,可这么长时间,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从爱情变成亲情了。这是我们都没法抗拒的现实。”

“那她呢?”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周念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或许将来,我对她的感情也会变。但至少现在,我不想骗你。”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我没做过越轨的事,如果你愿意,我们还能继续过下去。但是……我能给你的,只剩下责任和剩下的日子了。”

我该怎么形容那种心情?像是溺水的人,明明知道前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沉下去。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再说话。最后还是我先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定个时间,离婚吧。”

走出咖啡馆时,天色已经暗了,落日把天空染成一片金红,连风都带着点暖意。可我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门口的街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周念安一眼就看见了,脚步立刻快了起来。暖暖被他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了,手紧紧攥着书包带。

“暖暖,你怎么在这儿?”他的声音放得很软,和刚才在咖啡馆里判若两人,“不是让你回宿舍吗?怎么还没走?”

暖暖偷偷瞄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无措,低头小声说:“我……有点担心你。”

他的眼神立刻柔下来,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了顿,最终只是轻声说:“别瞎想了。”

“别瞎想了。”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我心里。毕业那年,我抱着他哭,担心异地恋走不下去,大家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我怕我们也逃不过。他也是这样抱着我,拍着我的背说:“阿好,别瞎想,等我安顿好就去找你。”

火车站的站台上,他往北,我往南。火车开动的时候,他追着车厢跑,喊着我的名字,说会一直等我。

刚开始异地的时候,我住在二线小城的出租屋里。第一个生日,他说会来,结果我等了一天,他都没出现。直到午夜过后三十七分,出租屋的门被敲响,我打开门,就看见他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把把我抱住:“我尽力赶了,还是迟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凑路费,把攒了很久的钱都花光了,连打车的钱都没有,从火车站走到我的出租屋,足足十二公里。

那时候我总觉得,就算有遗憾,就算会迟到,我们最终还是会圆满的。我以为我们能一起熬过异地,熬过贫穷,熬过所有的艰难,可我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原来有些承诺,只能停在当时当地。过了那个时间,就什么都不算了。

第二回。

疫情刚刚放开那会儿。

我俩的事业在各自的地盘上都站稳了脚跟。

我感染了。

那会儿,整个城市都缺退烧药。

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我连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痛苦。

我只记得当时那种痛苦。

深夜里,有人猛地推开了我的门,手里拿着退烧药。

烧退了之后,他抱着我,身体不停地颤抖。

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说:“阿好,我真的觉得我要失去你了。”

他紧紧抱着我。

泪水一滴滴落在我的肩上。

他说:“当我撞开门的时候,我真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他说:“我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感觉,阿好,我不能没有你。”

我该如何描述我当时的感动?

仿佛,我抓住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那金色的温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后来,我康复了。

他却发烧了,躺在床上,好像喘不过气来。

可假期只剩最后一天。

宝贵的退烧药,却用完了。

他咧嘴一笑:

“别担心,没事的。

“正好回去就辞职,以后,我陪着你。”

那一刻,爱情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哭着抓住他的手:“周念安,你别辞职,我辞。”

他好不容易才考上的编制。

怎么能因为我而放弃呢?

后来,他退烧了。

我也收拾好了在凉城的所有东西。

出门那一刻。

我问他。

“我跟你走了,如果你背叛我怎么办?”

他嘴角露出微笑。

“阿好,别乱想。”

他说:“我爱你,这辈子都爱你。”

我知道的。

承诺,只有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才是真的。

但我还是选择相信。

心甘情愿。

周念安在夜色中回到了家。

他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了我许久。

“阿好,房子留给你,我要搬出去了。”

我回答道:“好的。”

我们相恋了七年,结婚一年。

八年的时光里,屋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们为爱情而添置的。

周念安默默地收拾了几件衣物。

突然间,他看向我。

“安好,你怎么变得这么瘦?”

为什么变得这么瘦?

因为我得了癌症,身体变得虚弱。

因为你每天心事重重,让我夜不能寐。

因为我察觉到你的犹豫,食不下咽。

但我又能说什么呢?

用道德的枷锁将周念安束缚在我身边,互相折磨。

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最后,我转过头。

“快点收拾吧,别挡我的视线。”

周念安显得有些失落,叹了口气,走进书房收拾自己的东西。

出来时,他再次经过我身边,脸上带着迷茫。

“安好,我依然把你当作最亲近的家人。”

他问我:“我们以后还能保持联系吗?”

我平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明天去登记,三十天的冷静期,你还能联系我两次。”

他凝视着我,苦笑了一下。

“你还是那么绝情,一点都没变。”

在家门关闭之前。

他回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阿好,你的家不在这里。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江暖是个好女孩,她不会介意的。”

我没有回应。

一分钟后,房门被关上了。

虽然家里还是我一个人。

但从他进来又离开后,家里好像突然空了许多。

那种缺失感,让人的心里也跟着沉重地疼痛。

这一夜。

我吃了三倍的安眠药。

约定与周念安相见的时间,定在了清晨九点。

完成了离婚手续,午后就得去办理住院的事宜。

我备齐了离婚所需的文件,打包好住院所需的行囊。

在书房中,还存放着我的体检报告。

拉开那个抽屉。

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猛然意识到,我的造影检查报告,昨天明明还在这里……

能够把它取走的人,只可能是——周念安。

八点五十分。

我提前抵达了民政局。

他比我更早到达,从车中走出,显得有些疲惫。

我们无言地走进了政务大厅。

八年的相伴,只需一张轻薄的纸,盖上印章,就能宣告终结。

当我转身离去时,周念安喊住了我,似乎有话要说。

“安好……”

他似乎有些不忍。

“如果你感到非常难过,我……可以……”

“那江暖又该如何?”

我提出了关键的问题。

周念安没有回答。

我平静地笑了笑:“就这样吧。”

周念安追了上来:“安好,你早就知道,对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

门口有个小姑娘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安好姐,对不起,是我们……”

我没有等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们都知道这样做不对。

那么,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登记了住院。

医生定了五天后动手术。

癌症手术得直系亲属签字。

我似乎没有其他亲人了。

就剩下凉城,一个联系不多的母亲。

电话一拨过去,那边立刻接了,没等我开口,她就开始埋怨。

「丫头,这么久才想起给我打电话,你叔叔一直念叨你,让你回家过年,你多少年没回了!」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

「妈……」

对方立刻沉默了。

情绪稍微平复,我才说:「你能来海城一趟吗,机票钱我来出。」

「我去干嘛?快过年了,机票贵得很,你那钱不如给你叔叔买瓶好酒。」

「妈,我得了癌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我妈的声音:「你,你怎么了?周念安呢?!」

我说:「我离婚了。」

我妈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

我猜,她可能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靠在床头,失了神。

突然,电话里传来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你在哪里?

「我现在就过去!」

她虽然在哭,但还是在责备我:「你为什么不听听你叔叔的话,当初给你安排本地的婚事你就是不答应,丫头,你这个丫头!」

我突然笑了。

「妈,别哭,我没事,是癌症早期。

「医生说,我能治好。」

老妈抢到了最早的飞机票。

早期的肺病。

按说不会有啥明显的感觉。

我躺下,快要睡着的时候,却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睡得迷迷糊糊。

我仿佛回到了大学一年级,老妈深夜出门去挣钱。

叔叔在客厅里,和他几个哥们儿喝酒。

喝多了,就有人敲我的门。

他笑着叫我的小名:“阿好,大姑娘了,让王叔摸摸。”

那个夜晚,我用床头的热水瓶砸了他的头,逃离了那个家。

寒冷的夜晚,无处可去。

找到了在火锅店后厨忙碌的老妈,她把我拉到一边,只是默默地流泪。

她说:“丫头,别怪你王叔。”

那一夜,我离开了。

回到了省城的大学,下了火车已经是凌晨。

遇到了几个喝醉的学生。

远远地,对我吹口哨。

就在那天,我遇到了勤工俭学的周念安。

他在路上往宿舍的方向走。

我快步追上去,拉住他:“老公,等等我!”

他惊讶地回头。

看到那几个醉鬼,立刻明白了,反手拉住我的手。

他说:“走,老公送你回宿舍。”

我一直觉得,能在那个夜晚遇见他,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后来,他对我说:“安好,我的名字是周念安,生来就是要惦记你的。”

他说完又疑惑:“你家里,给你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你平安美好吗?”

我告诉他:

“不是的。

“我妈说,先有女儿,后有儿子,就叫一个好字吧。

“和招弟的意思,一样。”

那天,周念安沉默地看着我很久。

眼里满是心疼。

我的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手机震动,电话不断。

接通后,是周念安颤抖的声音。

“安好,你在哪里?!

“这是什么CT造影检查?!

“什么叫考虑肺癌?!”

他在电话里大吼大叫,情绪失控。

我反而分了神。

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崩溃了多久,我回过神来。

语气轻轻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声音一停。

然后沙哑,像以前那样低声哄着。

“阿好,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想了想。

还是告诉他:“你不用担心我会死,三十天后,我会准时出现。”

他突然哽咽。

“阿好,你真的生病了。

“你是要挖我的心吗?”

我何曾挖过他的心。

反倒是我,心早就被他拿走了,拿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的午后,我妈妈赶到了。

她两手空空,眼睛肿得像桃子。

这个一辈子没离开过家门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我的病房。

“傻丫头……你怎么就这么干了呢……”

我笑了笑。

“妈,你还没吃饭吧。”

她抬手轻轻拍我,感觉不到痛。

嘴里还嘟囔着。

“都奔三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就知道给家里添麻烦。你王叔没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她一边嘟囔一边又哭起来。

“该死的周念安,他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吗……”

我的病房门口。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

他喘着粗气,看到我,眼睛立刻红了。

他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站在那儿,拳头抖个不停:“你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明白:“告诉你又能怎样呢?”

“我……”周念安说不出话来。

我猜,他可能想说。

如果知道我病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我有点累,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离我远点。”

我听到男人的哽咽声。

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随后的“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睁开眼。

周念安已经被打得头歪了。

“周念安,你还算是个人吗?!

“我把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你是怎么承诺的?!

“你说你会让我女儿一生幸福?

“她幸福吗?我问你,她幸福得一个人在医院做癌症手术吗?!

我妈身体颤抖着,声音都变得尖锐。

周念安的手紧紧握着。

无言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沙哑地说:“是我,对不起安好。”

“滚!”

我妈骂得很凶。

但最终,也没能骂走他。

高大的男人眼睛红红的,说什么也要留在这里。

他对我妈说。

“妈,离婚证还没下来,我和阿好现在还是夫妻。”

我想告诉他别叫我妈。

但是胸口一阵剧痛。

我说不出话来。

在手术前的各项检查完毕之后。

大夫翻阅完检查结果,询问道,哪位是病人的家属,请出来一下。

我妈不自觉地就往外走。

但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

她那本就弯曲的背似乎又弯了几分,无助地望向周念安。

她轻声说:“周念安,你去听听吧。”

她又回到我身边坐下。

虽然离门口挺远,但她还是不自觉地靠近,想要偷听外面的对话。

门外一片寂静。

我感觉自己好像打了个盹,才看到周念安回来了。

他的手紧紧握着,微微颤抖。

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

嗯……

应该说是曾经最了解。

我知道他这样紧握着,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尽管我妈对他充满了厌恶。

我还是跑过去拉住他,问:“医生怎么说?”

他回答说:“没什么大事,妈,就是一些手术前的注意事项。”

我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机械地点点头。

其实这只是个小手术。

就是在肺上开个小口,把癌细胞取出来。

但他们表现得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生怕我就这么去了。

我应该能挺过去的。

对吧……

手术前夕。

我再次遇到了江暖。

我妈并不认识她,只当她是我亲密的伙伴。

她手里提着猪肺汤。

据说是她偷偷在宿舍里熬的。

趁着我妈外出,她也让周念安离开了。

她茫然地凝视着我。

“安好姐,我和周念安,至今没有任何故事。”

她询问我:

“你会康复吗?

“我愿意立刻在大学里找个男友,远离你们的家。”

她边说边紧咬着嘴唇。

她说道:“安好姐,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伤了。”

我眉头紧锁。

“我不想见到你。”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看起来快要落泪,却还是强忍着。

她深深鞠了一躬,继续道歉。

擦了擦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推门离开了。

真是让人不悦。

我确实得了癌症,但只是早期。

每个人都好像我快要离世了一样。

周念安推门进来,默默地收起了那碗猪肺汤。

“你需要禁食禁水。”

他停顿了一下:“江暖其实也知道,但她还是想尽力做点什么。”

我的胸口突然一阵疼痛。

我皱着眉头咳嗽。

“你能别说了吗?”

他不再说话。

收拾好东西,他轻声安慰我。

“阿好,你会好起来的。

“是我的错,我在外面迷失了方向,以后……我不会再这样跟你开玩笑了……”

我转过头,望向窗外。

景色很美。

江暖,真是个不错的女孩。

或许她自己都忘了吧。

在我被查出肺癌之前,我因为高烧而去了医院。

那时,周念安正好在外地出差,我独自一人,头昏脑胀,在医院里不小心撞到了她,差点没站稳。

那个女孩心地善良。

她立刻扶住了我。

看到我孤身一人,她全程陪伴。

直到我打了退烧针,她才离开。

她可能已经忘了,为了表达谢意,我加了她的微信。

每天刷她的朋友圈,都能看到她在倾诉着暗恋的甜言蜜语。

她和周念安至今还没牵过手,这我知道。

我也知道,她的确是个比我更出色的女孩。

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会让她成长为一个温柔、善良、自信的女性。

她和我不一样。

我性格偏激、冷漠、无情。

我不相信任何人。

除了……周念安。

在手术之前,我需要进行穿刺定位,并且插入导尿管。

哎呀,那感觉真是痛得要命。

我痛得连喊都喊不出来,接着我看到了我妈妈,她咬着自己的胳膊,默默地流泪。

唉。

她确实已经上了年纪。

假如这次手术能够顺利进行,我想,我可能就不会对她怀有怨恨了。

我穿上了无菌的手术服。

被送进了手术室。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缓缓关闭时,我听到了我妈妈终于忍不住的大哭声。

麻醉药被注入我的身体,刺目的手术灯光照射下来。

我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

我恳求道:

「能帮我把伤口缝得好看一些吗……我想继续活下去……」

我想活得更漂亮一些。

开刀。

就像一场没完没了的长眠。

感觉这世上没啥值得我牵挂的。

但是……我还是渴望生命。

幸运的是,我终究从手术台上下来了。

醒来时,我还有些迷糊。

妈妈已经握紧了我的手。

「宝贝,感觉如何?」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想咳嗽,但胸口胀得生疼。

我强忍着,没咳出声。

「我还好。」

我睡得不分昼夜。

记不得过了多久。

江暖又来看我了。

手里端着煮好的小米粥。

她不敢直视我,放下那浓稠的粥就匆匆离开。

说真的。

闻起来很香,但我没什么胃口。

周念安见我没动筷子,默默地把粥挪开了点。

「亲爱的,我回去给你煮点别的好吗?」

我的嗓子干得像沙漠,转头看着他。

「你的心意,我不需要。」

他脸上写满了痛苦。

只是默默地守护着我。

妈妈私下里对我说:「宝贝,他没犯什么大错,就原谅他吧。」

我摇了摇头。

「就算死,我也不想做他的遗孀。」

妈妈愣愣地看了我很久。

偷偷擦着眼泪:「随你吧,妈妈也管不了你。反正你们这代人,离婚了也不会像我们那时候,连累孩子被人指指点点。」

对。

周念安的身体没出轨。

或许还有人会称赞他的诚实。

他只是不再爱了。

但这段婚姻,他的不爱,不是爱情消逝。

而是转移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已经结束的婚姻,怎么可能重燃?

门口。

周念安眼眶泛红地走进来。

坐在我旁边,坚定地看着我:「安好,你会康复的。」

妈妈进来了。

看到煮好的米粥,盛了一碗递给我。

「宝贝,再不想吃也得吃,你现在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我避开她递来的勺子。

妈妈眼睛红了。

「宝贝,还是这么不舒服吗?」

我想说,我不是不舒服。

她却不容分说地把那口粥喂进我嘴里。

滑润的。

带着小米特有的香气。

手术结束后。

我得每天拍痰。

我妈力道不足。

拍得我背都肿了,效果却微乎其微。

周念安接手了这活儿。

他每天都帮我拍。

术后第四天,他颤抖着提出了一个想法。

“阿好,我们别离婚了……”

“周念安。”我认真地看着他,“你是受不了自己内心的愧疚吗?”

他尴尬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会……用我剩下的日子来补偿你,阿好。”

“我的未来,可能要吃药无数,花钱无数,耗尽精力无数。”

他突然紧握我的手,力道很大。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我不后悔。”

“可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我低下头,注视着他青筋暴起的手指:“你知道吗?就算我化成了星辰,也不愿意照耀你。”

他突然松开了我的手。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整个人呆立不动。

“你就这么恨我……”

我忍不住眼眶泛红。

恨?

我哪有时间去恨他。

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没说,但我注意到每次医生检查完我的情况后,都会把家人叫出去。

和我同期做肿瘤手术的病人已经出院好几个了。

只有我,还有隔壁床的小姑娘还留在这儿。

她得了胃癌。

才二十三岁,比我还要年轻。

她被化疗折磨得眼睛肿得看不见眼珠,头发也掉光了。

她白天对我说:“姐姐,我们一定要相信奇迹。”

夜里却疼得翻来覆去。

病房里人少的时候,她又说:“好像来这世上一趟,最后也只有被我拖累的父母记得我。”

我在医院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医院通知我可以准备第二天出院了。

小姑娘羡慕地说:“我也想出去。”

我握住她的手:“你很快也能出去的。”

夜里。

心电监护仪突然大响。

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跑过来紧急抢救。

她被紧急拉出去。

直到第二天,我收拾好出院的东西。

看到隔壁床的家属回来,默默地收拾东西,没人说话。

“她怎么样了?”我问。

家属那边看了我一眼。

勉强挤出笑容:“囡囡变成星星了。”

星星。

这个词既遥远又亲近。

我愣住了。

但有人立刻搂住我的肩膀。

周念安眼睛红红的:“阿好,你不会那样的,你会健健康康的。”

我点点头。

我不会那样的。

我已经康复了,身体健康。

周念安驾车抵达了家门口。

他带出去的东西并没有带回来,但人,无论如何也跟着进了家门。

“我就睡地板,地板就成。”

夜幕低垂,四周一片寂静。

我被一阵咳嗽声惊醒。

他从地板上一跃而起,熟练地为我轻拍背部。

突然间,他冒出一句话。

“等你恢复了,我陪你去旅行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

在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已经规划过无数次旅行。

但因为资金不足,计划被搁置了。

后来,周念安忙于工作。

他没有时间。

周念安眼神柔和,像是在哄我:“我会向公司请假,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不知怎的。

我的心脏随着胸腔的感觉,一阵阵的膨胀和瘙痒。

我转过头去。

“还有四天。”

他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显得惊慌失措。

还有四天,就是我们冷静期结束的日子。

他茫然地拉住我:“阿好,我不去了,我后悔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让我走到法庭,那样大家都难堪。”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恳求:“阿好……”

“我不想来回奔波,周念安,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就别让我走到法律诉讼那一步。”

他的身体颤抖着。

难以置信。

我闭上眼睛,感到疲惫。

我娘亲这辈子就做了一道拿手好菜。

那就是蛋炒饭!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那该死的老爸特别爱吃这口。

我也不例外。

但自从她嫁给了王叔叔之后,就再也没做过这道菜,因为王叔叔对鸡蛋不感冒。

她的手艺生疏了。

尝试了三次都搞砸了。

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鸡蛋炒得一股腥味。

她在厨房里叹着气。

我听到她的手机响了。

那是一款老年手机,铃声特别响亮。

电话那头的人大声喊道:「老太太,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家老王出事了!他喝多了,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情况不明!」

透过厨房的玻璃门。

我妈转过身来,我看到她擦了擦脸。

提高了嗓门。

「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

她用力挂断了电话,手都在抖。

她这一生。

自从嫁给了王叔叔,就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从没离开过他超过一天。

我一直觉得她是那种老年版的恋爱脑。

我突然意识到。

我好像真的不再怪她了。

我妈在厨房里背对着我,剥着手里的葱。

「妈。」我喊她。

她把葱一扔:「别叫了,马上就炒新的,你这丫头,嘴挑,催啥催!」

她好像很久没这么叫我了。

特意避开了那个「死」字。

她不肯转过身让我看到她的脸。

我说:「妈,你回去吧。」

她的动作停住了。

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特别勉强的笑容。

「不回,别听他们胡说,我要在海城好好享受。」

她话音刚落。

却又突然捂住脸,冲进次卧关上了门。

那门里面,静悄悄的。

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我突然抬头,看着天花板。

不哭,不哭。

没事,不哭。

民政局里。

工作人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在打印证件时,机器轰鸣声中,他不时偷偷瞄我几眼。

我微微一笑。

嘴唇裂开,疼痛难忍:“我自愿离婚,没人强迫我。”

工作人员又瞥了周念安一眼。

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姑娘,离开谁都能过得好,要乐观,好好照顾自己。”

我只能苦笑。

“好的。”

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书,如今变成了离婚证的红色。

我回到了家。

但周念安还是固执地跟随在我身后。

我站在了公寓的门口。

“别再跟着我了。”

他沙哑地恳求:“阿好,别撵我走,行吗……”

我回答说:“可这儿不再是你的避风港了。”

周念安眼眶泛红:“是我……是我自己毁了我们的家,但能让我继续跟着你吗?我保证远远地看着,什么也不做。”

我心中波涛汹涌。

呼吸急促,仿佛喉咙里充满了铁锈的味道。

他急忙轻拍我。

我却推开了他的手。

“破碎的东西,即使拼凑起来,也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你走吧,别让我对你感到厌恶。”

“安好!”

他试图叫住我。

然而,我的嘴唇只是无力地颤动,无法吐出任何话语。

我推开了公寓的门。

然后重重地关上。

我和他,被那扇铁门彻底隔开。

我妈很少外出。

她在这城市里总是迷路。

但每隔几天,她总能从家里拿出我爱吃的各种食物。

有蔬菜,也有水果。

全都是新鲜的。

我透过窗户往下看。

瞧见周念安每天匆匆忙忙的样子。

这又是何必呢?

我可不会感激。

我妈在我耳边不停地唠叨。

“周念安其实挺不错。

“他也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只是说了真话,我们这代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丫头,要懂得感恩啊。”

偶尔我看到她做饭时。

那些饭菜的量绝不是给两个人准备的。

她鬼鬼祟祟地打开防盗门,把饭菜送出去,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把空碗空筷拿回来。

唉。

周念安白天在楼道里。

晚上我睡着后,我妈又偷偷把他放进来。

他蜷缩在沙发上睡觉。

其实我整夜咳嗽,难以入睡。

但他们俩好像真的以为我不知道。

我从没预料到。

“复发”这个词,来得如此迅猛。

夜里我咳血严重,被火速送进了医院。

我妈妈,哭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才五十岁出头,这几天却仿佛老了许多。

我紧握她的手。

想要安慰她。

妈妈,别哭了。

我这才意识到,肺里的癌细胞扩散速度惊人。

我也才懂得,医生为了让病人保持积极,往往会隐瞒病情的严重性。

我这才了解到,化疗,就是输液。

在输液过程中,我感到极度恶心。

我会干呕,然后看到妈妈背对着我,偷偷擦眼泪。

太快了。

这个肿瘤,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我。

我在床上看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我的房间。

嘴里念叨着:“阿好……阿好……”

后记:

医院里又多了一例未能挽救的生命。

有个男人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笔记。

【10月7日。

我生病了,周念安不在,我只能自己去看病。

不过今天有个小姑娘帮了我。

她真善良啊。

愿好人一生平安。】

【10月8日。

周念安今天终于回家了。

他会陪我去打针。

我就说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周念安~】

【10月9日。

我今天才知道。

原来那个小姑娘是周念安的实习生。

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他能帮帮她。】

笔记停了几天。

再更新时,已经是10月21日。

【原来,她也喜欢周念安……】

【10月22日。

我在阳台上,看到周念安抽了一整夜的烟。

他从来不抽烟的。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还是……因为我?】

【10月29日。

今天,我在医院被确诊为癌症。

医生问我:“你的家人呢?”

我想,周念安……可能正忙着。

医生的喉结动了好几次,才低声告诉我。

“别害怕,像你这种早期肺癌,积极治疗,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才二十六岁。

从不抽烟喝酒,怎么会得癌症呢?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只记得。

当我走出医院的那一刻,亲眼看到周念安,心疼地看着那个女孩。

他说:“别哭,我会给你未来的。”

晚上他问我。

“如果我遇到了一个比你更好的女孩怎么办?”

我的天,好像塌了。】

【12月24日。

原来医学上。

还有个词,叫复发。】

【1月1日。

我好像也要变成星星了。

可是我……还没活够。

我才刚刚原谅了妈妈。

她还没回凉城。

那个王叔不是个好东西。

妈妈没回去照顾他,我真担心他会对妈妈动手。

她那么大年纪了。

连世界上唯一的女儿如果也变成了星星。

她该怎么办?】

【1月2日。

我今天又梦到了周念安。

在梦里。

我死了。

真的变成了星星。

然后每天晚上跟着他。

照耀他。

可是……

我真没有原谅他。

就算是变成星星。

我也不愿意照在他的身上。】

火车站里。

小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着。

她的身后有个年轻人,穿着黑色衣服,上前拉住她。

“妈,就算是回去,你也坐飞机,我送你!”

小老太太坚决地甩开他:“不用你送我,如果没有安好,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红着眼。

“妈,可是有安好,这个世界上有安好!”

小老太太哭了,像个孩子一样。

“我的安好,已经没了,我要带她回家!”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

不少人都看向他们。

那小老太太抹着眼泪。

抱着自己的行李,一步一步,走进了车站。

脚步蹒跚。

背影……孤寂。

这些路人都不知道。

她的安好……没了……

她的安好怎么就生在她的肚子里。

一生,没有安好……

凉城。

又到了梅雨季。

小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山上。

却看到妮子的墓前已经站着个男人,不过有些矮小?

这个人,她没见过。

小老太太跑过去:“小伙子,你是不是祭拜错了坟,这是我家妮子的。”

那个“小伙子”红着眼。

“没错的,阿姨,我也顺道来看看您。”

小老太太打量着。

记忆里,确实没有这样的人。

头发短短的。

卫衣卫裤,干净秀气。

那孩子扶着她给妮子上了香。

自己又跪着上了三炷香,扶着她下了山。

小老太太抬眼。

“小伙子,你是谁呀?你得和妮子说一说,不然她不知道谁来看她了呀。”

“小伙子”从身上拿出来卷好的信封,偷偷塞到老太太的菜筐里。

“阿姨,我叫江暖……我是个女孩……”

小老太太点头。

她虽然不记得了,但是有个名字,妮子会知道的。

她的视力已经模糊了。

粗粝的手握着她的,有些哽咽。

“这些年,记得她的,也就只有我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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