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96年7月的太阳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化，长途汽车站外扬起的尘土让陈峰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穿着打了两块补丁的灰色裤子，手里拎着一个廉价的人造革提包，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三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陈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落魄的年轻人，银行账户上躺着整整三百万。
"是时候看看，谁才是真正在乎我的人了。"
他低声自语，提起那个装着几件破旧衣服的提包，朝村子深处走去。
01
陈峰先去的是大舅王富贵家。
大舅家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面包车，院门口挂着"富贵机械加工厂"的铜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院子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大舅正招待着几个穿着体面的客人，满脸红光地炫耀着自己厂子今年的订单。
"富贵啊，你这厂子办得真不错！"一个客人竖起大拇指。
"哪里哪里，小本生意，今年也就赚个二三十万吧。"大舅笑得合不拢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峰站在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大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陈峰破旧的衣着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哟，小峰？你回来了？"
"大舅。"陈峰走进院子，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深圳回来了，想在您这儿住几天。"
大舅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他打量着陈峰从头到脚，看到那身寒酸的打扮，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在外面混得不好吧？看你这一身……"
"是啊，没混出什么名堂。"陈峰低下头，声音更低了。
大舅立刻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住几天？家里没地方啊！你看我这院子里都是客人，哪有空房间给你住？"
大舅母从厨房探出头来，尖着嗓子说："当年我就说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你看看，在外面几年还是这副穷样！富贵，咱家可养不起闲人啊！"
陈峰攥紧了手里的提包，指节微微发白。他抬起头，看着大舅那张写满势利的脸，缓缓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扰大舅了。"
转身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大舅压低的声音："你说说，好好的深圳不待着，跑回来丢我的脸……"
陈峰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那个院子。烈日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但眼神却越发冷静——第一个考验，大舅交了答卷。
02
离开大舅家，陈峰直奔县城二舅王有财家。
二舅在县城做建材生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三层小楼气派得很,门口还种着两棵修剪整齐的盆景。陈峰站在楼下按响门铃,心里已经有了几分预感。
"谁啊？"二舅母打开门,看到陈峰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小峰？你怎么……"
"二舅在家吗？"陈峰扯出一个笑容,"我刚从深圳回来。"
二舅从客厅走出来,上下打量着陈峰,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在深圳混了三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记得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说要闯出一番事业的。"
陈峰低着头:"确实没混好,想在二舅家借住几天。"
"住几天？"二舅母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小峰啊,不是二舅母不通人情,实在是家里房子紧张！你看,我们家小两口刚结婚,楼上楼下都住满了人。"
"我可以打地铺,不占地方。"陈峰的声音带着恳求。
二舅摆摆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都二十三了,还赖在亲戚家算怎么回事？男子汉大丈夫,自己想办法去！别说二舅不帮你,我这也是为你好,总不能让你一辈子靠别人吧？"
二舅母在旁边补充:"就是就是,你看看人家隔壁的小王,跟你一样大,现在都在外资企业上班了,穿得人模人样的。你这样回来,我们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陈峰紧紧咬着嘴唇,许久才挤出一句话:"那我不打扰了。"
"哎,路上小心啊。"二舅象征性地送到门口,门一关,里面立刻传来他的声音,"你看看,这孩子就是不争气,当初非要去深圳,现在好了,灰溜溜地回来了……"
站在楼下,陈峰仰头看着那栋气派的三层小楼,眼神越发冰冷——又一个答案,记下了。
03
最后一线希望,是大姨王翠花家。
大姨嫁进了县城一个公务员家庭,姨夫在财政局上班,一家人住在县政府的家属院里。这个院子陈峰小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大姨还算和气,如今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他按响门铃时,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谁啊？"大姨隔着门问。
"大姨,我是小峰。"
门打开一条缝,大姨探出头来,看到陈峰破旧的衣着,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来了？快走快走,别让街坊看见！"
陈峰愣住了:"大姨,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大姨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严厉,"你看看你这一身,站在我们院子里像什么话？我们这里住的都是干部家属,你让我们怎么见人？"
屋里传来姨夫的声音:"翠花,谁啊？"
大姨回头喊:"没谁,一个乡下穷亲戚！"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陈峰的心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峰,不是大姨不帮你,实在是我们家不方便。"大姨说着就要关门,"你自己想办法吧,别来这边了,影响不好。"
门"砰"地一声关上,陈峰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手里的提包几乎要被他攥出水来。三个舅舅姨妈,三次拒绝,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冷漠,更让人心寒。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夕阳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现在,只剩最后一站了——小姨王秀芳家。
04
小姨家在村子最边缘,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
陈峰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院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院子里传来鸡鸣声,小姨正蹲在地上喂鸡,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单薄。
"小姨。"陈峰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小姨猛地回头,看到陈峰的瞬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峰！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她丢下手里的盆,几步跑过来,上下打量着陈峰,眼眶瞬间就红了:"瘦了,你瘦了好多！在外面吃苦了吧？"
陈峰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掉眼泪。从回乡到现在,这是他听到的第一句关心的话。
"小姨,我……我去找了大舅、二舅和大姨,他们都说家里没地方……"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些人真是的！"小姨气得直跺脚,"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这么对你？走走走,进屋,姨这里永远有你的地方！"
小姨夫张德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陈峰愣了愣。他知道家里并不宽裕,多一个人吃饭确实是负担,但看到妻子那坚定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小峰回来了？快进屋,外面热。"
陈峰跟着小姨进了堂屋,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摆放着简陋的家具,墙上贴着发黄的报纸。小姨忙前忙后地给他倒水、擦凳子,还不停地说:"你看这屋子,简陋了点,可干净！今晚你就住东屋,跟你表哥挤一挤。"
晚饭时,小姨端上来一大碗面条,上面卧着一块红烧肉。她把那块肉全部夹到陈峰碗里:"多吃点,在外面肯定吃苦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小姨,您吃。"陈峰想把肉夹回去。
小姨按住他的手:"姨不爱吃肉,你快吃。"
陈峰看着碗里的那块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进碗里。他知道,这块肉可能是小姨家一个星期才舍得吃一次的,现在全给了他。
那一夜,陈峰躺在表哥的床上,听着屋外的虫鸣声,心里五味杂陈。三百万资产的企业家,此刻却因为一块红烧肉而泪流满面——这趟回乡,值了。
05
第二天一早,陈峰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
他推开门,看到大舅王富贵正站在院子里,用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秀芳啊,听说你收留了小峰？"
小姨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抬起头:"是啊,小峰是咱们的亲侄子,收留他怎么了？"
大舅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正帮忙挑水的陈峰身上:"秀芳,你可得想清楚,养这么个闲人可不容易。你看他,二十三岁的大小伙子,在深圳混了三年,混成这副德性回来,以后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
陈峰默默放下水桶,低着头不说话。
"大哥,你这话说的！"小姨站起来,手上的泡沫还没擦干净,"小峰是个好孩子,只是暂时运气不好,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大舅摆摆手:"我这是为你好！你们家本来就不富裕,再多养一个人,以后日子更难过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别后悔！"
话音刚落,二舅母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篮子菜:"哎呀,秀芳,我听说小峰住你家了？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啊！"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但语气里满是讽刺。
二舅母走到陈峰面前,上下打量着:"小峰啊,你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有出息的,我记得你上学时成绩就不好,现在去了深圳也没混出名堂。秀芳,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他拖累了。"
小姨气得脸都红了:"你们够了！小峰是我侄子,我愿意收留他,不用你们操心！"
大舅和二舅母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陈峰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到了中午,村里的闲话已经传遍了。
"听说王秀芳收留了那个从深圳回来的穷小子？"
"可不是吗,她家本来就不富裕,这下更难过了。"
"那小子看着就不是有出息的,在外面肯定混不下去了,才灰溜溜地回来。"
"秀芳这人就是心软,这种穷亲戚能躲就躲,收留他干什么？"
陈峰站在院子里,把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他面无表情地劈着柴,每一斧子都砍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这三天受的气全都发泄出来。
小姨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水:"小峰,歇会儿吧,这些活不急。"
陈峰接过水,看着小姨粗糙的双手和脸上的皱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知道,小姨今年才四十五岁,但常年的劳累让她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人。
"小姨,谢谢您。"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小姨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跟姨还说什么谢谢。"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06
那是一种陈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桑塔纳轿车的引擎声。
在这个1996年的偏僻小村庄里,拥有一辆桑塔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村里最有钱的大舅,也不过是开着一辆旧面包车。所以当这个声音响起时,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陈峰的手微微一抖,他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辆崭新的黑色桑塔纳缓缓停在小姨家门口,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刺眼。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下车,他的皮鞋锃亮,手上戴着一块瑞士手表。
村民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来的贵客啊？"
"开桑塔纳!至少得是县里的大领导吧？"
"来找谁的？该不会是找王富贵的吧？"
那个西装男人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最后锁定在院子里正劈柴的陈峰身上。他的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陈总,您怎么……"
话音未落,陈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是一阵清脆的"嘟嘟嘟"声,在寂静的农村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陈峰放下斧头,从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一部摩托罗拉手机——那是1996年最顶级的商务手机,市场价八千多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
黑色的手机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屏幕上跳动着"深圳"两个字。
围观的村民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小姨愣住了,手里的搪瓷碗差点掉在地上。
正在门口看热闹的大舅和二舅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峰平静地按下接听键,用流利的商业用语说:"喂,是吗？订单的事情我知道了……不,按照原计划进行……对,那批货必须在月底前交付……嗯,我这边处理完就回深圳……"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个西装男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丝毫不敢打扰。几分钟后,陈峰挂断电话,抬起头看着西装男人:"周经理,怎么来了？"
"陈总,深圳那边……"周经理正要开口。
07
陈峰抬手打断了他:"周经理,不急,先让我跟家人说几句话。"
他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目瞪口呆的众人,缓缓开口:"各位乡亲,也包括我的那些亲戚们,我想是时候做个自我介绍了。"
他的声音平静,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叫陈峰,今年二十三岁,三年前离开家乡去深圳打拼。现在,我是深圳峰华电子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兼总经理。"
周经理在旁边补充道:"陈总的公司目前资产三百万,年营业额超过一千万,是深圳最年轻的企业家之一,去年被评为'深圳十大杰出青年'。"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了。
"三……三百万？"有人结结巴巴地重复。
"年营业额一千万？我的天啊！"
"这……这是真的吗？"
大舅王富贵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二舅母更是瘫坐在地上,手里的菜篮子滚出去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