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月啊,舅舅这辈子无儿无女,以后我这房子、这票子,不都留给你?”舅舅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王月心甘情愿地付出了十五年的青春。
直到那天,她打开了那个上锁的抽屉。
遗嘱的最后,附着一行冰冷的、印刷出来的“补充说明”。
那段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她十五年的梦境,连同她整个人生,都捅得鲜血淋漓。
01
成都的冬天,总是带着一股子湿冷的、能钻进骨头缝里的潮气。
王月将一碗刚刚熬好的川贝雪梨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汤是用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的,雪梨被炖得近乎透明,汤色清亮,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带着药香的热气。
“舅舅,汤好了,小心烫。”王月轻声说道,她的声音温和而平稳,像这间屋子里常年不变的温度。
躺在藤椅里的张国栋,盖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子,眼睛半睁半闭,正听着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川剧。
听到王月的声音,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满足的笑容。
“还是我们家小月熬的汤最地道,”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接过王月递过来的汤碗,先是用鼻子深深地嗅了一下那股香气,“三颗黄冰糖,一颗不多,一颗不少,舅舅的口味,就只有你记得最清楚。”
王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顺手拿起旁边的靠枕,塞在了张国栋的腰后,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这一套流程,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从她二十岁那年,扎着一条马尾辫,第一次踏进这个位于成都老城区的家属院开始,十五年的时间,已经将她打磨成了这个家里最精准、最不可或缺的一个零件。
她知道舅舅所有的生活习惯,知道他喜欢早上六点半喝一杯温开水,知道他的降压药要在饭后半小时吃,知道他最爱穿的那件灰色羊毛衫不能用洗衣机洗,只能手搓。
张国栋也总是把对她的依赖和满意挂在嘴边。
他常常当着那些来家里串门的老邻居、老同事的面,拉着王月的手,一脸骄傲地向别人炫耀。
“你们看,这是我外甥女小月,比我那亲生的都还要亲!我这辈子没儿没女,老天爷却送给我这么一件贴心的小棉袄,我知足了!”
每当这时,王月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却会涌起一股暖洋洋的、被需要、被认可的幸福感。
她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照顾这个无儿无女的舅舅,当成了自己人生的全部事业和依靠。
十五年前,当父母第一次跟她商量,让她来成都照顾刚退休的舅舅时,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
那时的她,刚刚二十岁,正是爱做梦、爱热闹的年纪,对未来充满了粉红色的幻想。
而且,她当时正和村里的一个年轻人李枫,谈着一场青涩而甜蜜的恋爱。
可父母却轮番给她做思想工作,把这件事说成是她天大的福气。
“傻女儿啊,你舅舅是什么人?人家是高级工程师,一个月退休金比你爸妈加起来都多!他没儿没女,你去了,不就是把他当亲爸一样伺候吗?以后他那套成都的房子,那笔存款,还能有别人的份?”
母亲的话,说得直白而功利。
舅舅张国栋的话,则说得更加温情,也更加具有迷惑性。
他还记得,那年夏天,舅舅特意回了一趟老家。
他就坐在院子里的那棵黄桷树下,握着她年轻的手,用一种语重心长的、看透了世事的长辈口吻,为她规划着一条“最好”的人生道路。
“小月啊,你看看外面那些结了婚的女孩子,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给人生孩子,伺候老公公婆,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最后还落不着一句好?”
“男人这种东西,靠得住吗?靠不住的。你舅舅我这辈子看得最透的,就是这个。”
“你就安安心心地,来成都,陪着舅舅。舅舅虽然是丁克,但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了。以后我这套房子,我这辈子的积蓄,我不留给你,还能留给谁?”
“有舅舅给你兜底,比你嫁一个不靠谱的男人,要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二十岁的王月,哪里抵得住这样一番饱含着“人生智慧”和“巨大承诺”的话语。
她最终被说服了。
她带着对未来的一丝憧往和对初恋的一丝愧疚,告别了父母,告别了那个红着眼眶对她说“我等你”的李枫,坐上了开往成都的绿皮火车。
她以为,自己是去奔赴一个更安稳、更确定的未来。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从坐上那趟火车开始,就已经驶上了一条被别人精心设计好的、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02
在成都的日子,起初是新鲜的,后来是平淡的,最后,变成了一种日复一日的、刻板的循环。
王月很快就适应了照顾舅舅的全部生活,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让张国栋过得更舒服、更顺心这件事上。
她很少出门,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她的世界,就是菜市场和那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转折,发生在她二十三岁那年的秋天。
那个说着“我等你”的李枫,真的来找她了。
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和一个小小的、用红绒布包裹着的戒指盒子,出现在了家属院的门口。
他比三年前成熟了一些,眼神却依然清澈而坚定。
他向王月求婚了。
他说,他这几年在镇上的工厂里学技术,现在已经是车间小组长了,工资虽然不高,但也足够养家糊口。
他说,他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受委屈了,他想让她回家,跟他一起,过那种虽然平淡、却热气腾腾的安稳日子。
王月的心,在那一刻,被搅得天翻地覆。
她看着李枫那张真诚的、充满了期盼的脸,她心里那个被压抑了三年的、属于一个普通女孩的梦想,瞬间就复活了。
可是,当她把这件事,小心翼翼地告诉舅舅张国栋的时候,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雷霆万钧般的反对。
张国栋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都摔了,指着王月的鼻子,痛心疾首地大骂。
“糊涂!你简直是糊涂透顶!那个姓李的小子,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乡镇工厂的小组长,他能给你什么?他就是想把你骗回那个穷地方去,给他当牛做马,生孩子,当保姆!”
骂完之后,他又拉着王月的手,开始打温情牌,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
“小月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舅舅可怎么办啊?我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边离了你,我连饭都吃不上一口热的。难道,你真的忍心,就这么把舅舅一个人扔下,让他孤苦伶仃地等死吗?”
那几天,王月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初恋男友情真意切的求婚和她内心深处对普通家庭生活的渴望。
另一边,是舅舅声泪俱下的挽留和那个“以后一切都是你的”的巨大承诺。
最终,在舅舅又一次指天发誓,说自己已经把她当成唯一的继承人,甚至已经偷偷立好了遗嘱之后,王月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她含着眼泪,将那枚小小的戒指,还给了李枫。
她对他说,对不起,她不能扔下舅舅不管。
李枫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拖着那个比来时更沉重的背影,消失在了成都潮湿的街角。
从那以后,王月就彻底掐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和念想。
她把自己的人生,完完全全地,像一棵藤蔓一样,缠绕在了张国栋这棵看似可以依靠的大树上。
她以为,只要自己悉心浇灌,总有一天,这棵大树会为她结出最丰硕的果实。
时间就像成都的流水,不紧不慢地,又流淌了十二年。
王月从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姑娘,变成了一个三十五岁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的中年女人。
而张国栋,也从一个还算硬朗的退休工程师,变成了一个身体机能全面退化、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看护的、真正的老人。
他开始变得有些健忘,说话也总是颠三倒四,但对王月的依赖,却与日俱增。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月发现,舅舅的书房里,总是会响起一些她听不懂的、神秘的电话。
她好几次路过书房门口,都无意中听到,舅舅在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格外亲切和热络的语气,和电话那头的人聊着天。
电话里,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关键词。
“血脉”、“香火”、“咱们老张家的根”、“以后就指望你了”。
这让王月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
她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舅舅,是在跟谁打电话。
张国栋只是含含糊糊地,有些不自然地解释说:“哦,没什么,就是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远房的亲侄子,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电话,就随便聊聊。”
这个解释,并没有完全打消王月心里的疑虑,但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安慰自己,舅舅一辈子没结过婚,老了,念叨一下家族香火,也是人之常情。
他对自己的好,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这十五年来,全院的人都有目共睹。
真正让她彻底放下心来的,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03
上个月,张国栋因为一次严重的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临去医院前,他把王月叫到床边,从枕头底下,颤颤巍巍地摸出了一串钥匙。
那串钥匙里,有一把小小的、黄铜色的,是用来开他书房里那个常年上锁的、据说放着所有重要文件的抽屉的。
“小月,”张国栋拉着她的手,把那串冰冷的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舅舅这次住院,也不知道怎么样。家里的医疗保险单,就在那个抽屉里,你帮我收好。这串钥匙,以后就交给你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托付。
“这个家,里里外外,只有交给你,我才最放心。”
这句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就驱散了王月心里所有的阴霾和疑虑。
她觉得,这是舅舅对她这十五年辛苦付出的、最终极的、也是最正式的认可。
那个抽屉,是这个家的核心禁区,现在,他把禁区的钥匙交给了她,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她所有的付出和等待,终于要迎来最终的回报了。
在医院照顾舅舅的那几天,王月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轻松。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规划着拿到那笔“遗产”之后的生活。
也许,她可以自己开一家小小的花店,或者茶馆,过一种真正属于自己的、安静而富足的生活。
出院后的第二天,张国栋的精神还不是很好,吃了药就早早地睡下了。
王月想起了那份重要的医疗保险单,觉得还是应该找出来,放到更稳妥的地方。
她拿着那把小小的、象征着信任的黄铜钥匙,走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打开那个神秘的、上着锁的抽屉。
抽屉里,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樟木和纸张混合的味道。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文件袋。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标记着“医疗保险”字样的文件袋,她把它拿了出来。
就在她准备关上抽屉的时候,她的目光,被压在文件袋最下面的一个、用厚实的牛皮纸包裹着的、由律师事务所专业封口的密封文件袋,给吸引住了。
文件袋上,没有写任何字。
可王月的心,却毫无预兆地,狂跳了起来。
她知道,这种袋子里,通常装的是什么。
一种无法抑制的、混合着好奇、期待和一丝丝不安的复杂情绪,攫住了她。
她想,舅舅既然把钥匙都交给了自己,那这里面的东西,应该也算是对她公开了吧。
她想亲眼确认一下,那个支撑了她十五年青春的承诺,到底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落实在了纸面上。
她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
她环顾四周,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走动声,和隔壁卧室里,舅舅那平稳的呼吸声。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那个用火漆封住的、郑重的封口。
里面,是一份打印得工工整整的、厚厚的文件。
最上面,是几个用黑体加粗的、硕大的、像惊堂木一样狠狠敲在她心上的大字——《个人最终遗嘱》。
王月感觉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她颤抖着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份冰冷的、充满了法律术语的文件。
当她看到正文部分,关于核心财产分配的那一条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