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最新重磅访谈：让OpenAI成为AI时代的“Windows”

来源：市场资讯

（来源：万博新经济观察）

特约编译 | 无忌

编辑 | 熊腿腿

10月9日消息，DevDay大会落幕后，山姆・奥特曼再次登上Stratechery访谈节目。这一次，他不谈模型，不谈AGI，而是打开了OpenAI的底层账本——算力、资本与产品创新，如何被编织成同一个战略系统。

在短短七个月内，OpenAI完成了三件事：

1、发布GPT-5，幻觉率降至1.3%；

2、推出视频生成应用Sora，并开放Sora 2 API预览版；

3、同时相继与英伟达、AMD、三星电子、甲骨文等企业达成合作，启动大规模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建设项目。

三项动作分属不同层面——模型、产品与算力：但指向同一个目标：让AI真正具备可规模化落地的系统能力。

奥特曼认为，这不是一场单一维度的技术竞赛，而是一场系统性工程。

AI的落地不只取决于模型性能，更取决于能源、算力、制造和供应链的协同。

因此，OpenAI选择同步推进这些关键环节，从芯片到数据中心、多线并进——以全产业链同步推动的方式，让技术与市场并行成长。

奥特曼称，这是一场“公司级豪赌”。

AI技术发展太快，若等市场成熟再扩张，机会就会错过。

因此，OpenAI计划在基础设施领域进行巨额投资，并通过长期合作和资金支持，帮助合作伙伴扩产、满足迅速增长的算力需求。

“从电子元器件到电力系统，从芯片制造到数据中心，所有环节都必须同时推进。”

这不是科研理想，而是资本决策：以全产业链同步推动的方式，让技术与市场并行成长。

与此同时，奥特曼又以“产品人”的身份描绘下一个阶段：ChatGPT要成为统一入口，贯通用户与各类服务。Sora的出现，则让更多普通用户能以全新方式释放创造力。

理想与现实、技术与资本，在奥特曼这里被硬生生拧成一根线。

这场访谈，是奥特曼少有的“去理想化”时刻。

他谈的不是AI的未来，而是——如何把未来提前建出来。

以下为访谈精华版内容，经腾讯科技编辑：

01

从模型到系统：奥特曼的统一战略——让OpenAI成为AI时代的“Windows”

汤普森：从DevDay活动上的最新公告，到那些大规模基础设施合作交易，这些举措背后是否存在一个宏大而统一的战略理论？能否用一句话或一段简要论述来概括其核心要义？

奥特曼：OpenAI的核心使命是构建功能强大的人工智能系统，包括通用人工智能（AGI）乃至超级智能，无论当下对其采用何种称谓，同时以真正惠及人类的模式实现部署，让用户能将其灵活应用于日常生活、工作及各类创新场景之中。要达成这一目标，我们需在基础设施建设、产品开发及基础研究等领域投入海量资源并持续付出努力，而这也是全公司上下唯一专注且全力推进的事业。

汤普森：OpenAI正逐步定位为人工智能领域的“Windows”操作系统。作为长期深耕科技领域的分析观察者，我认为这是一种极具积极性的战略定位。

从一方面来看，该公司为消费级与企业级用户提供统一的交互界面或API接口，以此保障用户获得无缝体验；从另一方面来看，OpenAI已成为大规模人工智能基础设施建设的首要目标客户，这种关系类似于计算机产业发展早期原始设备制造商（OEM）与处理器供应商之间的生态关联。你认为这一类比是否贴切？

奥特曼：我对借助历史案例进行类比始终保持谨慎态度，因为在这一过程中，人们往往会不自觉地聚焦于那些关键差异点，而这些差异点对我而言具有重要意义。通常情况下，大多数用户都希望拥有一款单一且高效的AI服务，能够贯穿其整个生活轨迹并持续提供价值。因此，用户会选择ChatGPT作为主要使用入口，但同时也需要ChatGPT与其他服务实现深度集成，这就意味着必须在ChatGPT内部嵌入更多应用。

此外，我们还需大力发展API业务，让用户能够通过OpenAI身份安全登录第三方服务，进而实现体验的连续性与个性化。例如，AI助手需清晰掌握用户偏好与数据隐私边界，并智能判断哪些信息可共享、哪些信息需予以保护。我们的目标正是构建这样一款无所不在的AI助手，而这需要多项要素实现精密匹配与协同配合。

在基础设施层面，这是我目前投入时间与精力最多的领域。当前人工智能需求呈爆炸式增长，构建规模足够的基础设施体系无疑是一项严酷考验，但这也为我带来了全新的挑战与乐趣。至于研究工作，我对 OpenAI 团队未来的发展方向从未有过如此乐观的预期，而这也正是我们敢于进行巨额战略投入、提前布局产品与基础设施的核心原因。

汤普森：你的阐述为我们后续将要探讨的三大核心主题，即基础设施、投资者思维与产品创新，提供了极为优质的讨论框架。

02

豪赌算力时代：奥特曼的基础设施生态学

汤普森：我们首先将焦点放在基础设施领域。每当OpenAI宣布一项合作交易，合作伙伴的企业市值便会瞬间上涨20%甚至更多，这种现象给你带来了怎样的感受？从实际效果来看，几乎所有与OpenAI相关的新闻稿，都能瞬间转化为具有黄金般价值的催化剂。

奥特曼：这确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特别体验。三年前，OpenAI还只是一家专注于基础研究的实验室，当时ChatGPT尚未推出，我们无需过多考虑自身公告对资本市场产生的影响。过去几个月，市场对我们的这种敏感度已成为必须快速适应的现实，但坦白来说，这种情况至今仍让我感到陌生且不真实。我认为，这类现象不会长期持续，它本身带有一定的非理性属性。

汤普森：对于那些希望在AI基础设施建设浪潮中获取发展机遇的企业，是否基本上需要与OpenAI建立直接合作关系？这似乎是上述现象的另一面：在你所描绘的统一战略框架下，OpenAI将成为伴随用户、渗透并影响从底层基础设施到上层应用整个生态链条的核心节点，从这个角度来说，你是否就是该领域的“核心驱动力”？我使用“驱动力”一词时带有积极含义，但这个定位本身也隐含着双刃剑的特性。

奥特曼：OpenAI面临着众多规模庞大、资金充足且技术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该领域绝不会发展成赢者通吃的垄断市场，目前甚至远未达到这样的程度。即便在消费领域，我也认为不会出现某一方绝对主导的局面。当然，我们非常希望OpenAI能占据较大的市场份额，并且已为此制定了雄心勃勃的增长计划，但AI技术的本质决定了它会像晶体管一样，渗透到每一款消费产品和每一个企业解决方案中。这是我个人非常认可的一个历史类比，我们之前也曾经讨论过类似的观点。

汤普森：基于当前这些市场动态，OpenAI最不明智的决策，是否就是不尽可能加大资金投入，或者拒绝投资者提供的各类资源？

奥特曼：我不确定这是否属于最糟糕的选择，但我们早已向外界反复阐述过这一战略意图。直到近期，市场才真正开始认真对待我们的表态。我们计划在基础设施领域进行巨额投资，这是OpenAI层面的一次战略豪赌，我们坚信当前正是推进这一计划的成熟时机。至于这一决策是否正确，最终将通过实践来检验，而判断依据包括研究领域的突破性进展、业务的稳健增长、产品的市场表现，以及我们观察到的整体行业趋势。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将坚定推进的方向。

汤普森：伯恩・霍巴特（Byron Hobart）近期出版了《繁荣》（Boom）一书，书中对卡洛塔・佩雷兹（Carlota Perez）的泡沫投资理论进行了有益拓展。该理论的核心观点是，技术革命需要多项投资与多个发展项目并行推进，而泡沫机制恰好能加速这一同步进程。你是否感受到一种历史责任，需要推动这种多线并进的生态形成？毕竟这些要素无法按照时间顺序逐一推进，必须同时发力才能实现目标。

奥特曼：你的判断完全正确。从电子元器件的制造，到物理基础设施的搭建，再到电力设备与数据中心外部系统的完善，以及芯片制造产能的扩张，所有这些环节都需要同步启动。与此同时，我们还必须培育消费者对相关产品的需求，并确保现有商业模式能够支撑这些巨额投入。这无疑是一场涉及多线程、多维度的复杂协调战役。

汤普森：关于芯片供应，你有怎样的看法？OpenAI刚刚宣布与AMD达成战略合作，英伟达首席执行官黄仁勋（Jensen Huang）是否提前预料到，英伟达会通过这一合作间接成为AMD的投资方？

奥特曼：我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需要注意的是，英伟达与AMD均依赖相同的上游供应链，因此价值链中还存在另一个关键的垄断环节，也就是台积电。我强烈希望台积电能够进一步加大产能投资，以缓解全球芯片短缺的压力。

03

奥特曼的资本手：用投资逻辑操盘AI未来

汤普森：这些合作交易的总价值规模相当惊人，据《金融时报》估算，金额约达1万亿美元。最终需由谁来承担这些巨额成本？这些协议的核心是否在于，OpenAI通过承诺购买的方式，激励合作伙伴提前进行产能扩张？

奥特曼：我预计，这些投资成本将由OpenAI未来的收入来覆盖和偿还。在过渡期内，合作伙伴或许需要通过举债等方式筹集资金，我们会积极提供融资支持，并制定针对性计划，帮助他们在产生收入前解决大规模的资金需求问题。目前，我们已有一些创新性方案正在酝酿当中。

汤普森：长期以来，你被视为硅谷历史上最杰出的募资者之一。你是否曾预料到，这项技能会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复杂环境中，发挥如此关键且广泛的作用？

奥特曼：在职业生涯早期，我通过实践积累了这些募资与融资技巧。虽然我不会自称精通，但至少达到了可圈可点的水平。当时我并未想到，这些经验会如此契合OpenAI的运营需求，不过事实证明，它们已成为我履行首席执行官职责时的无价资产。

汤普森：这项技能是否能排在你技能清单的首位？

奥特曼：它绝对是其中之一。如果能完全遵循自身天赋选择，我更倾向于从事投资工作，而非运营角色。在运营大型科技公司的诸多方面，我清楚自己能力有限，但投资领域的训练让我形成了独特的思维框架：如何在具有指数级增长潜力的环境中精准分配资本？如何识别高潜力的项目与人才？如何在不确定性中优化资源配置？

从某种角度来说，OpenAI的运作模式类似于对一系列内部初创项目进行集体押注——有时这些项目会发展为独立产品，比如Sora应用。这种模式并非传统的公司运营训练路径，我曾担心它可能成为短板，但实践表明，它反而为我们带来了显著优势。关于这一点，我本可以展开更深入的讨论，但这只是众多例证中的一个。

汤普森：你的观点很有启发意义。其中一个关键在于把握“无限上行潜力”与“有限下行风险”之间的动态平衡，这在AI投资场景中尤为重要。但在“尽可能加大投入”的战略前提下，你会明确拒绝哪些机会，或者哪些方向会被认定为不适宜推进？

奥特曼：我们拒绝的机会比外界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与早期初创投资有很大不同：在初创投资中，你可以分散押注数十个项目；但在OpenAI，面对数十个诱人的产品创意与新兴方向，我们必须严格克制，只选择极少数我们坚信具有核心战略意义的路径。有时这会让人感到遗憾，但只有保持专注，才能将这些核心举措执行到极致，进而最大化整体影响力。

汤普森：我对OpenAI在硬件领域的布局格外关注。你与乔尼・艾维（Jony Ive）进行了深度交流，这位苹果设计领域的传奇人物若有机会加入，让外界对OpenAI可能成为新硬件制造商充满期待。我的问题是：如果ChatGPT或OpenAI的核心产品要成为用户“无处不在的数字伙伴”，就必须实现跨设备无缝协作，而非局限于自家硬件生态。你在做决策时，是否考虑过相关风险？比如自家硬件可能导致的战略锚定，或是潜在地疏远其他合作伙伴？

奥特曼：我们绝对考虑过这一点。核心产品必须能在浏览器、各类移动设备及所有主流平台上自由运行，这不仅是我们的要求，也是其他生态参与者的期望。作为一名资深设备爱好者，我一直对硬件创新抱有浓厚热情，也渴望亲身参与设计。但正如你所说，这确实像是一种 “塞壬的诱惑”（The Siren's Call，比喻看似极具吸引力、却可能让人偏离核心目标的事物）。许多科技领袖都曾因痴迷设备而分心，忽略了 “无所不在”的本质。

我们有机会打造真正具有革命性的产品，它不会取代现有设备，而是与它们共存。不过当前硬件领域的创新质量已趋于停滞，几乎所有公司都局限于几类相同的概念。尽管iPhone堪称史上最出色的消费级硬件，我完全理解它的强大吸引力，但人工智能的兴起，正为全新的硬件范式开辟无限可能。

汤普森：另一项令人意外的合作是与三星及SK海力士的联手。显然，未来芯片大规模部署时，内存供应将成为瓶颈。这项协议是否与AMD的交易形成互补？业界曾质疑AMD将从何处获取匹配的内存，此外，OpenAI是否仍在推进自研芯片计划？

奥特曼：请给我们几个月时间，相关情况会逐一明朗。我们并非外界所认为的“疯狂散乱”，而是拥有全面且周密的计划框架。

汤普森：坦率地说，我已经从中看到了整体战略的连贯性，这让我对本次访谈产生了一丝“确认偏差” 的担忧。与你交流后，我对OpenAI的战略有了更清晰的认知。此前我曾对API业务的容量限制颇有微词，认为若将资源集中在特定领域，效率会更高。但现在我更能理解“为何要全力追求无所不在、包罗万象” 的逻辑。当一生难遇的机遇来临时，必须全力以赴。

奥特曼：首先，我坚信这对整个行业乃至全人类而言，都是百年难遇的机遇，我们定会全力把握。这就是“珍惜当下、大胆行动，不因犹豫错过机会”（YOLO，字面意思为人生只有一次）的AI版本，或许这能成为一篇专栏文章的标题。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拥有坚实的愿景框架。如果从这一视角审视我们的所有举措，当我们完成新一轮交易并详细阐释目标与逻辑时，整个战略拼图会完美契合。外界可能会质疑这一战略过于雄心勃勃或风险过高，但至少，我们构建这套技术栈的战略逻辑是经得起推敲的。

04

从插件到生态：奥特曼的“共赢式控制”

汤普森：你过去曾多次提到ChatGPT的推出实属意外之喜。回顾过往，我此前虽也问过类似问题，但近期对此有了更深的思考：ChatGPT从“意外之喜”发展为“行业重大事件”，再到成为“具备高杠杆价值的平台”，这一认知转变是在何时发生的？

如今我们已拥有海量用户需求，API与身份验证机制也已成熟，用户可通过ChatGPT登录并同步使用数据。但本周的公告更进一步：为何不允许应用开发者直接将产品嵌入 ChatGPT内部？这样既能避免复杂集成常出现的故障问题，又能将所有交互集中在一处。你是在何时明确意识到，OpenAI已具备足够影响力推动这一变革的？

奥特曼：这里有两个关键的“惊喜”时刻。其一，我原本预计ChatGPT会有不错的市场表现，但它实际的增长速度与用户黏性，都远超我的预期。其二，一些我原本认为综合能力强劲的大型科技公司，在ChatGPT 刚推出的关键窗口期里，因种种原因出现了战略决策偏差，这为我们赢得了宝贵时间。在竞争对手重新调整战略前，我们得以建立起显著的竞争优势。

不过，自这两个“惊喜”发生后的两年半时间里，我们始终严格依照预先制定的战略蓝图稳步推进：从长期布局基础设施，到设计ChatGPT内应用嵌入的机制，再到实现API与消费者业务的深度融合。这些环节的推进，几乎都与我们最初的规划高度一致。当然，这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脚踏实地的执行，但目前已能看到明显的成果。

汤普森：当你提到其他科技公司的战略偏差时，许多人很可能会首先想到谷歌。尽管谷歌目前已在部分领域恢复竞争力，但你实际所指的公司是否是Meta？

奥特曼：我不便在此点名具体企业。谷歌当前在多个前沿领域都开展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工作，但显而易见的是，在ChatGPT刚推出的那个关键阶段，他们的响应速度确实稍显迟缓。

汤普森：从长远角度看，ChatGPT自身所面向的消费市场与企业市场，哪一个规模会更大？ChatGPT在企业领域的渗透深度，是否超出了你的预期？

奥特曼：二者之间存在一些细微差异，但就像谷歌搜索的经典案例一样：你不会在家使用一家搜索引擎，到了工作场合又切换到另一家。企业用户对安全协议与数据访问权限有更高要求；在消费场景中，用户可能更关注医疗咨询的准确性，而在企业环境里，更看重代码生成或法律文档处理的效率。不过我预测，二者会比外界预期的更快走向融合，最终用户将拥有一款能覆盖所有场景的通用AI工具。

汤普森：若将视角扩展到OpenAI的整体生态，在你的规划中，API业务是作为新初创企业搭建平台的基础，还是更侧重于为企业级解决方案提供支持？此外，像微软Azure这样的云服务巨头，是否仍会在这一生态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

奥特曼：同样地，我将其视作构建“无所不在的AI服务” 的整体组成部分，而非简单将其划分为“ChatGPT企业版”与“API”的二元对立关系。用户会逐渐与这一AI实体建立起情感与功能层面的联结：有时，你在 ChatGPT界面内与它互动，让它处理复杂任务；有时，你在开发终端中用Codex辅助编写代码；有时，你通过API在第三方服务中调用它的能力。但展望几年后的生态形态，用户的感知会是：“我拥有这样一个智能实体，它能跨平台为我提供高效支持。”我很庆幸我们有API的灵活性、ChatGPT亲和的交互界面，以及即将推出的新设备等多种选择，但用户最终感受到的，会是一种单一且连贯的使用联结。

汤普森：在DevDay的演讲中，你列出的合作伙伴名单令人印象深刻。此前你也多次尝试过类似的集成模式，比如早期的插件机制，以及后来的GPTs工具。

奥特曼：ChatGPT早期插件机制的尝试未达预期，但GPTs工具的表现十分亮眼。尤其在企业内部协作或个人工作流程优化场景中，获得了极高的使用量。当然，我们希望本次推出的应用集成机制能实现更大突破，若后续发现不足，也会持续迭代优化。

汤普森：引入这些内置应用后，OpenAI内部是否达成了共识：凭借ChatGPT的庞大流量，用户直接在平台内使用Zillow这类服务，会获得明显更优的体验？这是否也让你们拥有了某种“话语权”，比如“对用户而言，这是更优的使用路径；若某类服务不愿嵌入，其他服务会迅速填补空白，最终实现整个生态的共赢”？

奥特曼：情况并非如此。这又一次体现了我早期职业经历带来的经验价值。我们本可以设计出用户体验更流畅，却对合作伙伴极为不利的方案。以Zillow为例，若用户查询“帮我查找符合条件的房产”，我们完全可以接管整个用户界面，只向用户展示结果摘要，而不引导至Zillow的原生应用。

汤普森：确实如此，那样做会剥离Zillow的应用展示层，用户只能获取结果，却无法进行完整的交互操作。

奥特曼：正是这样。但我始终认为，这类集成必须以生态共赢为前提，尤其要为新兴初创企业提供发展机遇。因此我们选择了另一种路径：用户明确指定要使用某类服务时，我们会主动推荐合作方；合作方接管交互界面并关联用户账户，确保用户能与原服务保持直接、透明的连接。这种方式或许在用户体验的流畅度上略有妥协，但从长远来看，更有利于整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05

即时结账的隐形战役：从设计巧思到信任护城河

汤普森：即时结账功能的设计颇具匠心。回顾其推出之时，曾有观点指出，部分社交平台已放弃应用内结账模式，原因是该模式转化率未达预期，电商卖家更倾向于将流量引导至自家网站。这是否反映出既有行业巨头存在“路径依赖”问题？OpenAI通过为长尾市场注入显著价值，印证了这一机制的潜力；与此同时，若在结果排序中优先推荐提供即时结账服务的商家且保持无偏见，合作伙伴或许将别无选择，只能积极参与其中？

奥特曼：这里有两点值得深入分析。首先，我并非完全清楚其他平台放弃即时结账的具体原因，但在我看来，只要能确保商家与消费者之间维持直接关联，这一机制本质上优于传统路径。它既提升了用户体验的便捷性，也为商家带来更高的转化效率。我们或许会从过往案例中吸取经验，也可能在实践中发现自身判断存在偏差，但从当前数据来看，即时结账功能的表现极为出色。

其次，若我们在任何环节偏离“全力为用户提供最优答案”的核心原则，ChatGPT当前已处于极高水平的信任度将面临大幅下滑风险。这一担忧构成了我们最强烈的内在约束，促使我们避免任何形式的操纵行为。用户对ChatGPT的独特认可，源于一种深层共鸣：即便出现信息偏差或错误，用户仍能感受到它的“善意努力”，并确信双方的目标导向高度一致。这种体验与许多其他大型科技产品形成了鲜明对比。

汤普森：我对这一面向长尾市场的设计感到十分振奋。作为依赖长尾市场发展的从业者，我一直坚定支持Meta的价值主张，它为中小商家提供了触达潜在客户的渠道，让用户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原本未知却真正需要的商品。Instagram广告的精准度与实际效果令我惊叹，它让我在居家与生活用品采购中发现了诸多惊喜之选。而ChatGPT扮演了镜像角色，它帮助需求模糊的消费者，精准定位到那些“未知的理想选择”。

考虑到你对100%用户信任的追求，我认为OpenAI不会从中过度抽取收益；若用户更倾向于跳转至商家官网完成交易，你们也会欣然接受。科技巨头本身会产生大量消费者盈余，这一现象无可厚非。真正的商业化机遇或许在于：当某一产品在多家零售商均有销售时，提供即时结账服务的商家不仅能获得优先曝光，还可与ChatGPT共享部分收益。这便是我对你们战略的理解。

奥特曼：谈及Instagram广告，它确实让我重新审视了广告模式的潜在价值。这类广告为我带来了实际益处，帮助我发现并购买了原本难以接触到的商品，我甚至开始主动认可这种体验的价值。Meta在诸多领域都值得我们学习与尊重，其广告机制的精准落地更是我此前未曾预料到的亮点。除此之外，我一直将多数互联网广告视为一种隐性“负担”，这类广告往往干扰用户体验而非提供实际服务。

汤普森：这正是核心问题所在。搜索引擎在很大程度上也属于类似“负担”的存在，自然搜索结果通常已能满足用户需求，广告更多是通过付费获得优先展示位置。我始终为Meta辩护，认为其模式更接近“价值交换”，而非强制性的成本转嫁。

奥特曼：我完全认同这一观点。

汤普森：在这样的商业背景下，你如何规划OpenAI的变现路径？

奥特曼：同样地，我相信我们有机会开发出对用户具有显著净价值、且能强化用户关系的产品形态，例如探索创新性广告机制。但目前，我尚未形成最终确定的“广告方案框架”。

汤普森：联盟营销似乎是一个明确的低风险切入点，它无需担心与自有广告业务产生冲突。

奥特曼：没错，这绝对是一个在战略层面清晰可行的优势方向。

06

Sora现象：AI爆款的诞生与人类创造力的回潮

汤普森：我们再回到ChatGPT“意外成功”的话题上。在OpenAI的官方文章中，你对Sora取得成功的信心远超以往产品。我起初对此持怀疑态度，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完全低估了它的病毒式传播能力。但OpenAI是否已建立起一套可复制的“爆款打造”机制？

奥特曼：首先必须强调，OpenAI团队的卓越才华是关键。拥有一支顶尖人才队伍，是实现可复制成功的最佳保障。团队成员不仅能在研究前沿攻克技术难题，还能围绕技术成果打造用户友好的产品。其次，菲吉·西莫（Fidji Simo，OpenAI应用首席执行官）正式加入公司，其在产品设计与市场化落地领域表现尤为突出，是一位综合能力出众的领导者。尽管将产品相关事务移交他人让我略感不舍，但考虑到我需专注于其他战略领域，这无疑是明智之举。想到她未来可能推动一系列爆款产品的诞生，我对此充满期待。

汤普森：你曾提及ChatGPT的“品牌光环”效应，即用户对其天然抱有信任，这无疑构成了强大的竞争壁垒。若ChatGPT出现失误，用户会宽容地认为“它在努力尝试，像个可靠的伙伴”。这种心理机制在“爆款打造” 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Sora一经推出，用户便预设其“富有吸引力”，愿意尝试使用，并对初期存在的不足保持包容。你的竞争对手在这方面，或许处于完全不同的起点。

奥特曼：我认为品牌光环并非唯一决定因素。归根结底，Sora本身是一款真正优秀的产品，我们精准把握了推动其传播的核心要素。OpenAI作为公司品牌，知名度相对有限，但ChatGPT已成为广为人知的标识。更细微的一点是，Sora的标志设计与ChatGPT高度相似，这一细节或许在潜移默化中强化了用户认知，只是科技领域之外的用户鲜少留意这一细节。

汤普森：我确实未曾留意到这一设计细节。

奥特曼：即便在科技行业内部，或许也只有少数人关注到这一点。但从本质来看，Sora的病毒式传播源于其内在吸引力：用户觉得它“有趣且新颖”，从而主动分享。我们不会依赖品牌光环推出大量产品；未来涉足硬件领域时，用户购买决策仍将基于产品本身的吸引力，而非品牌溢价，当然，品牌光环可能会提供一定助力。

汤普森：你们是否考虑过将Sora整合进ChatGPT生态，还是从项目初期就明确将其定位为独立应用？

奥特曼：我们确实认真评估过整合的可能性，但最终决定放弃，核心原因是两者的用户使用逻辑存在显著差异。对用户而言，ChatGPT是高度个性化且私密的“对话伙伴”；若为其添加社交或分享属性，将破坏这种核心信任关系，用户可能会产生顾虑，担心自己是否仍能放心分享内心深处的困扰。

汤普森：这一考量很有道理。Sora的算力成本想必极高，这是否大幅增加了OpenAI推进商业化的紧迫感？或许，这也为其商业化提供了新思路，例如开发更丰富的广告模式？

奥特曼：这是一个在实践中不断深化的重要课题。我不排除为Sora开发高效广告模式的可能性，脑海中已构思诸多创意方向。但现实情况是，Sora的许多使用场景属于娱乐性质：用户仅为制作有趣的表情包分享给几位好友。这类低价值、高频率的交互，无法通过广告完全覆盖成本。因此，在部分场景中，用户将不可避免地需要为内容生成付费，这将成为保障商业模式可持续性的必然选择。

汤普森：我们或许一直系统性地低估了AI在激发人类创造力方面的潜力。你与其他AI从业者常提及“AI将助力创造”，这听似标准宣传表述，但Sora的出现让我真正理解了这一观点的内涵。早在DALL-E推出时，我就曾撰文探讨“想法生成与具象化”的分离，并将其置于更宏大的历史视角下分析，例如印刷术从口头传播向书面阅读的转型。即便如此，我仍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一趋势的深度。你是否从一开始就深刻认识到人类对创造力表达的本能需求？

奥特曼：这一认知再次得益于我早期在初创企业投资领域积累的经验。全球范围内，存在大量未被满足的创造力表达需求：通过传统方式制作一段优质TikTok视频或一件艺术作品，往往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但若能提供便捷工具，帮助用户将抽象想法快速转化为高质量成果，将精准契合人类深层的心理需求。我在众多投资案例中，多次见证过这一需求带来的价值。

汤普森：这种创造力需求是否可独立于社交分享存在？有时，单纯“为创造而创造”就足以满足用户需求。

奥特曼：确实存在这种情况。但人类天性中，既包含欣赏他人创作的意愿，也包含创作者渴望展示作品并获得认可的诉求。这形成了一种集体欣赏的循环：你不仅为自我表达而创造，也为获得他人的认可而创作。

这也是我对AI长期影响就业持乐观态度的原因之一：人类天生渴望为他人创造价值、获得认可与赞赏，因此，我们会不断开拓新领域来实现这一本能。而从Sora的用户反馈中，我们观察到的几项独特趋势，更让我们对未来充满信心。

07

版权战线：AI创新与创作者权益的平衡术

汤普森：既然谈到创造力表达，就不得不提及版权议题。这很可能成为未来数年OpenAI乃至整个AI行业面临的核心法律与伦理挑战。从数据输入端来看，AI将加速非原创内容的“去商品化”，唯有人类原始创造力仍将保留独特价值。基于这一趋势，若创作者希望OpenAI使用其最新作品，需主动授权，而OpenAI则支付相应报酬。这种市场模式是否具备合理性与可行性？

奥特曼：从表面来看，这是一个公平且合理的合作框架。

汤普森：而在内容输出端，争议则更为突出。新兴媒介的出现，往往会重新定义版权的边界与内涵。在我看来，最终的解决方案或许是：将版权保护赋予AI模型本身，而非模型生成的内容。因为所有用户本质上共享同一模型；若我使用模型生成米老鼠形象而面临起诉，你使用同一模型生成猫王形象也被牵连，这将引发无尽混乱。相反，仅为模型赋予版权保护，生成内容则进入公有领域或采用知识共享许可，这种模式是否更为清晰可行？

奥特曼：我不确定这是否是唯一解决方案，但它确实提供了一种比当前现状更简洁、争议更少的机制，而当前版权治理现状已陷入极度混乱。AI与版权的交叉领域，是亟需全球达成共识的重大政策议题，OpenAI正积极与各国政府开展合作，投入资源推动建设性对话。

汤普森：我并不担心版权立法会扼杀AI创新，但担忧立法过程过度复杂，导致高昂的法律合规成本仅能由少数行业巨头承担，进而固化行业壁垒。

奥特曼：这一风险确实客观存在，且必须高度重视。

汤普森：你更倾向于通过何种政策路径，确保AI领域对初创企业保持开放与包容？

奥特曼：我们主张与创作者社区紧密协作，共同设计真正有效的收益补偿与权益保护方案，再由立法者据此制定普遍适用的规则。尤其重要的是，必须充分考虑初创企业的成本承受能力；若仅有OpenAI与少数行业巨头可承担合规成本，整个AI生态将遭受不可逆转的损害，这对创新领域而言将是巨大损失。

08

在喧嚣中保持信念：奥特曼的长期主义答卷

汤普森：作为企业领导者，你处于一个独特的交汇点：既要应对亿万级用户的需求，又要维系强劲的API业务生态，同时还要支持不断突破技术极限的研究实验室。你如何平衡这些相互影响的反馈信号？毕竟，用户的即时需求，有时与研究团队对“下一代技术突破”的追求并不一致。

奥特曼：这无疑是首席执行官职责中，持续面临的最棘手挑战之一。在我看来，最有效的平衡方式可分为以下几层：首先，在研究方向上，我们始终以长期战略愿景为导向，坚信这一方向的最终价值。这意味着，我们愿意投资那些短期内看似“无实际用途”，但长期将重塑行业格局的项目。

其次，在产品迭代过程中，倾听用户声音至关重要。若回顾我们过去几年的产品更新记录，会发现许多关键改进都直接源于对用户行为的观察、用户反馈的痛点，以及用户明确表达的期望。

第三，对于API业务，我们格外重视开发者社区的意见，他们的洞察往往能预示生态系统的未来发展方向。

最后，作为领导者，必须坚守独立的战略判断，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敢于违背短期反馈、坚持长期目标。这一过程难度极高，失误概率也不低，但若是一味迎合短期反馈信号，将永远无法打造出真正具有颠覆性的创新产品。

汤普森：对于你所构建的AI未来图景，你抱有多大程度的信心？

奥特曼：对于我们正在推进的技术愿景，以及其蕴含的变革潜力，我持有100%的坚定信念。但具体执行落地效果是否能达至完美，仍需时间检验。

汤普森：非常感谢你再次抽空参与Stratechery 的访谈。

奥特曼：感谢你的精彩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