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 92年前，近500大刀队员捐躯！《大刀进行曲》由此诞生……

重走长城抗战的足迹

92年前，喜峰口的冷月照过二十九军大刀上的寒芒，500名敢死队员血洒河山，仅30余人生还。

面对拥有机枪大炮的日本关东军，装备简陋的二十九军守卫喜峰口，以七个昼夜内伤亡5000多人的代价奋勇抵抗。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振奋人心的《大刀进行曲》由此诞生，唱响全国。

92年硝烟散尽，曾经刀光血影的惨烈战场已经被淹没在潘家口水库的波光之下，但仍有后来人，讲述着当年的故事，传递着历史的声音。

2025年9月初，天津广播记者重走长城抗战之路，在我们享受国庆假期的安宁与平静的时候，不要忘记那些惨烈的牺牲和决死的精神。

喜峰口长城入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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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二十九军开赴喜峰口

初秋时节，记者驾车沿邦宽线一路前行。一条平坦的柏油路，从天津蓟州直达河北唐山的迁西县，再走一段蜿蜒的山路，就到了喜峰雄关大刀园。

这里是长城抗战喜峰口战斗的遗址。

正值午后，游客不多，走进大刀园，迎面就是 “喜峰口长城抗战纪念碑”，主碑正面镌刻金字，背面扇形副碑镶嵌紫砂岩浮雕。

“浮雕刻画的是二十九军将士手持大刀与日军搏斗的场景。”年过七旬的张国华，从小在这里长大，遇到游客时，总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再跟人们讲一讲战斗中的故事，“1933年1月，日军侵占山海关，打响长城抗战第一枪。3月初，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在这里迎战日军……”

喜峰口长城抗战纪念碑 图片来自网络

喜峰口位于唐山迁西县和承德宽城满族自治县交界处，是东北联通华北的咽喉要道。明代民族英雄戚继光曾在此修筑长城并建喜峰口关城。关城雄踞滦河河谷，地势险要。

1933年3月，日军进犯喜峰口，在这里碰到了号称“西北虎”的宋哲元第二十九军。

二十九军原为冯玉祥领导的西北军，宋哲元是冯玉祥的重要将领。中原大战兵败后，宋哲元招拢西北军残部，编成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辖3个师。宋哲元任军长，刘汝明、冯治安、张自忠任师长。

二十九军武器装备极其匮乏。《长城鏖兵》中记载——

“全军虽说22000余人，约有1/3的枪械是反蒋战役后遗留下来的破旧玩意，多为汉阳造和三八式；还有1/3的枪械是由甘肃调出来的地方部队使用过的毛瑟枪；再有1/3是自己修械所制造的土枪和从孙殿英部队那里买来的土造枪。全军只有野山炮十几门，重机枪不过百挺，步枪上连刺刀都没有。面对如此低劣的条件，他们支起铁匠炉，打出了一把把锋利的大刀，发给每个士兵使用。子弹缺乏，就多造手榴弹，每个士兵至少带有四颗手榴弹。”

二十九军大刀队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宋哲元就向南京政府发出通电，要求对日作战，提出了“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的壮语，却没有得到允准。

“但是从那时开始，宋哲元就做好了抗击日寇的准备。他在训练官兵时，要求士兵除了射击、战术等基本训练外，还要针对当时重武器装备缺乏的情况，强化近战、夜战训练，全体军官兵出早操、练长跑。他还专门请来武术大师李尧臣，将六神拳改编成 ‘无极刀法’，把大刀当做29军将士的主要武器。”年过九旬的李惠兰是宋哲元的外甥女，半个多世纪来，她都在研究长城抗战的相关历史资料。

二十九军的大刀，最终成为中华民族抗击日寇、捍卫家国的精神象征。

1933年3月，二十九军受命接管喜峰口之阵地。9日凌晨，37师109旅先头部队，从驻地前往喜峰口。士兵们扛着枪、挎着大刀、背着手榴弹奔赴战场。

02

阵地争夺战，一寸山河一寸血

当109旅先头部队奔赴前线时，副旅长何基沣已经先行抵达喜峰口进行联络、布防，正在观察期间，他猛然听见前方响起了炮声。此时，日军混成第14旅团步、骑、炮联合部队，开始对附近阵地进行进攻。

1933年3月10日，双方爆发了争夺关口的战斗。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向喜峰口及其两翼阵地猛攻。中国守军奋勇抵抗，但因装备差，虽给日军以杀伤，己方损失同样极大。

在喜峰口迎敌的二十九军战士

身处一线的副旅长何基沣深感敌人武器精良，如此拼杀下去，对我军不利，于是提出利用我军善于夜战近战的特点，出其不意地给敌人以袭击。

这个计划，得到了旅长赵登禹的赞同，并向宋哲元报告。

宋哲元接到报告后，当即电令如下：“查喜峰口东北长城高地为敌占据已久，实为心腹之患……着赵旅长等抽选劲旅，分由两侧绕敌之背后……”

11日夜，赵登禹亲选500名精壮士兵，组成大刀敢死队。将士们人手一把大刀，刀身长、刀头阔、刀背厚重、刀锋锐利、刀柄缠着红布，粗犷威猛。

“11日夜里，二十九军出动两个旅，由赵登禹、佟泽光两位旅长分别带领，从东西两路绕至敌人阵地后侧。喜峰口外天气寒冷，8日还下了一场雪。敌人万万没有想到中国军人竟敢踏雪夜袭，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在睡梦中，就被我军的大刀所砍杀。大炮被我军炸毁，粮食辎重被放火焚烧。远处另一山头的日军看到火光赶来增援，与佟泽光率领的一支我军遭遇，一场短兵相接的近战杀退了敌人，我军原路撤回。”

上面所说的战斗经过，取自何基沣的文章《二十九军在喜峰口的抗战》。

至于此一役杀了多少日军？何基沣没有说，只说“此役毙敌甚众，击死敌指挥官一人。我军也伤亡很重……大刀队追踪冲杀，遂将喜峰口东北面阵地克复，我方颓势，赖以挽回。而此500健儿，得生还者，亦仅30余人而已。”

这便是当时轰动全国的二十九军“喜峰口大捷”。

后来，何基沣以战功升为第110旅旅长，成为一代抗日名将。卢沟桥事变后，他为探索救国之路，伪装身份前往延安考察，1939年1月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11月，已经担任国民党第三绥靖区副司令长官的何基沣，同张克侠一起以地下共产党员的身份率领国民党第七十七军和第五十九军共23000多人在贾汪、台儿庄驻地起义，为淮海战役的胜利做出了贡献。

03

今日长城上，抗战精神永流传

“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侵略者不费一枪一弹占领了东北全线，又轻而易举地拿下热河，喜峰口的决死抵抗，一时间被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极大鼓舞了人心和士气，二十九军也成为了当时的英雄部队。

从现在新发现的史料来看，当时牺牲的程度，付出的代价更加惨烈。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1937年，作曲家麦新在卢沟桥事变后，受几年前大刀队战士事迹触动，创作了这首抗日救亡歌曲，副标题为“献给二十九军大刀队”。

1937年8月，将歌词“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改为“全国武装的弟兄们”，将“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 改为“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使歌曲从聚焦二十九军扩展为号召全国抗日军民奋起抗战的战歌，伴随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步伐，响彻全国。

直到今天，这首战歌仍然伴随着前来游览风景、感受历史的市民，在喜峰口的山谷间回响。就像早已淹没在潘家口水库下的喜峰口长城关口，也有当年的照片记录着曾经的峥嵘。

喜峰口今夕对比 图片来源网络

为了儿时的心愿，张国华收集了很多跟喜峰口战斗相关的材料，建成喜峰口长城抗战博物馆，一个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也在这里留下了印记。

参观博物馆时，一张老照片引起了记者的注意：照片上是一家人的合影，后排两个面容相似的年轻人名叫纪峰和纪峪，前排两人则是宋哲元的妻子和大姐。

这张照片，记录着喜峰口战斗背后的故事。

纪峰、纪峪与宋哲元的妻子和大姐合影

“喜峰口战斗打响后，二十九军军部警卫班班长候万山主动请战。”在李惠兰老人的回忆中，也有关于候万山的故事。“当时，他新出生的双胞胎还不足100天。出发前，候万山跟我舅舅（宋哲元）说‘我要是没了，您帮我管孩子’。”

后来，候万山在战斗中牺牲，宋哲元履行承诺，把候万山的妻子和一对双胞胎安置在自己家中，让夫人照顾，又将两个男孩认作义子，改名宋纪峰和宋纪峪，抚养长大。等到二人18岁后，改回姓候。

2019年，已经87岁高龄的候纪峰携祖孙三代人回到大陆，在喜峰口长城抗战遗址祭奠阵亡的父亲，并将这张照片留在了这里。

“我还在搜集更多跟喜峰口长城抗战有关的资料，我想让来到这里的人更加生动地了解那段历史。”张国华说。

想要留住历史的，不只有张国华。在位于天津市蓟州区北30公里的黄崖关长城脚下，《长城抗战历史展》正在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太平寨展出。

展览通过大量的史实及图片，展现长城抗战的全过程，许多图片都是蓟州区委党校副校长刘闫明在多年工作中搜集整理出来的，其中就有当年蓟县（现蓟州）“反帝大同盟”支援二十九军抗战的一组照片。“1933年，二十九军从山西开赴前线投入长城抗战，把蓟县作为一个驻地，张自忠的38师师部、赵登禹的109旅旅部，都在马伸桥镇驻扎。”

“‘九·一八’事变后，蓟县县委的工作重心开始向抗日转移。李子光是第一任县委书记，在当地群众中广泛宣传，建立了蓟县的‘反帝大同盟’，1932年已经颇具规模。”

反帝大同盟成员从蓟县前往喜峰口

当时的蓟县县委就在马伸桥一带，后来，刘闫明又发现了更多的线索：一位名叫安庆存的共产党员，1932年受上级党组织委派来到蓟县，在马伸桥龙山附近创办“性贞服装厂”，以此为掩护开展革命工作。喜峰口战斗爆发前，安庆存带领服装厂的十几名女工，不分昼夜地给二十九军的将士们做军鞋、做军袜、做军装；蓟州区渔阳镇三八水库南岸的村庄周边，“反帝大同盟”在这里集结组成支援队伍，随二十九军前往抗战一线，运粮食、送弹药、抬伤员......

“长城抗战时，我们共产党的地下党组织能够有力地支援二十九军，蓟县的广大人民群众，在党组织的号召下觉醒爱国意识，这样的爱国情怀和民族气节都让我非常感动！”刘闫明说。

直到现在，李惠兰、张国华、刘闫明，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人，仍在搜寻史料的路上继续前行。不仅是为了让更多人记住喜峰口的战斗，更是为了让长城抗战的精神一直流传下去。

记者 | 张歆 田晓曦

编辑 | 马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