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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单位一个年轻人被辞退了,带着几分鸟尽弓藏的意味。他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却也还有些苦劳——两个月的加班加点,在90后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单位里有些人的错误比他还严重,却依然留着。也许是人员饱和,也许是背后的资源博弈,让这个小错误也被一些领导故意放大。看来,往外踢人也是相关部门的一种授意。幸好是个男孩子,总归比较皮实,“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记得五六年前,有个学妹跟我说,她刚毕业时投了很多简历,没有一家公司给她机会。后来总算通过朋友的朋友介绍,进了一家工厂做文员。她以为生活终于稳定下来,但没过一个月,主管找她谈话,告诉她明天不用再来上班了。那一刻,她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那一段日子,我时常帮她打气。生存,果真不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活从不会刻意善待弱势群体。人被机遇淘汰、被关系淘汰、被时代淘汰、被能力淘汰。他们说,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们不干了,我也能找到人接替你们。”
想起十多年前,我自己也处于半失业的状态。换过许多工作,有的是我主动辞职,有的是被动辞退。被辞退并不是因为我犯了错,而是政策导致的失业——资源有限,临时工不能再雇了。国企门槛高,临时工门槛低。那个时候年轻却无为,放肆而荒废。我没有女朋友,自然也没有组成家庭,或许责任心一直不大,生活始终随性。那一段时间,亲人们得知后都坐立不安,组团轮番说教。也许他们觉得我还可以拯救,“你得用你的笔杆子换钱啊!”“我如果有你这两下子,我早当领导啦。”
我自己倒没有多么恐慌,每天宅在家里,没有学习计划,没有工作任务。一个人躺在卧室,打开豆瓣、天涯、中国记忆论坛和贴吧,读历史、读美学、读宗教,偏偏不读怎么发财、怎么面对现实。在虚无中,竟也获得了一种充实。那应该算是记忆中最好的时光——凌晨两点左右睡觉,早上十点左右自然醒,生活变得特别随意。因为父母的存在,即便没钱可花,失业的日子也没有很焦虑。
父母的善意在于,他们没有像别的家长那样逼我找工作。后来在矿山工作的时候,有个同事的弟弟,小我四五岁,毕业回来很久,也换了许多工作,也曾努力经营生活。不知怎么的,突然像我一样宅在了家里。他父亲逼他工作,他经常和父亲冷战,后来干脆住到同事家里,一宅就是一年多,从不和父亲见面。他晚上看电影、玩游戏,有时他母亲会偷偷送点零花钱。也许因为心境相似,我也没有帮他父母传话,只是偶尔旁敲侧击地问问原因,听到的却都是抱怨。
这不是个例。每一个毕业生,无论成绩好坏、家庭背景如何,对未来的期许和现实的落差,大抵都是一样的。也许我同事的弟弟,需要借助游戏获得心理满足,就像我靠读书一样。其实我读书没那么“高大上”,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罢了。在没有电脑的年代,那些打麻将的、泡歌厅的、当小混混的,也都是类似的心理,只是依赖的方式不同。
我们用大好的青春年华用来失业,的确是一种奢侈。那时母亲找人帮我算命,邻居请来一个据说很灵的老人。那老人说我被“懒神”附体,需用柳条蘸酒醋驱赶。有一天晚上,我假装睡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拿来柳条,蘸上酒醋,念念有词地为我驱赶“懒神”。那一夜我没睡,天泛起鱼肚白时,我想,看来真不能呆在家了。于是我去北京、去长春、去吉林,走了后门、钻了关系,可即便找到了工作,也不见得有多开心。
绝大多数的工作,如果跳脱出来看,其实显得荒诞且反人性,但又好像始终合乎自然——因为弱肉强食,就像那个被辞退的年轻人。看几百年之前,我们的前人土里刨食,过得辛苦可怜;几百年之后的人们回看我们,在人脉、关系、学习中蒙头钻营,想必也会摇头苦笑。
有时候的我古怪,有时候健谈,有时候好色。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宅的社交恐惧者,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交际。那段自主失业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我看了很多书,原想走很多路,但贫穷限制了我的欲望。其实我本就不是对物质有多高要求的人,只要心情美丽,哪里都有风景。虽说时常吐槽这个时代,但另一面的我很享受生活,享受自己的节奏。
近处的平庸也好,远处的成功也罢。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鄙视的庸常其实弥足珍贵,而远方,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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