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背着摄影包钻进大兴安岭的密林,汗水黏得衬衫像第二层皮,追紫貂又扑了个空。
正想骂自己倒霉,一声弱得像哭的呜咽拽住了我。
拨开草丛,一只豺崽瘫在那儿,右前腿被捕兽夹咬得血糊糊,额上一道新伤,琥珀色眼睛瞪我,凶狠又绝望。
我脑子一热,对自己骂了句“自找麻烦”,便掏急救箱和刀,哄它:“小祖宗,别咬!”
撬开夹子后,它扑向我手腕,划出了血痕。
我咬牙裹好它的伤,那不服输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沉,感觉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把它放回森林的五年后,我重回这片林子,暮色里十几双绿眼围上来,吓得我腿软。
一头壮硕的头豺走近,额上那道旧疤和熟悉的琥珀眼神不禁让我愣住了。
01
金属夹子咬进血肉的声响,低沉而刺耳,仿佛在诉说某种残酷的命运。
陈伟拨开一片齐腰的灌木,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头一震:一只半大的豺崽,右前腿被一个生锈的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丛。
它低声哀鸣,挣扎得越来越虚弱,琥珀色的瞳孔里混杂着恐惧和本能的戒备。
看到陈伟,它抖得更厉害,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吱吱叫,露出细小的尖牙,像在警告这个陌生人。
陈伟的心猛地一沉,这里是大兴安岭深处,杳无人烟的老林子。
他是个业余野生动物摄影师,此行是为了追踪一组松鼠的踪迹,没想到会撞上这场景。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转身离开。
这片森林有自己的法则,一只被困的豺崽,命运无非是失血而死、被其他猛兽吞噬,或是等着猎人来收网,敲死剥皮。
无论哪种结局,都与他无关。
更何况,这是只豺,传说中狡猾、凶猛、永不驯服的野兽,贸然靠近,稍有不慎被它咬一口,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里,后果不堪设想。
理智催促他赶紧走。
可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豺崽的哀鸣声越来越微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眼神从戒备渐渐转为绝望。
陈伟长叹一口气,低骂自己:“真是疯了。”
他慢慢放下背上的摄影包,从里面掏出急救箱和一把多功能刀。
他没有急着靠近,而是远远蹲下,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别怕,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
豺崽瞪着他,喉咙里的吱吱声没有停。
陈伟知道,语言对它没用,他脱下厚实的冲锋衣,缓缓靠近,在距离豺崽三米远时,猛地将衣服抛出,精准盖住它的头部。
趁着豺崽被蒙住视线、陷入混乱的瞬间,陈伟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身体压住它,迅速用刀柄撬开捕兽夹的机关。
“咔嚓”一声,夹子松开了。
豺崽的腿重获自由,同一刻,它挣脱衣服,扭头朝陈伟的手腕咬去。
陈伟早有准备,迅速抽手,但手臂还是被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他没退缩,再次按住豺崽,从急救箱里拿出消毒水和纱布,无视它的挣扎和尖叫,强行清理并包扎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做完这些,他松开手,退到几米外。
豺崽拖着伤腿,摇晃着站起来,没立刻逃跑,而是死死盯着陈伟,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戒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陈伟看着它,心里明白,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事,但他不知道,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02
陈伟最终还是把豺崽带回了家。
他住在林区边缘的一个小村子,家是一栋自建的木屋,屋后有个废弃的储物棚,他用木板和铁丝网给豺崽搭了个临时窝。
这事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的父亲,一位在林子里当了半辈子护林员的老汉,气得胡子直抖,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吼:“你脑子进水了?陈伟!把一只豺崽弄回家?你忘了咱家那只看门鸡怎么死的?被豺偷吃了!豺是祸害,养不熟!”
这不仅是父子间的争执,更是两代人对自然的截然不同看法。
在父亲眼里,人与野兽是对立的,豺是偷鸡摸狗、危害村庄的敌人,必须除之而后快。
而陈伟,常年在山里拍野生动物,见过晨雾中觅食的獐子,见过雪地里嬉戏的狍子,他相信人与自然可以共存,甚至互相理解。
“爸,它还是个崽,腿伤得那么重,不救它必死无疑。”陈伟试图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固执。
“死就死了!林子的规矩就是这样!”父亲用拐杖猛敲地面,“你把它养在村里,邻居怎么看?明年开春,谁家的鸡被偷了,第一个找你算账!”
父亲的话代表了村里的传统观念,陈伟却像个叛逆者,挑战着这套规则。
除了父亲的反对,还有现实的压力。
陈伟靠给杂志和网站供稿为生,收入时有时无,买消炎药、给豺崽喂肉,都是不小的开销。
夜深人静,他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算着银行卡里的余额,心里满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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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一个生命,却可能得罪整个村子,还要搭上本就不宽裕的生活费,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可一想到储物棚里那双在黑暗中亮起的琥珀色眼睛,他的心就软了。
“就当我任性一回吧。”他自嘲地笑笑。
家里因为这只豺崽,失去了往日的平静,父亲每天板着脸,路过的邻居也开始指指点点,陈伟成了村里的“怪人”。
03
陈伟给豺崽取名叫“小黑”,因为它一身深褐色的毛,带点黑亮的色泽,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照顾小黑的日子,既艰难又微妙,小黑的野性根深蒂固,头几天,每次陈伟靠近,它都会炸毛,发出尖锐的吱吱叫。
陈伟把拌了药的肉扔进去,它得等他走远才敢吃。
换药是最棘手的,每次陈伟得戴上厚手套,强行按住它清理伤口,小黑拼了命地挣扎,几次差点咬破手套。
父亲站在门口冷眼旁观,嘴里念叨:“瞧瞧,豺就是豺,你对它再好,它也想着咬你!”
这话像针,扎得陈伟心头一痛。
但他没放弃,他知道,赢得野生动物的信任,需要时间和耐心。
他开始改变策略,不再急着碰它,每天花几小时坐在储物棚外,静静地看着小黑,用温和的语气讲山里的见闻,讲他拍到的动物。
小黑从一开始的全程戒备,到后来会趴在角落,耳朵微微动,似乎在听。
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风雪的夜晚。
那天,陈伟送饭时,见小黑缩在角落,因伤口疼痛和寒冷,浑身发抖。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棚门,把一个装满热水的老暖瓶用毛巾裹好,轻轻放在小黑附近。
小黑警惕地盯着他,没动。
陈伟没走,坐在门口陪着它,风雪拍打着木门,发出低沉的呼啸。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小黑小心翼翼地挪过去,试探着把身体靠向暖瓶,最后把头枕在上面,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那一刻,陈伟知道,他在与小黑的信任之战中,赢了一小步。
从那天起,小黑的敌意明显减少,换药时它虽紧张,但不再拼命挣扎,有几次,它甚至轻轻舔了陈伟的手。
那柔软的触感,让陈伟觉得,一切努力都值了。
04
随着伤口愈合,小黑的体型迅速长大,力量也越来越强,野性开始显露。
它不再满足于待在储物棚,趁陈伟不注意,溜进院子追逐家里的鸡,虽然只是玩耍,没真咬,可这把父亲气得火冒三丈。
“看吧!豺性不改!今天追鸡,明天就上山偷羊!”父亲指着小黑,怒吼道。
陈伟的信念动摇了,他救小黑是出于善意,可如果这善意威胁到别人的生活,还算正当吗?
村里的压力接踵而至,有人传言陈家养豺迟早出事,山边的几户人家联合找到村长,要求处理小黑。
“陈伟,不是我们不讲理。”村长坐在陈伟家堂屋,抽着烟说,“豺是野兽,村里人怕它偷鸡,怕它伤人,这责任谁担?”
陈伟无言以对,村长的顾虑是现实的,他能管住小黑一时,管不了一世。
小黑属于山林,不属于这小小的院子。
他的内心在天平两端挣扎:村民的担忧、父亲的怒火、小黑的依赖,交织成一张网,让他喘不过气。
最后一击很快到来,邻村一只小鸡在山坡失踪,虽没证据,但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小黑。
村里群情激奋,有人甚至扬言要组织人打死那只豺。
陈伟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知道,必须做出选择。
他可以杀了小黑,向村里谢罪,换回安宁;也可以对抗所有人,保护它。
但他很快意识到,还有第三个选择,一个对他和小黑都痛苦,却最正确的选择。
那天下午,面对村民的指责,他下定了决心:“我要放手。”
05
村长的最后通牒像一块巨石,压得陈伟喘不过气。
“陈伟,明天早上,你再不处理那豺,我们就自己动手,为了村里安全,没得商量。”村长身后,站着十几个拿着棍棒的村民,眼神坚定。
陈伟站在院门口,身后是探出头的小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警惕。
他成了人和豺之间最后一道防线。
“村长,各位乡亲。”陈伟开口,声音不大却坚定,“我明白大家的担心,我保证,从今往后,这只豺不会再出现在村里。”
“你什么意思?要杀了它?”一个村民问。
“不。”陈伟摇头,目光扫过众人,又落在小黑身上,“我要送它回属于它的地方。”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天下午,陈伟没理会任何劝阻,最后一次给小黑喂了顿饱餐,解开院子的门,吹了声口哨。
小黑跑到他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走吧,小黑,我带你回家。”陈伟背上背包,带着小黑,走进茫茫林海。
他走了整整两天,来到林子深处,这里人迹罕至,溪流潺潺,野生动物的天堂。
他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蹲下身,紧紧抱住小黑,它已经长得结实,毛光滑而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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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小黑。”陈伟松开手,指着远处的密林,“那儿才是你的家,记住,别再靠近人住的地方。”
他站起身,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
小黑不明白,追上来,轻轻咬住他的裤脚,发出困惑的吱吱声。
陈伟心如刀割,猛地回头,对着小黑大吼:“走!快走!”
他捡起一块石头,朝小黑旁边的地上砸去。
小黑被他的怒吼吓到,后退几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陈伟不敢再看,咬紧牙,朝来路狂奔,身后那道目光像针,一直刺到他消失在林子里。
这是他为小黑做的最后决定,一个关于爱与自由的告别。
06
五年光阴,足以改变许多。
陈伟的父亲两年前去世,他卖了村里的老房子,在城里住了段日子,可城市的喧嚣让他不安。
最终,他回到大山,在离老村百里外的山脚建了座小木屋,继续他的野生动物摄影。
与小黑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些年,他拍过无数动物,拿过几个小奖,可心里总有个角落留给小黑。
他常想,它过得好吗?有没有加入豺群?还记不记得那个为它疗伤的人?
这年初秋,他决定重游故地,回到五年前与小黑告别的山谷,不是为了找它,只想缅怀那段记忆。
他背着摄影器材,跋涉三天,终于抵达那个山谷。
黄昏时分,夕阳将山谷染成金色,溪水潺潺,一切如旧。
他架好三脚架,想拍下这宁静的暮色。
可就在镜头对准远方时,一种被窥视的寒意让他汗毛直立。
他猛地回头。
密林边缘,一双双幽黄的眼睛无声亮起。
一对,两对,三对……越来越多。
十余只体型矫健的成年野豺从林子里走出,呈半圆形,将陈伟的退路封死。
他的心沉到谷底,独自遇上豺群,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防豺喷雾,可面对十余只豺,这不过是徒劳。
豺群没立刻攻击,只是用压迫的眼神锁定他,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陈伟以为命悬一线时,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一头比其他豺大一圈的深褐色巨豺,迈着威严的步伐,从后方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