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我认罪，我杀了我儿子。”
法庭上，那个名叫林岚的女人，全国最著名的舞蹈家，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检察官张伟愤怒地拍案而起，指责她冷血无情，泯灭人伦。
面对声嘶力竭的控诉，林岚只是抬起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睛，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法官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在给我定罪之前，我请求法庭，派人去我家的储藏室，看看我儿子江川床下的那个旧皮箱。打开它，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那个箱子，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在打开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里面藏着的是一桩禁忌的丑闻，却没人料到，那箱底之下，是足以颠覆整个案件，甚至颠覆人性的，无尽深渊。
01
“被告，你对检察机关指控你蓄意杀害亲生儿子江川一事，是否认罪？”
法官的声音在庄严的法庭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被告席上那个女人身上。
林岚，四十六岁，一个将名字刻在中国现代舞历史上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黑色长裙，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露出一截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即使身处被告席，她依然保持着舞蹈家特有的优雅与高傲，仿佛这里不是法庭，而是她的舞台。
“我认罪。”
她的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颤抖，没有哭泣，没有丝毫的悔恨。
检察官张伟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年轻的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愤怒。他从业五年，见过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见过狡诈如狐的经济犯，却从未见过如此平静的杀人凶手。
尤其，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法官大人！我反对！” 张伟的声音洪亮，“被告的态度显然毫无悔意！她在蔑视法庭，在挑衅公义！”
法官敲了敲法槌：“检察官，请控制情绪。被告，我再问一遍，你是否清楚你所说的话的含义？”
林岚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直视着法官，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外人无法读懂的疲惫与解脱。
“我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楚。是我杀了他，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送给他的那把瑞士军刀。”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旁听席上炸开。
“天哪！虎毒不食子啊！”
“还是个舞蹈家，看着那么有气质，心怎么这么狠？”
“她儿子我见过照片，长得特别帅，听说是艺术天才，就这么没了……”
议论声嗡嗡作响。
张伟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这个女人的冷漠给气炸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走到法庭中央。
“林岚，你为什么要杀他？”
林岚沉默了。
“是因为他忤逆你？还是因为你们发生了争吵？” 张伟步步紧逼，“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和你的儿子江川，关系一直非常……亲密。邻居和家里的保姆都多次证实，你们之间的互动，已经超出了正常母子的范畴。”
他说出“亲密”和“超出范畴”这两个词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法庭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而又令人不适的气息。
所有人都明白，检察官在暗示什么。
林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那不是羞耻或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
她看着张伟，就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
“张检察官，你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吗？”
“我只相信证据！” 张伟高声回答，他举起一份文件，“这是你家保姆的证词，她说曾多次在深夜听到你们房间传来激烈的争吵，以及……一些不该有的声音。这是你邻居的证词，他说不止一次看到你和江川在花园里拥抱，姿态亲昵得如同情侣。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 林岚平静地承认。
张伟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承认得这么干脆。这反而让他接下来准备好的，充满道德谴责的言辞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承认了？”
“我承认他们看到的是事实。” 林岚说，“但事实，并不等于真相。”
“那真相是什么？” 张伟追问。
林岚没有回答，她缓缓地将目光从张伟身上移开，转向法官。
“法官大人。”
“被告请讲。”
“在给我定罪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
“请求法庭，立刻派人去我家的储藏室，找到我儿子江川以前睡过的那张旧床。”
“然后呢？”
林岚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法庭的墙壁，看到了那个幽暗的储藏室。
“把他床下的那个箱子，那个老旧的棕色皮箱，带到这里来。”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打开它，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02
法官与陪审团短暂商议后，同意了林岚的请求。
法庭暂时休庭。
张伟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回到了临时休息室，一拳砸在桌子上。
“疯子！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助手，刚毕业的实习生小李，递过来一瓶水。
“张哥，您别生气。我觉得她就是想拖延时间，故弄玄虚。”
“拖延时间？” 张伟冷笑一声，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她已经认罪了，连作案工具都说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拖延的？她就是在享受，享受把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那……那个箱子，您觉得会是什么？” 小李好奇地问。
张伟走到窗边，看着法院外灰蒙蒙的天空。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能够证明他们母子之间存在不伦关系的证据。日记、照片、或者别的什么恶心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
“她大概是想用这些东西，来证明江川对她有不轨企图，她是‘正当防卫’，或者想用‘精神失常’来脱罪。” 张伟分析道，“典型的富人阶级脱罪戏码，我见得多了。”
“可是……她的态度也太冷静了吧？” 小李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刚失去儿子，或者说，刚刚杀死儿子的母亲。”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张伟的眼神变得凝重，“她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她的感情已经扭曲到了极点。爱之深，恨之切。当这种禁忌的爱走到尽头，爆发出来的恨意，足以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并且毫无悔意。”
小李听得脊背发凉。
与此同时，法庭重新开庭，但这一次，是为了听取更多证人的证词，在那个神秘的箱子被运来之前，张伟需要构建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一个能将林岚死死钉在耻辱柱上的证据链。
第一个被传唤的证人，是林岚家的保姆，王姨。
王姨是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在林岚家做了快十年。她显得非常紧张，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王女士，请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林岚和她儿子江川的关系，如实告到法庭。” 张伟引导道。
“他们……他们的关系……好，好得很……” 王姨的声音有些发抖。
“怎么个好法？”
“先生走得早，太太一个人把小川带大，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小川也特别依赖太太，什么事都听太太的。” 王姨小心翼翼地措辞。
“只是这样吗？” 张伟的语气变得锐利，“据你之前向警方提供的证词，你提到过，他们的‘好’，让你感到害怕。”
王姨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不敢去看被告席上的林岚。
“是……是的……”
“害怕什么？”
“我……我好几次，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听到……听到小川在太太房间里。有时候是吵架，有时候……有时候是哭声……还有一些……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什么样的奇怪声音？”
王姨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就像……就像是……电影里那种……亲热的声音……”
哗——
旁听席再次炸开了锅。
“还有呢？” 张伟对此非常满意，继续追问，“你还看到过什么？”
“有一次，我打扫小川的房间，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件女人的蕾丝内衣……” 王姨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太太的……我给太太洗了那么多年衣服，我认得……”
“你确定吗？”
“我确定！绝对不是太太的！”
张伟点点头，目光转向被告席。
林岚依旧面无表情，仿佛王姨谈论的是别人的家长里短，与她毫无关系。
第二个证人，是他们的邻居，一位大学教授。
教授的证词更加直接。
“我一直觉得他们母子的关系不正常。十八岁的男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哪个还整天跟妈妈腻在一起？江川不。他几乎没有朋友，所有的时间都和他母亲待在一起。”
“我好几次看到，傍晚他们在花园里散步，林岚女士会靠在江川的肩膀上，江川会搂着她的腰。那绝对不是一个儿子对母亲该有的姿态。”
“还有，大概半年前，我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来找江川，好像是他的同学。两个人刚说了没几句话，林岚女士就从屋里出来了，脸色非常难看。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当场就吓得脸色发白，很快就找借口跑了。”
教授扶了扶眼镜，下结论道：“在我看来，林岚女士对她的儿子，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病态的占有欲。而江川，似乎也沉溺于这种不健康的母子关系中，无法自拔。”
所有的证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丑陋不堪的真相。
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一个性格孤僻的儿子，一段禁忌扭曲的感情。
张伟几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那个箱子，不过是为这个肮脏的故事，画上一个句号罢了。
03
下午三点，法庭再次开庭。
这一次，气氛明显不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法庭中央那个凭空多出来的物体上。
一个老旧的棕色皮箱。
箱子看起来很有年头了，皮质的表面布满了划痕，边角的黄铜包边也已经氧化发黑，失去了光泽。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身上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尘封的气息。
这就是林岚口中的那个箱子。
承载着一切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那箱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
张伟站在箱子旁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尽管他一再告诉自己，这里面装的，无非就是些证明母子乱伦的肮脏物证，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这寒意，来自于被告席上的林岚。
她太镇定了。
从开庭到现在，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过。当这个承载着她所谓“真相”的箱子被抬上法庭时，她的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期待？
是的，是期待。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这箱子里的东西公之于众？期待所有人都看到那桩丑闻？
张伟无法理解。
“被告，” 法官开口了，声音打破了法庭的沉寂，“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箱ato？”
林岚的目光落在箱子上，点了点头。
“是的，法官大人。”
“你要当庭打开它吗？”
“是的。”
“在打开之前，我需要提醒你，” 法官的语气变得严肃，“箱子里的任何物品，都将成为本案的呈堂证供。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确定。” 林岚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法官转向张伟：“检察官，由你来执行。”
“是。”
张伟戴上一双白手套，缓缓地蹲下身。
他的手指触碰到箱子冰冷的锁扣。
那锁是老式的弹簧锁，没有上锁，轻轻一按，“嗒”的一声，锁扣弹开了。
整个法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声轻响，提到了嗓子眼。
张伟深吸一口气，双手扶住箱子的盖子，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它掀开。
箱子被打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只有一股淡淡的樟脑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张伟站起身，看向箱子里面。
然后，他愣住了。
箱子里没有凶器，没有血衣，也没有任何直接的杀人证据。
最上面一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照片。
照片的尺寸很大，冲印得非常专业，看得出拍摄者的用心。
04
张伟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林岚。
她穿着一条鲜红色的练功服，在一个空旷的舞蹈室里，身体舒展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姿态，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眼神，不是看着镜头，而是望向远方，充满了迷离和诱惑。
这张照片，拍得极具艺术感，也……极具挑逗性。
张伟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速地翻看着下面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全都是林岚。
有她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样子，有她在家里穿着宽松睡衣慵懒地蜷在沙发上的样子，还有她在泳池边，身上挂着水珠，回眸一笑的样子……
这些照片的拍摄角度非常私密，充满了爱恋与欲望。
这不是一个儿子该为母亲拍摄的照片。
这是一个男人，在为他的情人，他的缪斯，他的猎物，拍摄的照片。
“这……这是什么？” 旁听席上有人发出了惊呼。
张伟没有理会，他的手继续往下探。
照片下面，是一沓信。
信纸是昂贵的描金信纸，字迹是一种略显稚嫩，但又极力模仿成熟的狂草。
张伟抽出最上面的一封，展开。
“我的女神，我的岚：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请不要惊讶。原谅我，无法再用‘母亲’这个可笑的词来称呼你。从我懂得欣赏美的第一天起，你就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光。你的舞姿，你的眼神，你每一寸肌肤，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信的内容不堪入目，充满了露骨的、病态的爱慕与占有欲。
落款是——爱你的，川。
张伟感觉一阵反胃，他将信纸狠狠地摔回箱子里。
一切都明了了。
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证据，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
这就是真相。
一个被儿子用畸形爱恋所困扰的母亲，终于在无法忍受的绝望中，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难怪她如此平静。
或许对她而言，杀死儿子，是一种解脱。
整个法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箱子里的东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鄙夷、同情、震惊……各种复杂的眼神，都投向了被告席上的林岚。
张伟站直了身体，他转过身，用一种胜利者夹杂着鄙夷的眼神，看着林岚。
“林岚，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丝怜悯。
“一个让你无法忍受的，来自亲生儿子的……求爱？”
“你想用这些东西告诉我们，你杀他是因为不堪受辱？你想博取同情，为你自己减刑？”
张伟的声音越来越大，回荡在法庭里。
“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的儿子！你亲手剥夺了他的生命，你就是一个冷血的杀人犯！”
他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彻底击溃林岚的心理防线。
然而，没有。
林岚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悲哀而又平静的表情。她甚至微微摇了摇头。
“不。”
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什么？” 张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不。” 林岚重复了一遍，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些，不是真相。”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敞开的皮箱上。
“你再往下看看。”
“箱子里，还有一个夹层。”
05
夹层？
张伟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皮箱。
箱子里铺着一层深红色的绒布内衬，照片和信纸散落在上面，看起来已经到底了。
“别耍花招了，林岚！” 张伟厉声喝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
“我没有狡辩。” 林岚的声音依旧平静，“你用手，按一下箱子左下角的那个铜钉。”
她的语气，就像在指导一个学生完成一个简单的步骤。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到那个箱子上。
张伟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林岚又在搞什么鬼，但他别无选择。在法庭之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只能照做。
他蹲下身，找到了林岚说的那颗铜钉。
那颗铜钉看起来和旁边的几颗没什么两样，都因为氧化而显得黯淡无光。
张伟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弹动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在张伟惊愕的目光中，箱子的底部，那层深红色的绒布，竟然从中间缓缓向上弹起了一角。
下面，是空的。
真的有夹层！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张伟的脚底窜上头顶。
这股寒意并非来自恐惧，而是来自未知。这个箱子，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诡异。林岚的平静，证人的证词，以及这箱子里的照片和信，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合理得像一个被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而现在，剧本的下半场，似乎才刚刚开始。
张伟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伸手抓住那层绒布，猛地掀开。
夹层里的东西，暴露在了法庭的光线之下。
那一瞬间，整个法庭，所有看到夹层里东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