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写字楼依然灯火通明,圈子里一半人在晒加班咖啡,一半人在发 “凌晨四点的洛杉矶” 鸡汤文。
当 996 成为勋章,“内卷” 变成日常,我们习惯性地将矛头指向黑心老板、残酷竞争和该死的生活压力。
但德国哲学家韩炳哲却冷冷抛出一个扎心观点:“当今的剥削不再是他者剥削,而是自我剥削, 你其实是自己的奴隶主。”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明明是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怎么成了自己折磨自己?但当你认真审视那些 “自愿” 加班的深夜、“主动” 学习的周末和 “必须” 回复的工作消息时,一个更残酷的真相逐渐浮现:我们正在用自由的名义,对自己施加最严苛的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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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监工到自拍,自我剥削的进化史
在工业时代,剥削长着资本家的脸,是工厂主手里的皮鞭,是计时钟上的指针,是工资单上的数字游戏。
那时的压迫显而易见:你被迫早起、被迫劳动、被迫接受微薄的报酬,反抗的对象清晰可见。
但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敏锐地指出,当代社会已经完成了剥削模式的华丽升级:“新自由主义政权将他人剥削转变成波及所有阶级的自我剥削”。
简单说,就是资本家们发现,与其拿着皮鞭监督,不如让你自己给自己上发条,后者效率更高,还自带 “自由选择” 的光环。
这种转变的魔法在于权力运作方式的彻底革新。
福柯笔下的规训社会靠的是禁令和惩罚:“不准迟到”“不准偷懒”“不准反抗”,而韩炳哲揭示的功绩社会则改用诱惑和奖励:“你可以更优秀”“你能够更成功”“你应该更幸福”。
前者是 “我命令你” 的粗暴,后者是 “为了你好” 的温柔;前者用监狱、工厂、构建起有形的牢笼,后者则用目标、梦想、价值观编织出无形的网。
最绝的是,这套新机制让我们从被压迫者摇身一变成了压迫者本人,就像那些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 “今天也要加油鸭” 的打工人,其实正在练习如何更高效地剥削自己。
数字技术的出现让这场狂欢达到了新高度。
智能手机成了 24 小时不打烊的监工,而我们心甘情愿地把它揣在兜里,随时接受指令。
工作圈子里的 “收到请回复” 比工厂的汽笛声更让人神经紧张,邮件提醒的 “叮咚” 声比监工的脚步声更令人心惊肉跳。
韩炳哲犀利地指出:“大数据不仅能刻画出个人的,也能刻画出群体的心理图析,也就可能对潜意识进行心理刻画”。当你的手机知道你几点最容易焦虑、什么时候最可能答应加班、怎样的激励语言最能让你卖命时,剥削就从行为层面深入到了精神层面。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我们还学会了把自我剥削包装成美德四处炫耀。
加班自拍配文 “为梦想奋斗”,深夜办公室的灯光被美化成 “城市的星光”,就连因过度劳累而憔悴的面容,都能被解读为 “努力过的勋章”。
这种将痛苦浪漫化、将剥削美学化的操作,让自我剥削变得如此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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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学的陷阱,用自由的名义自我绑架
在这个人人都想 “成为更好的自己” 的时代,成功学像病毒一样侵入了我们的大脑。
书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永远摆放着《如何在 30 岁前实现财富自由》《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之类的 “圣经”,机场电视里循环播放着成功人士的励志演讲,连社交软件都在推送 “同龄人正在抛弃你” 的焦虑文。
韩炳哲却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些看似正能量的话语,其实是自我剥削的最佳帮凶,它们把资本的需求巧妙转化成个人的欲望,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了 “自我实现” 而拼命。
这种转化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偷换了概念:把 “资本需要你加班” 说成 “你需要自我提升”,把 “系统需要你高效” 说成 “你需要掌控人生”,把 “老板需要你奉献” 说成 “你需要实现价值”。
韩炳哲在分析这种现象时提到:“剥削不再以异化和自我现实化剥夺的面貌出现,而是披上了自由、自我实现和自我完善的外衣”。
孩子们被要求 “赢在起跑线上”,兴趣班变成了 “竞争力提升班”,玩耍时间被 “潜能开发” 挤占。
等到进入职场,这种被植入的程序彻底激活:我们自愿参加周末培训,主动承担额外工作,甚至牺牲健康来换取绩效评分。
韩炳哲把这种状态称为 “强制的自由”,表面上看,所有选择都由你自己做出,但实际上,你只是在执行系统预装的指令。
更可怕的是,这种自我剥削会上瘾。
心理学研究发现,完成 KPI 带来的多巴胺分泌和赌博赢钱类似,这让我们对 “达成目标” 产生生理依赖。
我们不断给自己设定更高的目标,就像老鼠不断按压杠杆寻求奖励,直到精疲力尽。
看看那些流行的时间管理方法:“番茄工作法” 教你如何更高效地剥削自己的注意力,“四象限法则” 帮你优化自我压榨的优先级,“GTD” 系统让你连做梦都在规划任务。
我们像管理项目一样管理自己的人生,把血肉之躯变成了高效运转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