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你快来看看小明吧!他又在撞墙了!”
一声惊呼,让陈老师的心瞬间揪紧。
她冲进教室,只见五岁的小明正用头一下下地撞着墙壁,嘴里反复念着那串熟悉的、冰冷的数字。
那不是诗,也不是歌,而是一串让她愈发感到恐惧的密码。
孩子的父亲说,这是他亲口教的“数字诗”,可当她带着最后的希望进行家访,推开那扇门时,客厅角落里那个微笑的男人,却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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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进幼儿园的教室,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声音,像一群快乐的小黄鹂。
陈老师站在讲台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双手打着节拍,引导着孩子们。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她叫陈雪,师范大学毕业才一年,对这份工作充满了热情。在她眼里,每一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使。
除了小明。
“好了,哪个小朋友愿意自己站起来,把这首《咏鹅》背给全班同学听呀?”陈雪微笑着问。
“我!”
“我!老师我!”
小手们像雨后春笋一样举了起来。
陈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角落里那个安静的座位。
小明,李泽明,五岁。他不像其他孩子那样,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不举手,也不出声,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教室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明,”陈雪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你愿意试一试吗?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所有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明身上。
他缓缓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子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有些晃荡。
陈雪的脸上充满了鼓励的微笑。半年前,小明也是个活泼爱笑的孩子,虽然话不多,但很爱跟着大家一起唱歌。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
小明张开了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119…7115…”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和年龄不符的机械感,没有丝毫感情。
“224…”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阳光都仿佛凝固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陈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走下讲台,蹲在小明面前,轻轻握住他的小手。
“小明,不是这个哦,跟着老师念,鹅……鹅……”
“119…7115…224…”
小明固执地重复着,眼睛里没有焦距,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好了好了,”陈雪连忙打断他,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小明真棒,我们先坐下好不好?”
她把他按回座位,然后重新面向全班同学,强打起精神:“好了,我们让下一位小朋友来试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游戏里,当陈雪试图和他交流时,他唯一的回应,就是这串神秘的数字。
他不再和任何小朋友玩耍。午休的时候,别的孩子都在安睡,他却会一个人坐在角落,用手指在地上、在桌子上,一遍又一遍地画着一些奇怪的交错线条和圆圈。
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更让陈雪感到不安的,是他的家庭。
小明的爸爸叫李工,听说是市里一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他每天都准时开着一辆半旧的轿车来接小明,不多不少,总是在下午五点整。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但脸色总是很苍白,神情里透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眼窝深陷,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从不和任何家长交流,也从不参加家长会。每次来接孩子,只是沉默地牵起小明的手,然后沉默地离开,像一个匆匆的影子。
陈雪心里有个越来越强烈的担忧。
这个孩子,是不是有自闭症的倾向?
02
“喂,您好,请问是李泽明的爸爸吗?”
“我是,陈老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警惕。
“是的,李工您好。”陈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是这样的,我想跟您聊聊小明最近在幼儿园的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雪能听到一阵压抑的、仿佛努力控制着的呼吸声。
“老师,小明……他又在念那些数字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李工才低声问道。
“是的,”陈雪斟酌着词句,委婉地说,“小明最近不怎么开口说话,我们教他古诗,他只会念这串数字。而且,他也不太合群,总是一个人待着。我们有点担心他的语言发展和社交情况。”
她停顿了一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李工,您看,要不要带孩子去一些专业的儿童心理机构咨询一下?也许专家能给我们一些更好的建议。”
这话说完,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
久到陈雪以为信号已经断了。
“喂?李工?您还在听吗?”
“……在。”李工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老师,谢谢您的关心。他没事。”
“可是……”
“我每天都在家里教他背诗,”李工打断了她,语速有些快,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教他《咏鹅》,教他《静夜思》……可能,可能他只是开窍晚,还没学会。”
这借口太过苍白无力,陈雪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李工却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
“老师,我这边还有点急事,先这样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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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匆匆挂断了。
陈雪握着听筒,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几天后,幼儿园组织了一次绘画课,主题是“我的家”。
陈雪在整理孩子们的画作时,再次被小明的作品吸引了。
别的孩子画的都是蓝天白云,可爱的小房子,还有爸爸妈妈牵着手。
而小明的画纸上,没有房子,没有家人,甚至没有颜色。
他只用黑色的蜡笔,画满了整张纸。那是一些复杂的、交错的线条和圆圈,彼此连接,像一张巨大的网,又像是一份……精密的设计图。
陈-雪看不懂,但她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
而在画纸的右下角,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是那串数字。
1197115224。
下午放学,陈雪拿着那幅画,在门口等到了李工。
“李工,请等一下。”
李工看到陈雪,脚步一顿,眼神有些闪躲。
“陈老师,有事吗?”
“我想让您看看小明的画。”陈雪把画递了过去。
当李工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的瞬间,陈雪清晰地看到,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杂着激动、痛苦、甚至是一丝恐惧的复杂神情。
但他立刻就用疲惫掩盖了过去。他一把从陈雪手里“抢”过那幅画,胡乱地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小孩子乱画的,没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工,这不只是乱画!”陈雪的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您看这些线条,还有这串数字,小明每天都在重复它们!他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他说不出来!”
“我说了他没事!”李工的声音陡然拔高,但又立刻压了下去,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在两人短暂的拉扯中,陈雪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李工的手腕。
他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了一圈皮肤,上面有一道淡淡的、发紫的淤痕。
那痕迹很规整,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过一样。
可能是绳子,也可能是……手铐。
李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地把手抽了回去,用袖子死死盖住。
“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该回家了。”
他不再看陈雪一眼,拉起小明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陈雪愣在原地,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那个勒痕,像一条毒蛇,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猛地一沉。
03
从那天起,陈雪对小明的关注,从“担忧”彻底滑向了“恐惧”。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明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午休时间,陈雪悄悄走到午睡室门口。
果然,小明又没有睡觉。
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背对着门,手里拿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积木。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把积木搭成城堡或者汽车。
他在进行一种……更复杂的工程。
积木在他的小手里飞快地组合、拆解,构成一个又一个奇异的结构。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似乎已经重复了成百上千次。
更让陈雪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一边搭建,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还是那串数字。
“1…1…9…7…”
他念数字的节奏,和他手指在积木上移动的顺序,竟然是同步的。
仿佛,这串数字就是一份操作说明,一个启动密码。
陈雪的心跳得厉害。
她轻轻退了出去,后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儿童行为问题的范畴。
几天后,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下午户外活动,孩子们在滑梯上玩闹,小明一个人蹲在沙坑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那些奇怪的符号。
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从他身后跑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小明没站稳,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哇——”
他终于哭了出来,哭声尖锐而委屈,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陈雪连忙跑过去,心疼地将他扶起来。
“小明不哭,不哭,让老师看看,摔到哪里了?”
她一边安抚,一边撩开他的短袖,检查他的胳膊有没有擦伤。
就在袖子被撩开的那一瞬间,陈雪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在小明白皙的小臂内侧,靠近手肘的地方,有一排歪歪扭扭的蓝色字迹。
那是一串用圆珠笔写下的数字。
1197115224。
字迹很稚嫩,显然是孩子自己写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把这串数字像烙印一样刻在自己身上?
还是说……是有人逼他这么做,逼他把这串数字刻进脑子里,刻进骨血里?
陈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强忍着内心的惊骇,帮小明拍掉身上的沙子,轻声问:“小明,这个是谁给你写的呀?”
小明只是哭,不回答。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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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陈雪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心神不宁地看着楼下。
她看到李工的车准时停在了幼儿园门口。
但今天,门口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陌生男人,靠在对面的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神却像鹰隼一样,有意无意地瞟向幼儿园的大门,瞟向刚走出大门的小明。
他的目光,让陈-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当李工牵着小明的手,坐上车时,那个男人才直起身子,扔掉烟头,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
在转身的瞬间,他似乎拿出了手机,像是在给谁打电话。
陈雪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
父亲手腕上神秘的勒痕。
孩子身上和画纸上反复出现的、诡异的数字。
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眼神不善的陌生人。
一个可怕的、几乎不敢去想的猜想,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小明一家,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
那串数字,根本不是什么诗,而是一种被迫记下的……密码?暗号?或者是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04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第二天下午到来了。
那是一堂音乐课,陈雪正在教孩子们唱一首新的儿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唱到一半,角落里的小明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
“1197!115224!”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全班都吓呆了的举动。
他转身,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朝着墙壁撞了过去!
“砰!”
“小明!”
陈雪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后面死死抱住了他。
“小明!别这样!停下来!”
可小明就像疯了一样,在她的怀里拼命挣扎,两条小腿乱蹬,试图挣脱她的怀抱,继续去撞墙。
“119!1197115!”
他一边哭,一边喊,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谁也拉不住他。
两个老师合力,才勉强把他控制住。
陈雪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他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的那种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她看着小明那双充满血丝的、满是恐惧的眼睛,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能再等了。
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会被毁掉的!
她再也无法坐视不理,无法再用“需要专业机构介入”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她必须立刻做点什么,必须亲眼去看一看,那个家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把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的小明交给另一位老师照顾,让她给孩子擦脸,喂他喝点水。
然后,她从办公室里拿出那份家长紧急联系登记表,找到了李工留下的家庭住址。
锦绣花园,B栋,701室。
她没有提前打电话通知。
她知道,如果打了电话,李工一定有无数个理由拒绝她。
她必须来一次不请自来的家访。
陈雪深吸一口气,抓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出了幼儿园。
锦绣花园是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
陈雪站在B栋的楼下,抬头看着7楼那个紧闭着窗户的阳台,心脏“怦怦”直跳。
她走进电梯,按下了“7”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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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叮。”
7楼到了。
她走到701的门前,铁灰色的防盗门冰冷而压抑。
她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
门铃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按了一次。
还是没人。
难道是地址错了?或者家里没人?
就在她准备放弃,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然后,是锁芯转动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一道缝。
开门的正是小明的父亲,李工。
他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凌乱,脸色比在幼儿园时更加憔悴。
他看到门外的陈雪,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意外。
那是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的表情。
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来。
他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痛苦和解脱的神情,低声说:
“陈老师,你来了。”
05
“请进吧。”李工侧过身,让出了一条路。
陈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一股沉闷的、不通风的空气迎面扑来。
客厅很大,装修得很雅致,但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诡异。
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只在电视柜上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勉强照亮了屋子的一角。
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却毫无生活气息,像一个精心布置过、但无人居住的样板间。
小明正坐在地毯上,默默地摆弄着他的积木。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怯生生的。
“小明。”李工叫了一声。
陈雪的目光,却被沙发上的另一个人影牢牢吸住了。
在客厅最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
正是那个陈雪曾在幼儿园门口见过的、穿黑色夹克的男人。
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起来很和善。
但他的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正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陈雪,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
“陈老师,我来介绍一下。”李工的语气很不自然,像是在背台词,“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姓魏。最近过来暂住。”
那个姓魏的男人冲陈雪点了点头,笑容扩大了一些:“陈老师好,经常听我哥提起你,真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啊。”
他的声音很温和,但陈雪却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李工关上门,走到客厅中央,把小明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对陈雪说:“陈老师,您不是一直说,小明不会背诗吗?”
陈雪的心猛地一跳。
“我现在,就让他背给您听。”李工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转过身,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小明瘦弱的肩膀。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鼓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祈求。
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引导着:
“小明,来,把爸爸昨天晚上,刚刚教你的那首‘数字诗’,背给陈老师听。”
他刻意加重了“数字诗”这三个字。
“一个字,都不要错。”
小明抬起头,看了看眼神充满祈求的爸爸,又怯生生地瞟了一眼沙发上那个一直微笑的“表弟”。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地、清晰地、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将那串神秘的数字,完整地背了出来。
“119…7115…224…”
在他背诵的过程中,整个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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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看到,父亲李工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握着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而沙发上那个被称为“表弟”的魏姓男人,脸上的笑容,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他的眼神,变得像刀一样锋利,死死地盯着小明,又像是在用目光审视着陈雪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陈雪的脊椎瞬间窜到头顶。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和后背,一下子就全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