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爸,再给我十万块钱吧,我想把新房装修一下。”
王建国拿着报纸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缓缓抬起头,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盯着儿子王磊那张看起来永远长不大的脸。
“你再说一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客厅的空气里。
01
王建国今年六十五岁,从中学校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已经五年了。
他一辈子都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信奉的是“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对学校里的学生严厉,对自己的儿子王磊,更是严厉到了骨子里。
只是这种严厉,似乎并没有结出他想要的果实。
客厅里的气氛凝固了。
老伴李秀英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父子俩的样子,脚步顿了一下。她把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试图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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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磊,你这孩子,怎么又跟你爸这么说话。”她嘴上责备着儿子,眼睛却瞟向王建国。
王磊似乎没有察觉到父亲眼中的风暴,他拿起一块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妈,我没怎么说啊。我这不是商量嘛。反正我爸妈退休金那么高,放着也是放着。”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捅破了王建国一直以来用理智和忍耐维持的平静。
他手里的报纸被“哗啦”一声捏成一团,狠狠地砸在茶几上。
“混账东西!”
王建国站了起来,他身形清瘦,但几十年的威严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二了!你还要不要脸!”
王磊被父亲的怒火吓了一跳,手里的苹果都忘了吃。他小声嘟囔着:“不给就不给,发什么火啊……”
“我发火?”王建国气得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失望和悲凉,“你结婚三年,你那套房子,首付是我们出的。每个月六千块的房贷,一分不少,是我们给你还的。你跟你媳妇两个人,一个月加起来一万多的工资,都花到哪里去了?”
王磊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一梗,犟嘴道:“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人情往来,吃饭穿衣,哪样不要钱?你们那时候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都能过,现在能一样吗?”
“我们那时候?”王建国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爷爷奶奶不但一分钱帮不上,我每个月还要寄钱回老家!你呢?你住着我们买的房子,花着自己的工资,每个月还心安理得地啃老,现在还要钱装修?你那张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李秀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拉着王建国的手臂:“老王,你少说两句,孩子也不是那个意思。”
她又转向儿子:“小磊,你也是,跟你爸好好说。装修的钱,我们再想想办法。”
“妈,你别管!”王磊也来了脾气,他觉得很委屈,“我同事他们买房装修,家里都支持。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啃老,就成了不要脸?再说了,你们的钱不留给我们,留给谁?”
这句话,是最后一根稻草。
王建国彻底爆发了。
他指着门口,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给我滚!”
“从今天起,你的房贷,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了!”
“你想装修,想过好日子,自己挣去!我王建国的儿子,不能是个废物!”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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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父亲决绝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为难的母亲。
02
他从小到大,无论闯了什么祸,提了什么要求,父母最终都会满足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只要他撒个娇,或者耍个赖,事情总会解决。
可父亲今天的眼神告诉他,这次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失望,痛苦,和钢铁般决心的眼神。
王建国在家里说一不二,他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李秀英虽然心疼儿子,但她心里也明白,丈夫这次做得对。儿子这棵树,长歪了,再不扶正,就真的要倒了。
这些年,她没少在父子俩中间当和事佬。王建过也多次暗示过儿子,该学着独立了,男人要撑起一个家。
可王磊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么说自己工作压力大,没精力搞别的;要么说现在经济不景气,赚钱不容易。
借口永远比行动多。
他们夫妻俩,就像两只不断喂食的老鸟,守护着一个永远也学不会飞翔的雏鸟。
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不是雏鸟学不会,是他们一直张着翅膀,挡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王建国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坐回沙发,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李秀英叹了口气,走到儿子身边,轻声说:“小磊,你爸正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王磊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觉得父母就是“见死不救”。
他红着眼圈,看着眼前这两个最亲的人,感觉他们是那么的陌生。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怨恨。
“你们不管我,是吧?”
“行,以后你们也别指望我管你们!”
说完,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砰”的一声巨响,防盗门被重重地甩上,震得墙上的全家福都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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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一家三口笑得灿烂。那时候的王磊,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被父母紧紧地搂在中间。
王建国睁开眼,看着那张照片,眼神复杂。
李秀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走到丈夫身边,哽咽着说:“老王,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孩子话赶话,你怎么也当真了。”
王建国没有看她,他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秀英,我们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们养的不是儿子,是个讨债鬼。”
夜深了,老两口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
黑暗中,李秀英能听到丈夫沉重的呼吸声。
“老王,”她轻声问,“你真的……不管小磊的房贷了?”
“不管了。”王建国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没有丝毫犹豫。
“那孩子要是还不上,房子被银行收了怎么办?”
“收了就收了。”王建国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让他去租房子住,让他知道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秀英沉默了。她知道,丈夫的心比谁都疼,只是他用了一层最坚硬的壳,把那份柔软包裹了起来。
她也知道,这次,丈夫不会再心软了。
03
第二天,王磊没有回家,也没有打电话。
餐桌上,李秀英给儿子留的饭菜,从热到温,从温到凉,最后被倒进了垃圾桶。
王建国像往常一样,看报,喝茶,散步。只是他捏着报纸的手,总是不自觉地用力,把报纸捏得皱巴巴。
第三天,依旧没有儿子的消息。
李秀英坐不住了,她拿起电话,想给儿子打过去。
王建国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打。”
“让他自己想清楚。”
李秀英急了:“都三天了!万一孩子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他三十二了,不是三岁!能出什么事?”王建国嘴上说得硬,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到了第四天晚上,王磊终于来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李秀英的。
“妈,我没钱吃饭了。”王磊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哭。
李秀英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孩子,你现在在哪?吃饭了没?你别急,我马上给你送钱过去。”
她一边说,一边拿着钱包就要出门。
王建国从她手里夺过电话,对着话筒冷冷地说:“没钱吃饭,就去挣!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还有脸往家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王磊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怒吼:“我怎么挣?我一个月就八千块钱!房贷六千,我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就是想逼死我!”
“逼死你?你要是有骨气,就不会被这点事逼死!”王建国毫不退让,“我再说一遍,从现在开始,靠你自己。你要是觉得我们狠心,那就当我们没有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李秀英扑上来,捶打着丈夫的后背,放声大哭:“王建国,你疯了!那是我们的亲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王建国任由妻子捶打,他僵硬地站着,像一尊石像。
他的眼睛也红了,但他强忍着。
“长痛不如短痛。”他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不让他断奶,他这辈子就毁了。”
那晚之后,父子俩彻底断了联系。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个星期后,王建国突然对李秀英说:“我们出去旅游吧。”
李秀英愣住了:“旅游?这个时候?”
“对,就现在。”王建国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存折,“我们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出去走走了。去南方,暖和,待个半个月再回来。”
李秀英看着丈夫,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真的想旅游散心。
他是想给儿子一个彻底独立的空间,也是给自己一个不心软的理由。只要他们不在家,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这是一种决绝的姿态。
“好。”李秀英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跟你去。”
出发前一天,李秀英趁着王建国出门买东西,偷偷给儿子的银行卡里转了五千块钱。
她知道这笔钱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她只是想让儿子,至少能吃饱饭。
她给儿子发了条短信:“小磊,妈给你卡里打了五千块,先应应急。别跟你爸说。照顾好自己。”
没想到,王建国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
他把手机扔到李秀英面前,上面是一条银行的扣款通知。
“你还是心软了。”
李秀英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我怕他饿着。”
王建国看着妻子花白的头发和担忧的脸,心里的火气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长叹。
他没有再责备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
他默许了妻子的行为。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同样有这份担忧。
出发那天,他们拖着行李箱,锁上了家门。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王建国编辑了一条短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发了出去。
“我们出去半个月。希望你用这段时间,想明白一些事。”
短信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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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04
他们去了温暖的南方海滨城市。
阳光,沙滩,海浪。一切都像明信片上的风景一样美好。
但王建国和李秀英的心,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旅行的前三天,王磊的电话和短信像雪片一样飞来。
“妈,我错了,你们回来吧。”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别不要我。”
“只要你们继续帮我还房贷,我保证以后好好工作,再也不乱花钱了。”
电话打过来,王建国都直接挂断。李秀英想接,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他不是知道错了,他是没钱了。”王建国冷冷地说。
李秀英看着手机屏幕上儿子发来的哀求短信,心如刀割。她躲在酒店的洗手间里,偷偷抹眼泪。
到了第五天,王磊的短信风格突然变了。
不再是哀求,而是愤怒的控诉。
“你们真狠心!我连饭都吃不起了!你们就在外面逍遥快活!我算是看透你们了!”
“我如果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就好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李秀英的心上。
王建国看完短信,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把手机还给妻子。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天下午,他们在海边散步。
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金色,美得令人心醉。
可李秀英却说:“老王,我们回去吧。我害怕。”
王建国看着远方的海平线,沉默了很久。
“再等等。”他说,“还不到时候。”
从第八天开始,王磊的短信语气又变了。
“妈,我找到一个送外卖的兼职。虽然很辛苦,但一天也能挣个一两百块钱。”
“今天被一个客户投诉了,罚了五十块钱,白跑了。生活真难。”
“不过你们放心,我饿不着自己。”
看到这样的短信,李秀英的心里五味杂陈。既心疼儿子受苦,又有一丝欣慰。
他好像……真的开始学着长大了。
王建国依然不回短信,但他会反复看那几条信息,一看就是十几分钟。
他会对着手机屏幕,想象儿子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的样子。
那个从小连碗都没洗过的儿子,现在要去风里雨里,为了几十块钱奔波。
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但他告诉自己,要忍住。
这是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是雄鹰飞上天空前,折断翅膀的痛苦。
从第十二天开始,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王磊突然不联系他们了。
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就好像这个人,从他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第一天,李秀英坐立不安:“小磊怎么不发信息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建国嘴上说:“不发正好,说明他想通了,开始忙自己的事了,是好事。”
心里却也开始打鼓。
05
第二天,依旧没有消息。
老两口在风景区游玩,都显得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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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在前面热情地讲解着景点的历史典故,他们俩却落在队伍后面,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眼。
屏幕上空空如也。
李秀英的眼圈越来越红。
“老王,我给他打个电话吧,就问一句,好不好?”
王建国咬着牙,摇了摇头。
“不行。马上就半个月了,不能前功尽弃。”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麻。
他害怕,害怕儿子真的跟他们断绝关系。
更害怕,儿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夜里,李秀英又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王建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过火了。他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样子,胖乎乎的,跟在自己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爸爸”。
怎么长大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
煎熬,是这趟旅行唯一的主题。
风景再美,也抵不过内心的焦灼。
他们数着日子,盼着半个月的期限赶紧到。他们已经订好了第十五天下午回程的机票。
他们想,等回了家,一切就都会有个结果了。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比现在这样悬着心要强。
06
旅行的第十五天,也是他们准备回家的日子。
下午三点,离去机场还有两个小时。
王建国和李秀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坐在酒店房间里休息。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在低低地运转。
李秀英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表。
王建国则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他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是王建国的手机。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来自家乡城市的陌生号码。
他的心,猛地一跳。
李秀英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王建国的手指在接听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划了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严肃的男声。
“请问是王建国同志吗?”
“我是。”王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是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对方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公事公办,“我们需要跟您核实一件事情,关于您儿子王磊……”
听到“王磊”两个字,李秀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丈夫。
王建国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公安局的电话,关于儿子王磊……
不好的预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电话那头的警察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那些话语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王建国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努力想听清楚,却一个字也抓不住。
他只看到妻子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察后面说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轰然炸开。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