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还是把哥嫂留下了。
饭桌上她本来铁了心要赶人,周燕跑去求闻知秋,闻知秋一句“听韶华的”把人挡了回来。夜里回到酒店,周燕劈头盖脸骂褚韶中窝囊,骂褚韶华为富不仁。褚韶中憋着火去找妹妹,只说了一句“我来道个别”,随后鼻涕眼泪一起下来,把小时候兄妹情分全翻出来。褚韶华当场哭成泪人,心一软,松口让哥嫂继续待在上海,还安排他们去闻氏大药房上工。几句话就把妹妹拿下,外人看着都觉得褚韶中心机深,可实际上他算盘里打的不是自己的舒坦,是儿子褚小宝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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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中厚着脸皮求留下,为的只有两件事。其一,他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褚家当年在北京城响当当,比陈家阔得多,陈老爷才急吼吼给两个孩子定亲。后来爷爷一死,家业落到褚韶中手里,他亲眼见过门庭若市,也亲手把招牌砸地上。迟春堂被夏元收走,他怪别人使坏;去北京碰得头破血流,他怪时运不济。反正不是他不行。如今妹妹在上海风风火火,他觉得自己再不济也是爷爷带出来的种,只要留在上海,有妹妹扶一把,他一定能重新撑起褚家门面,也能在周燕面前挺直腰杆。周燕嫌贫爱富他不是不知道,从前当大少爷时她还懂得装温柔,后来落魄了,她张嘴就骂抬手就打,褚韶中憋的一口气快把自己呛死,他太想翻身让老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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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也是更要命的,他不能让周燕把儿子毁完。褚小宝是褚家独苗,才几岁就被亲妈灌输“你姑姑以后的钱全是你的,你得讨她欢心”的歪理。西餐厅里,褚韶华教侄子用刀叉,孩子转身就用手抓牛排往嘴里塞,褚韶中在旁看得心口发堵却不敢吭声。他知道再让周燕教下去,孩子一辈子就毁了。唯一能掰正小宝的办法,就是送他去学堂,让他离周燕远点。只要留在上海,学费不用愁,姑姑全包,孩子能读书,还能学规矩,这比什么都金贵。
褚韶华未必看不出哥哥那点算计,可她更心疼孩子。她想起程辉,若当年没人拉一把,现在可能就是街头混混。她愿意给褚小宝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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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软总要付代价。周燕进了闻氏大药房不安分,偷懒耍滑被褚韶华当场开除。她扭头应聘到田家药房,正合田大少心意——一直想撬闻氏墙角,苦于无从下手。周燕添油加醋把褚韶华在祈州弄死陈二顺的旧账翻出来,田大少立刻报案,褚韶华锒铛入狱。周燕以为这回能扳倒小姑子,没想到一脚踢在铁板上。陈二顺的案子一直是褚韶华心里的大石头,如今被掀到阳光下,反成了她洗净过去的机会。她早前就托小孙找证人,如今宋萍——那个被陈家扫地出门的可怜寡妇——终于愿意站出来作证,说明当年陈二顺母子如何虐待她,褚韶华只是自卫。再加上夏元为了救人所找的中间人魏婆婆,也握有易大金与土匪串通的证据,两条线一合,褚韶华毫发无损走出看守所,还顺手把旧案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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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竹篮打水一场空,彻底把路走绝。她嫉妒褚韶华,却永远看不懂对方为什么能一次次化险为夷——褚韶华背后站着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一条由人情、恩情、正义织成的网。她救人时也救了自己,这就是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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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劫,褚韶华再无旧账。哥嫂留下虽添乱,也帮她把最后的脓包挤干净。以后她只需昂首阔步,好好搞事业。心善未必是软肋,有时候也是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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