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七日下午,怀仁堂灯光明亮,空气里却带着几分紧张。刚刚结束的政协会议主席团闭门讨论,周恩来拿起写有任命决议的纸页,沉声宣读:“傅作义同志出任中央人民政府水利部部长。”话音落地,四周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是压不住的低声议论。傅作义站起,眼眶发红,他努力抬头,可泪水依旧夺眶而出。那一刻,许多人才记起,三个月前北平城头还飘扬着两面旗帜,而此时此刻,“昔日敌手”已经正式步入新政权最高决策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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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暂停了几分钟。傅作义擦干泪,对周恩来深鞠一躬,声音发颤却清晰:“毛主席、周总理信任我,傅作义唯有竭尽全力。”随后他忽然举臂,高喊“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严肃会场被突如其来的情绪点燃,散坐的代表不由自主跟着应和。日后回忆此景的老同志评价:“喊口号的不止起义将领,更是新中国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改造者’。”
很多人不解,为什么偏偏是他。时间拨回到一九四八年末,平津战役未起硝烟已浓。蒋介石急电傅作义,许以“华北剿总”大权,条件只有一个——死守北平。傅作义看完电文,沉默良久,只嘀咕了一句:“再打,城毁人亡,留得住什么?”此后便有了那封著名的暗电:接受中共和平谈判,誓保古都。为了稳住蒋介石,他还得装出“顽抗到底”的姿态,“前线会议”开了又开;而暗里,小车一个接一个驶向香山,与林彪、聂荣臻的代表反复讨价还价。林彪后来评价:“谈判桌上,他并不软,可底线始终指向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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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九年一月三十一日拂晓,解放军接管城防,十六门大炮并未开火。古城墙完好,两百万市民安睡到天亮才知道天变。当天深夜,傅作义乘吉普抵达西柏坡。见面之前,他在客房踱了足足半小时。毛泽东推门入内,握手时只说了一句:“傅先生立了大功。”简短七个字,既是肯定,也是承诺。几位警卫说,握手之后,傅作义的手微微发抖。
北平保住后,还有绥远。那是傅部旧巢,董其武守在那里,枪炮弹药样样齐。有人担心傅作义借机卷土重来。毛泽东却淡淡一句:“让他回去,心里有杆秤。”果然,八月,傅作义携十五万元慰问金赴归绥。特务尾随,密电纷至;蒋介石开出“西北军政长官”高价,外加专机接送。傅作义只是让通讯员回句:“我已别无退路。”归绥官兵随后通电起义,西北战局就此改写。
就任水利部长后,他没有停歇。资料显示,一九五○年至一九七二年,傅作义外出考察行程超过二十万公里。淮河连年决口,他三次蹚泥进工地,亲自踏勘石漫滩库址;黄河汛期,他抱着地图在车厢地板上熬通宵。身边工作人员记得,胃疼发作时,他只掏出干馍蘸白水,一口口咽下。有人劝他留在北京批文件即可,他摇头:“闷在办公室,水情听得见?老百姓的命可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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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长期奔波透支了健康。一九七二年秋,他递交辞呈,自认为再坚持是拖累。两年后,癌症确诊。周恩来刚做完手术,仍拄着拐杖赶到病房。病榻前,他俯身低语:“毛主席让我告诉你,北平和平解放记你首功。”傅作义已不能言,只抬手敬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泪水顺着鬓角滑落。护士回忆,那天病区走廊静得能听见钟声。
再往后,无数研讨会、史料书都在分析傅作义起义的政治得失,却往往忽视一个简单事实:北平城完好了,绥远没流血,大坝拦住了洪水。数字比愿景更有说服力。当年质疑“用旧军阀”的同志,后来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那道看似大胆的任命,水利部至少要多走几年弯路。周恩来在一九六二年一次谈话里说过:“能用的人就是宝,制度和监督是共产党拿手的事,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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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最终把“傅部长”三个字写进了共和国的名册,亦写进了那场会议的掌声与泪水。高呼口号的瞬间,他或许想到的不仅是个人命运,而是硝烟中幸存的城池、堤坝后安全的乡民,以及自己曾冒过的那“三个死”。当年承诺“竭尽全力”,确实做到了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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