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坐过长途火车,一定记得这样的画面:
车厢里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酸香和盒饭的油气。
就在这时,一阵扑鼻的肉香突破了嘈杂与闷热,像是给旅途开了个小小的窗口。
顺着味道望去,你会看到有人小心翼翼拎出一只油光闪亮的整鸡,轻轻一抖,肉骨分离,香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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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那就是德州扒鸡。
有人打趣说:“没有一只鸡能活着离开德州。”
这句话既是玩笑,也是事实。
从绿皮火车到高铁动车,德州扒鸡在铁路餐食的江湖地位从未动摇。
无论铁路如何提速,盒饭换了多少代包装,扒鸡始终是最能激起旅客食欲与谈资的明星单品。
这只鸡的命运,早已与中国铁路、与一座城市紧紧绑在了一起。
01
德州与鸡的缘分,要从大运河时代说起。
清代漕运繁忙,德州作为交通枢纽,舟车劳顿的商旅们需要快速补给。
运河沿岸便有老汉肩挑篮子兜售烧鸡,酱香浓郁、肉质松软,正好满足过路人的渴望。
这批烧鸡,是后来扒鸡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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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清代中期,德州厨师们开始在烧鸡的基础上改良工艺。
原本只是单一的卤煮,而德州人引入鲁菜御膳房的做法:先大火炖煮,再小火慢焖,让香料与鸡肉充分融合。
经过几代人的试验,终于做出“脱骨而不散”的口感。
这就是德州扒鸡的雏形。
20世纪初,津浦铁路与石德铁路通车,德州成为重要枢纽。
扒鸡恰逢其时,旅客长途奔波,最想要的就是一口肉食,而扒鸡既能长途保存,又能随手撕食。
于是,德州扒鸡一跃成为“火车伴侣”。
02
新中国成立后,德州扒鸡逐渐被纳入国营食品体系。
上世纪80年代,德州扒鸡集团成立,统一工艺、注册商标,让这只鸡走出山东,飞向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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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空包装的问世,更是让扒鸡不再局限于火车站,进入了超市、电商和千家万户的餐桌。
扒鸡,从此告别了站台小贩的草根形象,成为山东的餐饮名片。
德州扒鸡之所以能从烧鸡独立出来,不是因为名字更好听,而是因为它的工艺复杂得近乎苛刻。
在鲁菜体系里,“扒”是一种极讲究的技法。
它要求“先武后文”,即先用旺火煮透,再用小火焖熟。
火候一旦失衡,不是柴硬难嚼,就是烂得散架。
扒鸡的标准是拎起一只腿轻轻一抖,肉与骨自动分离,但整鸡外形仍保持完整。
这才是真正的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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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别的鸡不同,扒鸡要经过一道整形术:双腿交叉塞入鸡膛,两翅插入颈口,从嘴里伸出,形成口含双翅的姿态。
这不仅是工艺的规矩,更是一种审美,寓意“凤凰展翅”。
如果说“扒”是一门火候的学问,那么最终呈现在食客面前的成品,考验的就是色香味的全面把控。
德州扒鸡之所以能脱颖而出,靠的正是这三点的精妙平衡。
它的色泽,来自糖色或蜂蜜反复上色,再经油炸定型,表皮金黄泛红,光亮诱人;
它的香气,得益于几十味中药香料的调和,既有层次感,又不至于喧宾夺主,入口清雅;
至于滋味,更是咸香适口、油润透骨,既能大口撕食,也能慢慢咂摸,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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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德州扒鸡已实现工厂化生产,但老德州人往往不认真空袋装,只认祖传小灶的鲜鸡。
有人甚至说:“袋装的只是复制品,正宗的扒鸡要现锅现吃。”
这种矛盾,既是扒鸡传承的魅力所在,也是它未来发展的难题。
03
德州位于山东西北,历史上就是京杭大运河与南北交通的交汇点。
进入铁路时代,津浦铁路、石德铁路在此交会,使德州成为名副其实的铁路心脏。
绿皮车时代,一趟旅程动辄十几个小时,餐食匮乏。
乘客在站台短暂停靠时,最渴望买到的是肉食,而扒鸡体积适中,保存时间长,又能随手开吃,正中下怀。
旧时的德州站台,扒鸡小贩举着油纸包鸡大喊,旅客蜂拥而至,甚至有人翻窗买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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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热闹之下也有猫腻,扒乌鸦、扒鹌鹑层出不穷。有人打开纸包,才发现买到的并不是鸡。
即便如此,扒鸡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因为对于旅客来说,能在长途旅程中吃上一口肉,就是幸福。
与德州扒鸡齐名的,还有安徽符离集烧鸡、河南道口烧鸡、辽宁沟帮子熏鸡。
它们都因铁路而闻名,但相比之下,德州扒鸡凭借“脱骨”“口含双翅”的独特工艺和口碑,成为四大铁路鸡之首。
如果没有扒鸡,德州也许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普通地名;但因为扒鸡,德州的存在感被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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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州,走亲戚带鸡,宴请宾客点鸡,几乎成了习惯,当地人说:“不知道带什么的时候,就点只鸡。”
德州专门成立了扒鸡研究所、建了扒鸡博物馆,甚至把扒鸡开发成旅游路线,外地游客开车下高速,第一站往往是买鸡。
德州人心里有一条扒鸡鄙视链:袋装鸡排在末尾,鲜扒鸡靠前,而“老字号手工小锅”才是顶点。
德州扒鸡不仅撑起了餐饮,还撑起了城市的知名度。就像北京有烤鸭,扬州有炒饭,德州的城市名片就是扒鸡。
“没有一只鸡能活着离开德州”,不仅仅是对食物的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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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意味着一座城市的执念:用一只鸡把自己推上全国的餐桌;
它意味着一种旅途的记忆:在火车的轰鸣声里,扒鸡香气伴随远行的人;
它更意味着一种文化的传承:传统技艺如何在现代生活里寻找出路。
德州扒鸡,是一段历史,一种符号,一种情感。
火车会越来越快,但只要人们还记得旅途中那股独特的香味,扒鸡就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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