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1月的一个清晨,他忽然抬头,对审讯员直截了当地冒出一句:‘给陈赓发电报,他清楚我是谁。’”短短十几个字,让在座的人都愣住了——谁会在生死关头把希望压在一位解放军上将的回信上?这个人,正是曾号称“上海第一红顶商人”的杨登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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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登瀛本姓鲍,1893年出生在广东香山,二十岁远赴东京早稻田。那几年,他白天听片冈利明讲社会民主主义,夜里抱着《资本论》啃到天亮,日语练得比粤语还溜。有人说他当年最爱喝的是清酒,可他自己笑称“我喝下去的是革命的新知识”。他对日本社会的熟门熟路,为后来在上海周旋租界与黑帮之间埋下伏笔。
1919年回国后,他在上海基督教青年会挂了个闲职,又替日本通讯社写稿赚外快。靠着能说会道,短短两年便混熟公共租界巡捕房、法租界公董局,俨然“活地图”。1924年他加入国民党,一脚踏进江湖,另一只脚却往往留给读书人圈子。因此,朋友遍布左、中、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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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老乡杨剑虹。1928年,杨剑虹被任命为中统驻沪负责人,急缺得力干员,便抛来橄榄枝。杨登瀛知道,这是一条危险而又可能立功的路。他私下找到陈养山——当时隐藏在国民党中央交通局的中共党员,倾诉两难:“不干,兄弟情面过不去;干了,怕坑了地下同志。”陈养山随即向中央特科报告。几天后,一位化名“王庸”的高个男子约他在静安寺后的小茶室见面,正是陈赓。
很多年后陈赓回忆说:“第一次见面没谈策略,先把话挑明——你若愿意,两边都能活;若不愿意,现在就散。”杨登瀛沉默片刻,只说:“要我两头做事,得先让我活得下去。”当晚,他收下两根金条与一部紧急暗线电话。从此,“双面身份”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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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登瀛在中统的外号叫“杨情报”,因为他总能第一手拿到消息。实际上,有一半以上的数据直接流进了北四川路过街楼——中央特科秘密办事处。少有人知道,为了巩固他的“专家”形象,陈赓甚至故意“泄露”过几份无关痛痒的材料给杨剑虹,好让上层相信此人确实掌握共党脉络。
1929年夏天,彭湃被捕震动上海。杨登瀛仅用两天就查到叛徒白鑫的去向——这效率在当时堪称离谱。情报送到特科后,陈赓当夜布置“清理门户”。同年秋天,他又两次稳住企图出卖李立三的线人,用金条延缓交易,为同志争取了转移时间。那时的上海滩波云诡谲,表面是灯红酒绿,背后却是刀口舔血,无人敢断言自己能活过第二天。杨登瀛脾气怪,有人说他贪杯,有人说他好色,但没人否认他办事靠谱。
危险也在靠近。1931年4月顾顺章叛变,国共双方都在追杀名单里加上了彼此的人。徐恩曾手下的钱壮飞抢先截获情报,特科紧急撤离,而杨登瀛却固执地留在上海,他的判断很简单——顾顺章斗不过张道藩,中统内部未必真信他。果然,他先被捕后获释,但已不复昔日权势。陈赓曾劝他转往香港避风头,他却答:“命硬,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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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爆发后,他被逐渐边缘化,最后在南京摆地摊糊口。新中国成立初期,南京市公安局发通知让旧职员登记,杨登瀛自忖“与党有功”便未报到,于是当场被抓。档案上写他“前中统特派员”,罪名很重。审讯时,他提到“陈赓可证明”,看似孤注一掷,其实他心里有数:陈赓不会撒手不管。
事实如此。陈赓收到法院两次来函后回信:“鲍君甫1927至1931年与我方合作,贡献明确。”措辞不温不火,却足以救命。随后,陈养山也补充证明。法庭酌情判处管制,杨登瀛捡回一条命。1956年,南京军区派车把他接到北京,见到了久别的陈赓。那天,大雪,陈赓陪他去总医院装假牙,又塞了一包厚厚的棉衣。临别前,陈赓只说一句:“老兄,这牙别再掉了,掉了就来找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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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好景不长。进入六十年代,旧相识多已工作调动,救济中断,杨登瀛家里七口人靠他微薄津贴过日子。有一年冬至,他写信给安娥:“孩子没鞋,下雪不敢出门。”安娥病中仍回包裹,但也只是杯水车薪。1969年12月,南京罕见的大风雪,他在破旧小屋里病逝。临终前,他反复对家人嘟囔:“我不是叛徒,我帮过他们,可惜没机会讲清楚。”
1975年,周恩来重病期间提到几个旧友,罗青长事后回忆:“总理点名不要忘了杨登瀛。”消息传出,很多年轻干部第一次听说这个介于“功臣”和“嫌疑人”之间的人物。档案室里,他的卷宗既有“中统要员”的黑色墨迹,也有“向党提供情报”的红色批注,两色交错,像他的一生——灰中带红,红里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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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评价他“立场不纯”。这话或许不假,但如果只用黑白来衡量,历史难免失真。换个角度想,如果没有他那几年的暗线,特科能否顺利解救那么多干部?难说。杨登瀛没留下回忆录,也没写自传。唯一能证明他价值的,是陈赓那封寥寥百字的函件——在灰底上盖着一方鲜红公章,如此讽刺,又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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