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作案人？1994年怀柔县怀北镇怀北庄村“5·8”枪杀案侦破始末

1994年5月8日22时40分，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特案侦查大队副大队长杨国剑从蹲守的现场回队洗漱后正准备睡觉，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电话，原来是处值班室刘科长打来的电话：“今晚21时，我市远郊怀柔县（现为北京市怀柔区）怀北镇怀北庄村主任之妻史迎凤被人用枪打死。处长指示：让你们会同怀柔县公安局出现场，组织侦破。”

副大队长杨国剑带领一队副队长郑仁韦、侦查员马智、赵丁宝、罗辉玉及刑技处的杨玉珏、钟寿山等人迅速赶赴现场。

怀柔县局丁副局长及刑警队副队长崔元魁、侦查员刘相富、张善胜、王建仁、法医彭玉珊、技术员王叶宏等人已先期到达现场。

现场勘验是在县局丁副局长指挥下，于当日深夜24时左右开始进行，时值天气晴好，无风。

现场位于怀北镇怀北庄村正中央史迎凤家门口。其家南面为张相奇家；西侧隔街相望为孟玉竹家；北侧土坎上为孟繁国家。东侧是史迎凤家菜园。史家院门在西墙向西开，相对一条南北长22米，东西宽2米的土路构成的街道。南通村子里的东西主路，北通村里后街。西院门开于西墙南侧，门宽60厘米，高185厘米。门分上下两部分。下为横放板(平时用于挡猪、鸡用）高为40厘米，上扇为门，向内开。

进院后发现门北侧与西墙相接，东西方向垒一长250厘米，高185厘米的砖墙。砖墙北侧为猪圈，墙南侧地面上有一摊100×50厘米的血迹。地面留有两只36号蓝色拖鞋（死者史迎凤遗留的鞋)。

现场无其他痕迹反映。

死者史迎凤系怀北庄村主任张相增的妻子，37岁，怀北镇鸡场的职工。

经法医检验，死者左侧大腿被土制火枪大面积打伤，动脉被枪弹打断，系失血性休克死亡。在死者左大腿的肌肉组织内取出12粒铁砂。事主家中物品没有翻动、丢失情况。家中其他人员没有受到抢劫、伤害、流氓滋扰等不法侵害。故，根据现场无抢、盗及流氓滋扰等并发案件发生，认定此案的性质为报复杀人。从而为侦破此案划定了正确的侦查方向。遂由市局刑侦处特案侦查大队和怀柔县局刑警队联合组成了“5·8”枪杀案专案组。

在对事主家里人、邻居进行初步访问的基础上，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杨国剑副大队长在会上发言：“我认为，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是，1.对死者史迎凤的丈夫张相增及女儿（12岁）继续进行深入细致的访问，努力发现涉案线索；2.对现场周围的孟玉竹、孟繁国、张相奇等住户进行访问，扩大线索；3.对死者丈夫张相增提出的过去与张、史二人有矛盾的六伙人的情况作为重点人进行查证；4.对已掌握的本村及邻近村里有自制火枪的人员进行查证；5.通过派出所全面了解事主家亲属及关系人的情况，从中发现可疑人。”

怀柔县局丁副局长及崔副队长亦同意市局刑侦处特案侦查大队杨副大队长的看法。于是，侦查工作全面铺开。

侦查员在围绕张相增、史迎凤夫妇过去交往的人员中，进行着广泛的调查。

在对事主的邻居张相奇、孟玉竹、孟繁国等人的访问中，没有提供出有价值的嫌疑人的线索。在扩大调查访问的范围后，5月14日，村民反映：1987年因伤害罪判刑三年的李玉中（男，时年32岁，住怀柔县西园）有重大嫌疑。

李1982年与怀北庄村民张洁俊结婚。并把户口由西园迁到怀北庄村。后因李玉中与社会上一些违法犯罪人员勾结在一起，进行违法犯罪活动，张洁俊苦劝不听与李离婚。李玉中又与密云县西田各庄村的农民邢兰苏结婚，后李玉中想把邢兰苏的户口从密云迁来，落户在怀北庄村。

张相增考虑李玉中是外村人入户，且有违法犯罪前科，目前仍有违法犯罪活动。离婚后又娶的是外县媳妇，故不同意邢兰苏入户，并主持村委会作出决定：外村迁入的人员离婚后的户口要迁回原籍。若不迁走要交1000元的入户费，500元的子女教育费。

1994年李玉中向村委会要生育指标，村主任张相增不给，李与张相增发生争执。李玉中扬言要对张相增进行报复。此后，李玉中离开怀北庄村。

专案组经过研究认为：李玉中具有作案因素，遂作为重大嫌疑人进行调查。

但是很快就查明，5月8日晚，李玉中因纠集六名同伙在怀柔县三渡河村入室抢劫两万余元，于5月9日下午被怀柔县局刑警队侦查员抓获，拘押于县局拘留所内，可谓巧矣！

枪杀案发案时，李玉中正在三渡河村与同伙一起进行抢劫。他不可能有分身术再在怀北庄村持枪杀人。

峰回路转，李玉中没有作案时间，遂予以否定。

此时，怀柔县局刑警队的侦查员刘相富不慌不忙地说：“李玉中作案有一个特点，就是花钱雇人替他作案。他本人没有作案时间，会不会花钱雇人替他去进行报复杀人？凭我的直觉，即使他不是凶手，因为他在密云、怀柔这一带是个团伙的头子，我分析，他也应该是个知情者。”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

霎时间，又路转峰回，李玉中到底是不是凶手？

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纵一个坏人，彻底查清这一情况，专案组经过慎重研究决定重新对李玉中进行提审。

5月24日上午10时5分，怀柔县局刑警队的侦查员刘相富、曹良宝二人对李玉中进行提审。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教育。李为了立功赎罪减轻罪行，终于说出：

1994年5月9日中午，我和马鸣昌、郭兵、丛善真、王国金（均系李玉中的抢劫同伙，县局在押）等人准备去吃饭。在怀柔饭店门口，碰到邢良文，当时他骑一辆自行车，见到我下车后，提出向我借2000元。我问他：“干什么用？”

他说：“去河北省白沟买枪。”

我疑问道：“你不是有一支火药枪吗？”

他毫不掩饰地对我说：“那支枪我打人啦！”

我吃惊地问：“你打谁了？”

他说：“我把怀北庄村张相增的媳妇给打了。”

我正想问他开枪打人的事，马鸣昌叫我们进去吃饭，我俩就一块进饭店了。

饭后，邢良文又跟我提起借钱的事。我说：“现在我手头没钱，以后再说吧！”这时马鸣昌打了一辆出租车，叫我上车，和他分手，我们就坐车走了。不知邢良文去哪儿了？

9日晚上19时，我就被刑警队抓了。

李玉中还提供：上个月，邢良文将一辆红黑相间的山地车送到我家，让我帮他卖。

我问他：“车是哪儿的？”

他说：“你甭管！”

后来我让马鸣昌把车给卖了，卖了300元钱，钱还在我那儿存着……

根据这一情况，专案组将邢良文列为重大嫌疑人。

经查：邢良文，男，时年23岁，密云县卸甲山乡西沙地村人。据当地群众反映，邢爱玩火枪，手中有一枝长火枪，案发后邢不知去向。

专案组立即对邢良文的住所进行搜查，起获了枪支部件、器具多件及铁砂等物品。

在访问邢良文的父亲时，邢父讲：“5月10日左右，邢良文与孙西戎（男，22岁，住西庄户村）一起到北京城里做工去了。”

专案组经过研究，认为：孙西戎、邢良文俩人合伙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遂对二人住家附近的群众进行布置、监控。

5月26日下午16时，专案组接到群众报告：“嫌疑人孙西戎一人悄悄到密云县卸甲山乡西沙地村邢良文家打探消息。”

侦查员们紧急出动，将孙西戎抓获。当即进行突审，孙对参与邢良文共同作案一事供认不讳。并说与邢良文约好，在河北省的隆化火车站见面。

于是，专案组马上组织警力，前往河北省隆化火车站，在候车室内将翘首等待孙西戎回家取钱的邢良文擒获。

经紧急突审，邢良文对此案供认不讳。

他供称：李玉中现在的爱人邢兰苏是我的叔伯姐姐，他们结婚后，因张相增不给我姐姐上户口，而且为计划生育指标刁难我姐，我十分生气，于5月8日晚20时30分，我怀里揣着自制火枪到本镇西庄户村，找到孙西戎，叫他跟我到怀北庄镇去一趟。我俩就骑车奔怀北镇的怀北庄村去了。从村东机务段进的村。离张相增家几百米远时，我让孙西戎在那里等我。

我对他说：“我到那边串个门就出来！”

我走到张相增家门口，就喊：“相增！相增！”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穿拖鞋的女人，对我说：“相增不在。”

我问：“相增干什么去了？”

她说：“可能出去打麻将了。”

这个女人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叫我进去等。当时我想：张相增不在，就拿她出气吧！于是，我趁她开门之际，用随身带的火枪，朝她的左侧大腿放了一枪，打完我就顺原路出来。

在胡同口我听到那女人喊：“救命！救命啊！”我骑上车往东与孙西戎一起往怀北机务段那边跑。经过邓各庄村后就各自回家了。我作案用的火枪原来有1.2米长，作案前我将枪管、枪托都锯了一段，然后藏在上衣里去作的案。

作案后，把枪及剩余的枪药、铁砂弹，都扔到我们村东头的一个废井里了。

侦查员们根据邢的口供，从那口废井里起获了邢作案用的凶器——火枪。

邢、孙二人还交代：1994年3月5日夜，在密云县西庄户小学内的教师宿舍里偷了一台单卡录音机、一副变色镜。

3月27日夜，二人在昌平县北火车站路南的一个印刷厂院内，撬了三个宿舍门，没有偷到值钱的东西。

3月30日早上，二人在昌平县南口火车站南一里地左右路西的一个公共厕所外偷了一辆红蓝相间的山地自行车。前边的车筐里有一个棕色皮包，里面有2900余元的现金……

5月30日，市局刑侦处特案侦查大队的李朝影同志将从邢良文家起获的铁砂和邢良文的一件上衣及死者史迎凤弹孔部位提取的衣服布片和体内取出的铁砂12粒，送到刑技处进行检验。

经理化检验、化学和扫描电镜检验：死者衣服布片上检出硫、钾、氯、砷、铁元素。嫌疑人邢良文的上衣亦检出硫、钾、氯、砷、铁元素。嫌疑人邢良文家中提取的铁砂与死者史迎凤肌肉组织内取出的铁砂均为铁质，外观颜色相同，均为黑色，且硬度和密度相同。

结论：1、死者伤口部位衣服布片和嫌疑人邢良文上衣均检出黑火药射击残留成分。

2、嫌疑人邢良文家提取的铁砂与死者体内取出的铁砂质材和颜色相同，硬度和密度相同。

至此，这一起枪杀命案宣告破获。

次年，邢良文被依法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