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家访时,女学生母亲的反应,却让我如遭雷击。
这个与我亡妻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和她那个同样神秘的母亲,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我鼓起勇气,问出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问题时,一场尘封了二十年的往事,正缓缓揭开它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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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陈远,今年三十八岁,是市三中的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兼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我的生活,像一口古井,深,且波澜不惊。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备完课睡觉,两点一线,精准得像一台上了年头的摆钟。
同事们都说我活得像个苦行僧,无欲无求。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无欲无-求,我是不敢再有所求。
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跟着我的妻子温晴,一起死了。
温晴,我的妻子,一个笑起来眼睛里像有星星,说话总是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女人。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的初恋,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我们有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一起在大学城的林荫道上散步,一起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憧憬着未来。
毕业后,我当了老师,她进了一家设计公司,我们用所有的积蓄,付了一套小房子的首付。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牵着手,从青丝,走到白头。
可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天底下最残忍的玩笑。
五年前,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她为了赶回来给我过生日,在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倒,当场就……
我甚至,没能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从那天起,我世界里所有的色彩,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无尽的,黑与白。
我卖掉了那套,我们一起精心布置的,充满了她气息的房子。
我搬到了学校分的,单身教师宿舍里。
那是一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单间,除了床,书桌,和一整个墙壁的书,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我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成了全校最拼命的老师,我带的班,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
我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给了我的学生。
看着他们,我时常会想,如果我和温晴的孩子还在,现在,也该这么大了。
是啊,孩子。
在温晴走的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怀着我们那个,刚刚三个月,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
这是我心里,最深,也最痛的一根刺。
一碰,就血流不止。
我以为,我的余生,就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静的自我折磨中,慢慢耗尽。
直到,一个叫李晓曼的女孩,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彻底打乱了我死水一般的生活。
02
那是一个九月开学的日子。
我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走进高二(三)班的教室。
学生们正在闹哄哄地聊着暑假的趣闻。
看到我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全班。
然后,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我的目光,凝固了。
那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身材瘦弱,低着头,似乎有些紧张。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那柔和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的光晕。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我的呼吸,也跟着停滞了。
是她。
不,不可能。
我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她那张,和我记忆深处,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渐渐重合的,侧脸。
一样的柳叶眉,一样的杏仁眼,一样的,鼻梁上,那颗不太明显,却又恰到好处的小痣。
“起立!”
班长洪亮的声音,将我从失神的边缘,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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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狼狈地移开目光,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同学们好,请坐。”我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堂课,我讲得心不在焉。
我不敢再往那个女孩的方向看一眼,可我的余光,却像不受控制的叛徒,一遍又一遍地,飘向那个角落。
下课后,我把班长叫到了办公室。
“第三排那个新来的女生,是怎么回事?”我故作平静地问。
“哦,陈老师,您说李晓曼啊。”班长说,“她是今天早上刚办好手续转过来的,说是从乡镇中学考上来的,成绩特别好。”
李晓曼。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陈老师,您找她有事?”班长问。
“没……没事。”我摆了摆手,“你让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了解一下她的情况。”
很快,李晓曼就低着头,拘谨地,站在了我的办公桌前。
“陈老师,您找我?”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怯懦。
我看着她,近距离地看,那种强烈的相似感,愈发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那也是,温晴生前最喜欢用的牌子。
“李晓曼同学,是吧?”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欢迎你来到我们班。之前的学习,能跟得上吗?生活上,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吗?”
“都……都还好。”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自己的衣角。
那个小动作,又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温晴,当年紧张的时候,也喜欢做这个动作。
“那就好。”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看向她的档案,“你的档案上写着,你家……是单亲家庭?”
“嗯。”她的声音,更低了。
“是……跟母亲一起生活?”
“嗯。”
那一刻,一个荒唐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03
我一定是疯了。
我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温晴是独生女,她不可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姐妹。
这个世界上,人有相似,这并不奇怪。
我只是,因为思念太深,才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当成了她的影子。
我开始刻意地,去和李晓曼保持距离。
我不再在课堂上,特别关注她。
我甚至,把她从靠窗的位置,调到了一个不那么起眼的角落。
我以为,只要看不见,我就能慢慢地,把这份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可我,失败了。
我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总是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留。
我发现,她不仅长得像温晴,连很多细小的习惯,都如出一辙。
她写字的笔迹,那娟秀的,带着一点点风骨的小楷,竟然,也和温晴的笔迹,有七八分的相似。
她有轻微的胃病,不能吃太凉的东西,所以她的水杯里,永远都装着温水。
她有花粉过敏症,每到春天,都会戴着口罩,偶尔会控制不住地,打一个轻轻的喷嚏。
这些,都是温晴曾经的,最真实的样子。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处不在的相似感,折磨得精神分裂了。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会儿是温晴的笑脸,一会儿,是李晓曼那张青涩而倔强的脸。
我的异常,也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
“陈老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办公室里,教数学的王老师,关心地问我。
王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教师,人很热心,但也有些八卦。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我敷衍道。
“要我说啊,你就是一个人过的太久了,身边缺个知冷知热的人。”王老师压低了声音,“你看,我们学校新来的那个音乐老师,小张,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对你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王老师,谢谢您,我暂时没这个想法。”我皱着眉,打断了她。
“哎,你这人就是太犟。”王老师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总得往前看啊。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对你们班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挺上心的啊?”
我的心,猛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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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就是看她一个女孩子,从乡下来,不容易,多关心一下。”
“关心是应该的。”王-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咱们当老师的,可得注意分寸。现在的学生和家长,都敏感得很,别让人家说闲话。”
王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从那种几近偏执的状态中,浇醒了一部分。
我意识到,我必须控制自己。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影响一个无辜的学生。
可命运,却偏偏,又把我和她,推得更近了。
那天下午放学,我路过操场,看到一群学生,围在一起,吵吵嚷嚷。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李晓曼。
而围着她的,是我们班那几个,最调皮,也最爱欺负人的男生。
“李晓曼,听说你没爸啊?是不是你妈跟人跑了,不要你了?”
“你看她那副穷酸样,身上的校服都洗白了,还当个宝一样天天穿。”
“喂,跟哥几个说,你妈是干什么的啊?长得肯定跟你一样,挺好看的吧?”
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刀子,刺向那个瘦弱的女孩。
李晓曼的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那副倔强又无助的样子,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我所有的理智。
“你们在干什么!”
我一声怒吼,像平地惊雷,让那几个男生,都吓了一跳。
他们看到是我,一个个,都蔫了。
“陈……陈老师……”
“马上,给李晓曼同学,道歉!”我指着他们,声音冷得像要结冰。
那几个男生,虽然心有不甘,但迫于我的威严,还是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我把他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写一千字的检讨,才放他们走。
等他们都走了,操场上,只剩下我和李晓曼两个人。
她还站在原地,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告-诉老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蓄满了泪水的杏仁眼里,充满了委屈和倔强。
“告诉老师有什么用?”她带着哭腔,对我喊道,“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喊完,她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我看着她,手足无措。
我想去安慰她,想去拍拍她的肩膀。
可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只能,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等她哭够了,我才递过去一张纸巾。
“回家吧,天黑了,不安全。”我说。
她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对我鞠了一躬。
“谢谢你,陈老师。”
然后,她就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她那瘦弱的,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背影,我的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04
我必须,要见一见这个女孩的母亲。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那点可笑的,荒唐的猜测。
我是为了这个女孩。
一个单亲母亲,独自一人,带着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敏感而倔强的女儿,生活一定非常不容易。
作为她的班主任,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和她的家长,进行一次深入的沟通。
可要怎么沟通,才能显得自然,不突兀?
直接以“霸凌事件”为由去家访,势必会伤害到这个女孩本就脆弱的自尊心。
思来想去,我决定,借着学校的名义,组织一次全校范围的,大型的家长会。
我在年级主任的办公会上,提出了这个建议。
我说,现在的学生,心理问题越来越突出,很多问题的根源,都在于家庭教育的缺失。
我们不能只埋头抓成绩,更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
我建议,以“家校共育,护航成长”为主题,分年级,分批次地,召开一次全校家长会。
会上,除了通报学生的学习情况,更要邀请心理专家,给家长们,上一堂关于“如何与青春期孩子有效沟通”的课。
我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年级主任和校领导的高度赞同。
他们觉得,我这个提议,非常有建设性,有高度。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由我,牵头负责。
家长会那天,我特地,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
我站在我们班的教室门口,迎接每一位前来参会的家长。
我的心,一直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我期待着,又恐惧着。
我期待看到那张,可能会给我答案的脸。
又恐惧看到那张脸,会彻底颠覆我的人生。
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每一个家长进来,我都会下意识地,在心里,和李晓曼的模样,进行对比。
可一直到家长会开始,那个我最想见到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我拿出花名册,在“李晓曼”那一栏的家长联系方式后面,画上了一个红色的圆圈。
她没来。
我的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家长会结束后,我以“部分家长因故未能参会,为保证家校沟通无死角,班主任将对未到会家长,进行上门家访”为由,名正言顺地,拿到了进行家访的“尚方宝剑”。
我把李晓曼的家访,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那个周末的下午,我开着我那辆,已经开了快十年的旧车,按照学生档案上的地址,驶向了城市的另一端。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开放式的小区,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陈旧的气味。
我站在那扇,漆皮已经有些剥落的,暗红色的防盗门前,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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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迟疑了很久,才终于,按下了那颗,已经发黄的塑料门铃。
“叮咚——”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然后,“咔哒”一声,老旧的门锁,被从里面打开了。
门,开了一道缝。
一张女人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那张脸,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因为常年的劳累而显得有些憔-悴,眼角,也带着几丝无法用脂粉掩盖的细纹。
可当我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一瞬间。
我整个人,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闪电,狠狠地,劈中了天灵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空间,也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了真空。
我大脑里,所有精心准备好的说辞,所有关于学生成绩的探讨,所有关于家校共育的设想,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荒谬感和震惊,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停止了跳动。
我的血液,也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