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已经54岁,在人生的路上,六年多的服刑岁月让我没齿难忘,其中,在看守所的那半年时光,更是铭刻于心。
1998年6月4日,我因报复他人故意纵火,被羁押在浙江某看守所,在等候判决的日子,我先后服侍过两个“死囚”,一个在当年9月份被执行死刑,另一个在11月份被改判为“无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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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6月3日下午,纵火后的我,在逃跑的路上被警方抓获,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审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我不得不低下了头,随后,在笔录上签字画押,并由办案人员拍照,按下十个指头的指纹。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两名警察,送到了市里的看守所。
我记得,当时戴着手铐走出警车时,我的内心既乱又慌,因为在我读书的日子,曾听人说起过看守所的生活,因此,我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充满了恐惧。
刚踏入铁丝网围绕的高墙,就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的沉闷气息。在高墙里,我抬头仰望天空,只能看到一片蓝色的顶空,眼睛无法极目远眺,最远也只能看到每个转角处,有武警荷枪实弹值守的塔楼。
那一刻,我一下子站在这灰突突高墙之中,心里还是有点莫名的忐忑不安,心想,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将是我接受审判的地方,我的世界只剩下几十个平方。
负责前来交接的民警,在做好记录之后,带着我跨过一道道门,一直往深处走去。直到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接下来,我宽衣解带,脱得精光,接受各种检查。
像现金、钥匙、相机之类的,都被管教员放在一个专用袋里,他让我一一核对无误后,让我再次签字,说是等判刑之后,这些物品到时一并移交到监狱。
随后,我被带到所长的办公室,进行各种档案的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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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带着简单的生活用品和棉被,跟在所长身后,穿过阴森的长廊,在写着22号的一间监舍面前停了下来,随即,所长熟练地打开了铁门“咣当”一声响,铁门开了,我抱着行李,将目光瞄向有些昏暗的室内,发现有十几个人老老实实地端坐在炕边上。
监室里,一双双带着异样神情的眼睛瞪着我,真的有一种满满的窒息感。
那时,我才知道,这些嫌疑犯睡觉的地方,并不像学校的单人床,而是像东北农村的炕一样,只不过,更宽更长了一些。
所长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人说:“这个人是今天新入监的,你们不要乱来!”
说完,所长关上门,走了。
我站在门口,显得是那么的无所适从。我正抬脚往里面走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叫声:“把鞋子脱下来”。
我赶紧脱下了鞋子,拿在手中,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座后面的炕上。
接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我全身赤裸,由几个犯罪嫌疑人帮忙给我洗澡,一盆一盆的水浇过来,让我睁不开眼睛,
等我穿好衣服之后,我靠着墙根站着,那帮嫌疑人开始围着我,问东问西。
羁押在看守所里面的人,来自很多个省份,但大多以外地打工者为主,而浙江本地人,大多都是协助所长管理监舍的人员,当时,我们监室有16人,盗窃的人占了大多数,剩下的人中有诈骗、贩毒、介绍他人卖淫、抢劫和贪污的。
我进去看守所的当天,人一直小心翼翼,担心被他们欺负,但在吃午饭的时候,我才留意到,我们监舍里居然有一个“死刑犯”,因为他走动时,脚镣发出的声音特别大。
我留意了一下,那个脚镣很粗,看上去很重的样子,因为影响走路,他行动时,都是用一根绳子提着脚镣。
饭后,大家还是围着我问外面发生的变化。而这时,那个死刑犯开始和我搭话。
他问:“你犯什么罪进来的?是哪里人?”
我如实做了回答。
当他知道我是山东微山的时候,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随后他客气地对我说:“我们还是老乡呢,我是江苏沛县的,老家离你们那里也就几十里路!”
听他这样说,我顿时如释重负,因为在看守所,如果有个老乡在,自己将来的日子也会舒服一些。
然后,那个死刑犯也进行了自我介绍,并用家乡话和我聊天。
那个死刑犯名叫张利民,当时26岁,未婚,我看了下他的判决书,他牵涉到十七多次盗窃,和六次抢劫,其中盗窃案值超过了22万,被判处死刑,抢劫被处有期徒刑15年,两罪合并,最终决定执行死刑。
我看了下判决的时间,是1998年3月初。张利民告诉我,他已经向高院上诉了,尽管知道自己改判的希望渺茫,但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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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在的看守所里,每天相对而言,还是比较轻松的,除了定时进行学习之外,其余的时间可以下棋,可以拉家常,说一些笑话。
里面的人员,大家都有明确的分工,我们里面的人,只有死刑犯张利民和协助管教管理的那个人,没有具体的工作内容,其余的人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而我,在里面当时的活,就是在早上起床后,和一个江西广丰的一个嫌犯,叠被子。
由于内务要定期检查,因此,叠被子还是有很多讲究的,四周要叠得整整齐齐,然后,用一个干净的被单罩在外面,看上去有棱有角。
空闲的时间,张利民就让我和他闲聊,更多的时候,他在谈论自己“辉煌”的过去。
张利民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在社会上混了,俗话说,近墨者黑,他小小年纪时,就好勇斗狠,已经服刑过一次了,不过,他那时算是幸运,被判刑三年,但他出狱后,重蹈覆辙,甚至变本加厉,最终他老帐旧账被一起清算,从而让自己的人生走上了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