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风雨兼程,我终于衣锦还乡,将姐姐和姐夫带到县城最好的房子里。
我把房产证和一张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推到她面前。
然而,姐姐只是久久地沉默着。
最后将那份我自认为沉甸甸的恩情报答,轻轻地推了回来。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轻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
“弟弟,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这房子和钱,我们不能要。”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不是用这种方式。”
01
我的童年,是和饥饿两个字紧紧捆绑在一起的。
记忆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永远也化不开的尘土罩着。
村子里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干裂土地和绝望的气息。
那年我七岁,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可饥饿,却早早地夺走了我所有的顽皮。
我的胃,像一头永远也喂不饱的野兽,没日没夜地在身体里咆哮、撕咬。
一开始,是胃里隐隐的灼烧感。
后来,那感觉就像一团鬼火,越烧越旺,把五脏六腑都燎得生疼。
再后来,人就饿得麻木了。
我常常一个人蜷在墙角,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榆树。
榆树皮被村里人剥得斑斑驳驳,露出了里面白生生的嫩肉。
我听大人们说,那东西磨成粉,掺上些野菜,也能当饭吃。
我曾偷偷抠下来一小块,放在嘴里嚼。
那味道又苦又涩,满嘴都是木头渣子,难以下咽。
可就是这样难以下咽的东西,在当时,也是很多人眼里的救命粮。
家里的米缸,早就见了底,能照出人影来。
水缸里也总是半满,因为连挑水的力气,都要省着点用。
父母为了给我们兄弟姐妹找口吃的,天不亮就揣着几个黑乎乎的野菜团子出门,去几十里外的山里碰运气,一走就是好几天。
家里,只剩下十二岁的姐姐陈秀,和我。
姐姐那时候已经像个小大人了。
她的脸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微微凹陷,显得那双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沉静。
家里但凡有点能入口的东西,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先填进我的嘴里。
一碗稀得能当镜子照的野菜糊糊,她会把上面仅有的几片菜叶子全捞给我。
一颗村里人施舍的干瘪土豆,她会小心翼翼地烤熟,把最焦香的那一块掰给我。
而她自己,总是喝着那碗清汤寡水,或者啃着最硬的土豆皮。
我那时候不懂事,只知道饿,只知道吃。
姐姐把吃的递过来,我就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谢谢。
我只记得,姐姐总是微笑着看着我吃,她的眼神,温柔得像一小潭清澈的泉水。
那一天,家里的情况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父母走了三天,还没有回来。
我们翻遍了所有的坛坛罐罐,抠遍了所有的墙角缝隙,再也找不出一粒粮食。
我饿得躺在床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感觉自己就像一盏快要耗尽灯油的孤灯,随时都会熄灭。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我幼小的身体里流逝。
就在我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姐姐把我推醒了。
“小安,快,起来吃东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姐姐的手里,托着一块干粮。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杂粮饼,由玉米面和麸皮混在一起做成的,颜色焦黄,看起来又干又硬。
但在当时我的眼里,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饈。
一股粮食特有的、朴素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孔,我那沉寂已久的胃,瞬间疯狂地痉挛起来。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使不出力气。
“哪来的?”我虚弱地问。
“你别管了,快吃吧。”姐姐没有多说,只是把身子凑过来,小心地扶着我。
她把那块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像喂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一点一点地塞进我的嘴里。
那饼很硬,硌得我牙床生疼。
也很干,干得我难以下咽。
姐姐就端来一碗盐水,让我喝一口,顺一口。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能救命的饼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姐姐在做什么。
等我把最后一口饼咽下肚子,胃里传来久违的温热感,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我这才抬起头,看向姐姐。
她正坐在我对面,端着那碗我喝剩下的盐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着。
她的嘴唇已经干得裂开了几道口子,因为缺水,泛着一层白皮。
我看到,她的喉结在艰难地上下滑动。
“姐,你......你没吃吗?”我呆呆地问。
姐姐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苍白。
“姐不怕饿。”她说,“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
“吃了,才有力气,才能等到爹娘回来。”
我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我这才明白,那块饼,是家里最后、也是唯一的口粮了。
我不知道姐姐把它藏在哪里,又是如何忍着饥饿,把它完整地留给了我。
我只知道,在我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是姐姐,把生的希望,全部给了我。
她自己,却选择了独自承受那份足以吞噬一切的饥饿。
我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杂着愧疚、感激和心疼的复杂情感,在我七岁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我扑到姐姐怀里,放声大哭。
姐姐没有说话,只是用她那瘦弱但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我发誓,等我长大了,有本事了,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我要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用上最好的东西。
我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三十年前,那块又干又硬的杂粮饼,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这一生奋斗的起点和永不熄灭的灯塔。
02
那场饥荒,像一场残酷的筛子,筛去了村里的许多人,也筛走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
它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种子。
我怕了,怕极了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我渴望,渴望能牢牢地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渴望能为我最亲爱的人撑起一片天。
初中毕业后,我没有像村里大多数同龄人那样,留在家里种地,或者早早地娶妻生子。
我告诉爹娘和姐姐,我想出去闯一闯。
爹娘叹着气,觉得我不切实际。
在他们看来,安安稳稳地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就是最踏实的人生。
只有姐姐,默默地支持我。
在我临走的前一晚,她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为我煮的十几个鸡蛋。
她还把她攒了很久,准备用来扯块新布做衣裳的几块钱,皱巴巴地塞进了我的口袋。
“小安,到了外面,别亏待自己。”她红着眼眶说,“照顾好自己,记得常给家里来信。”
我揣着那份沉甸甸的鸡蛋和姐姐的叮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养我却也困住我的小山村。
刚到城市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繁华的都市,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带来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干最苦最累的活。
白天,我和那些膀大腰圆的汉子们一起扛水泥、搬砖头,汗水把衣服浸得能拧出水来。
晚上,为了省下几块钱的住宿费,我睡过公园的长椅,也钻过未完工的桥洞。
城市的冬天,格外地冷。
寒风像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钻进我单薄的衣衫。
有好几次,我从睡梦中被冻醒,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看着天桥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蚂蚁。
绝望的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放弃,买张车票回家算了。
可每到这个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姐姐递给我那块杂粮饼时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关爱,有期望,有毫不犹豫的牺牲。
一想到她,想到她自己喝着盐水,把生的希望留给我,我就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我告诉自己,陈安,你不能倒下。
你吃的这点苦,和姐姐当年挨的饿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你倒下了,谁来报答她?
那块饼,是我心里的一团火。
它在我最冷的时候,给我温暖;在我最饿的时候,给我充饥;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我光明。
我咬着牙,挺了过来。
我发现,光有力气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
工地上休息的时候,别人在打牌聊天,我就跟在老师傅屁股后面,学着看图纸,学着算尺寸。
我把省下来的饭钱,拿去买二手的建筑书籍。
晚上在桥洞里,我就着昏暗的路灯,一点一点地啃那些对我来说如同天书般的专业知识。
我的努力,被一个姓李的工头看在了眼里。
他是个好人,觉得我这个年轻人肯吃苦,爱琢磨,是个可造之材。
他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我,从一个普通的小工,慢慢把我提拔成了他的副手。
我的人生,从那时候起,才算是真正走上了正轨。
我跟着李工头,一干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我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工地,住过数不清的简易工棚。
我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学会了如何管理一个团队,如何控制成本,如何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我的工资,也从最初的一天几十块,涨到了一个月上万。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部分的钱,都寄回家里。
我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往家里寄钱,从几百,到几千,再到上万。
电话里,我总是问爹娘和姐姐,家里还缺什么。
他们总是说,什么都不缺,让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就行。
姐姐也早早地嫁给了邻村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就是我的姐夫。
他们生了个女儿,我的小外甥女。
我给外甥女买最好的奶粉,寄最好看的衣服和玩具。
姐夫家的房子翻新,我二话不说,寄去了五万块钱。
我以为,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补偿。
我让他们在物质上,再也不用像我小时候那样受苦。
再后来,随着房地产行业的蓬勃发展,我自己也抓住了机遇。
在李工头的帮助和一些朋友的支持下,我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
创业初期,更是没日没夜地忙。
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为了一个项目几天几夜不合眼,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那股支撑我的信念,依然是“报答姐姐”。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鞭子,时刻抽打着我,让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事业越做越大,我的身家也水涨船高。
我买了车,买了房,在这个我曾经蜷缩在桥洞下的城市里,彻底站稳了脚跟。
我成了别人口中成功的“陈总”。
可我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是项目太忙走不开,有时候是应酬太多脱不开身。
到后来,甚至成了一种习惯。
我习惯了用电话和汇款单,来维系那份沉甸甸的亲情。
我总觉得,时间还长,机会还有的是。
等我再成功一点,等我挣的钱再多一点,我就给姐姐一个天大的惊喜。
我要让她彻底摆脱那个贫穷的小山村,到城里来享福。
这,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报答。
一晃,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从一个瘦弱的乡下少年,变成了一个鬢角微白的中年男人。
今年,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实现我那个埋藏了三十年的愿望。
我提前让助理在老家县城里最好的小区,全款买下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三室两厅,并且装修好,配齐了所有的家具家电。
我又去银行,取了五十万现金,存进了一张新卡里。
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是时候,让我姐姐看看我这三十年的奋斗成果了。
是时候,让我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去报答她当年的恩情了。
我开着新买的黑色越野车,载着我自以为是的、沉甸甸的“报答”,向着那个阔别已久的家乡,飞驰而去。
03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而安静。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高楼和田野。
我的心情,却不像车速那么平稳,反而有些近乡情怯的复杂。
三十年了。
这个时间跨度,足以让一个婴儿长大成人,也足以让一个熟悉的地方,变得面目全非。
我记忆里的那条泥泞小路,如今已经被平整的柏油马路所取代。
路两旁,也零星盖起了一些两三层的小楼,贴着白色的瓷砖,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但村子的整体轮廓,还是没什么变化。
低矮的平房,蜿蜒的巷子,还有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只是,一切都显得更旧了,更没有生气了。
我的车在村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不少人从屋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辆在他们看来十分气派的“大家伙”。
我摇下车窗,和几个依稀还能叫出名字的长辈打着招呼。
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我,脸上堆满了惊讶和热情的笑容。
“是小安啊!出息了啊!开这么好的车回来了!”
“陈家的老二,可真有本事!”
听着这些恭维和赞美,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心里那份“衣锦还乡”的得意,愈发浓烈。
车子在老屋门口停下。
还是那座低矮的院墙,还是那扇斑驳的木门。
我推开门,看到了院子里正在喂鸡的姐姐。
三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
她的头发已经夹杂了不少银丝,眼角和额头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她的皮肤,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显得有些粗糙和黝黑。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脚上是一双沾着泥土的解放鞋。
那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我为之奋斗了三十年,可我的姐姐,却还是这副模样。
这更坚定了我要把她接去城里的决心。
“姐,我回来了。”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姐姐闻声抬起头,先是愣住了,随即脸上绽开了惊喜的笑容。
她扔下手里的瓢,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小安!你咋回来啦?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她的手很粗糙,掌心全是厚厚的老茧,但却很温暖。
姐夫也从屋里闻声走了出来,憨厚地笑着,接过我手里的行李。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老屋的堂屋里。
屋里的陈设,和三十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
一张八仙桌,几条长板凳,墙上还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毛主席画像。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熟悉的、混合了泥土和柴火的味道。
姐姐张罗着要去杀鸡,被我拦住了。
我从车里拎出大包小包的礼品,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名贵的烟酒,高档的保健品,还有给小外甥女的最新款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亲戚们也都闻讯赶来,不大的堂屋很快就挤满了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着我在外面的情况,言语间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我成了整个家族的骄傲。
我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谈论着我的公司,我的车子,我在城市里的生活。
我看到姐姐和姐夫在一旁,只是默默地笑着,给我添茶倒水,眼神里充满了欣慰。
我以为,他们也为我取得的成就感到由衷的高兴。
我心中那个宏大的“报答计划”,也就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进入了实施阶段。
饭后,我把亲戚们都留了下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我清了清嗓子,对姐姐和姐夫说:“姐,姐夫,这三十年,我一直在外面忙,也没能好好照顾你们。”
“现在,我有能力了。我希望你们能跟我去城里享福。”
说着,我把姐姐和姐夫拉到院子里,指着我的车,说:“走,我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我载着姐姐和姐夫,一路开到了县城。
车子直接驶入了那个我早就看好的高档小区。
绿树成荫,环境优美,和村里的景象简直是两个世界。
姐姐和姐夫显得有些局促,他们看着周围崭新的高楼和干净的马路,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
我带着他们,走进电梯,按下了16楼的按钮。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屋里明亮的灯光倾泻而出。
全新的家具,锃亮的家电,宽敞的客厅,一尘不染的地板。
“姐,这就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家。”我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那串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和那本写着姐姐名字的房产证,递到她面前。
“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平米。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再也不用回村里受苦了。”
我又拿出那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十万。是给你们的养老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幻想着,姐姐会激动得扑过来抱住我,会喜极而泣,会感谢我为她所做的一切。
周围的亲戚们,也都发出了阵阵惊叹。
“天哪!这房子也太漂亮了!”
“小安真是太有出息了!对他姐姐真好!”
“秀啊,你可真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弟弟!”
所有的声音,都在烘托着我的成功和慷慨。
我站在一片赞美声中,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等待着接受最崇高的致敬。
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三十年的奋斗,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我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那个对姐姐、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然而,预想中的热泪盈眶,并没有出现。
姐姐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她没有激动,也没有哭。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崭新亮堂的房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土的解放鞋,迟迟没有踏进去。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尴尬的沉默。
周围亲戚的赞叹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大家都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终于,姐姐抬起了头。
她把那本足以改变她后半生命运的房产证,和那张代表着巨额财富的银行卡,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推回到了我的面前。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我期盼的喜悦,反而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情绪里,似乎带着一丝疏离,一丝悲伤。
她轻声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弟弟,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这房子和钱,我们不能要。”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不是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