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下月换届,✘✘局局长王光军年龄刚到58,根据省委组织部对这次地市换届做的规定,所有处级以上(含处级)干部“七不进八不留”,老王铁定改非。
规定出台以后这段时间,老王心里忒郁闷。自己身体挺好,每天游泳1000米,三高虽然高了点儿,体重虽然超标不少,大脑反应虽然和自己四十岁时没法比,但身体总体状况如果和市体卫局那位说话嘴角流哈喇子的常大伟比起来,自我感觉那就绝对杠杠的。就因为比自己小俩月,老常就可以在局长位子上吃香喝辣吆五喝六的继续干两年,自己就得改非!老王心里忒不平衡,高度怀疑那孙子改过年龄,心里一度考虑匿名举报丫的。但又胆小,怕被组织发现,给自己按上一个“破坏换届”的罪名,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不划算。
老王倒不是恋栈,他心里想的是受党培养教育多年,就这么提前两年改非,不能继续在局长岗位上为党尽忠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做贡献,他觉得既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也非常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过去每天请老王吃饭的没断过,他得根据关系重要性和请托事项的轻重缓急排时间顺序,有时候一晚上要跑三个场子,一个月在家吃不上一两餐。自从换届规定出台,他的饭局立马减少。别说像过去那样,请他吃饭得提前几天预约,今天上午已经过11点了,午饭还没落实!
过去上班就像大医院的医生接诊,上门办事的经常在门口扎堆甚至排队,现在也少多了。老王心里不爽,这会儿又闲着没事干,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机关大院发呆。他突然眼睛一亮,看到自己一个村的老乡、老战友,市纪委负责办案的副书记王光明夹着个公文包从刚刚开进大院的一辆公务车里打开车门走出来,心里嘀咕:“这小子这个点上我这儿干嘛来了?想蹭我的饭?我自己的午饭还没着落呢!”不过转念一想,实在没人请客就叫上王光明一起到机关食堂凑合一顿吧。听说最近市里又进去几个,吃饭时跟他套一套进去的那哥几个都犯了啥事儿,进去后是如何交代的,就当是听听故事也挺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王光明敲门,老王把门打开,冲着王光明大大咧咧地说:“干嘛来了?赶在饭点到我这儿蹭饭呐?”
王光明一脸严肃:“坐下,我代表组织来跟你谈话。”
老王有点儿懵圈:“谈啥话?”
王光明一点儿不见外,自顾自快步走到老王的办公桌跟前,一屁股在他那张高背褐色真皮大转椅上坐下,然后反客为主,用手指指办公桌对面给客人坐的椅子,示意老王坐下:
“纪委领导跟你谈话能谈啥话你自己心里还不明白?那我就费劲给你直说了吧。这段时间纪委收到对你的大量举报,线索清楚,经过初查,准备报市委田书记批准对你立案。考虑到咱俩的关系,我请示纪委正纲书记同意,今天先找你谈话,你如果如实回答,可以算你主动投案自首,下一步有可能得到宽大处理。你坐下,时间有限,咱就把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这些都省了。现在我问你答。”
老王看王光明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一下子乱了方寸,他想对自己的工作、经济和私生活快速扫描一遍,发现自己在哪方面哪个点上出了差错,但是脑子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头绪。
“我知道你胆小,也没啥野心,政治上不会有啥太出格的想法,基本上能够做到‘四个坚持两个维护’,所以政治纪律方面咱就省了。不过我提醒你注意,举报中说你最近对省委组织部和市委换届的有关规定理解不够深刻,发牢骚不注意场合,这也是对党忠诚不纯粹的表现。行了,政治纪律就这么着了吧。下面你先说说经济上的问题。”
“经济上我能有啥事儿啊?”
“没收过贿赂?”
“没有。”
“敢拍胸脯保证?”
“真没收过钱。”
老王感觉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墙上挂钟的指针有节奏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急促跳动,好像要跳出胸脯似的。王光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得出来他明显地不相信自己的话。过了感觉漫长的一二分钟,老王嗫嚅道:
“我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没收过大笔的钱。红包礼金也算吗?”
“当然算。”
“光明,您知道,现在的风气,平时上门办事和逢年过节总会有些人非得塞个千把块钱的小红包啥的……”
王光明没让老王说完,打断他的话:
”逢年过节上门就送个千把块钱的小红包?你可太能忽悠了!这会儿时间有限,你就别跟我具体解释唠叨个没完了。今天下午你啥事儿也别干,自个儿关起门来把你当局长这五年收的红包一笔笔列出来,时间、数额要写清楚。特别是端午、中秋、春节三个节点收的红包一个不能落下。记住了,这是重点。还有,侄儿,啊不,你儿子王中华去年从美国回来娶媳妇,纪委批准办酒席不得超过五桌,经查实你分三次一共办了五十桌,收了多少钱得写出来。嫂子,不,你老婆张菊芬的爹前年去世,你让办公室口头通知,结果单位全体人员都送了份子,一共收了多少钱,也得写出来,一分钱不能漏了。现在谈你违反生活纪律的问题。除了张菊芬,你还有几个老婆?”
老王带着哭腔:“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你嫂子一个老婆。”
“这会儿别兄弟兄弟的套近乎。你没养过情人?包养情人,长期同居,就是事实婚姻。情人就算是你老婆。还有,除了情人,你没有私生子吗?”
“真的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同一批当兵的张敬成的事儿!这小子转业以后养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小蜜,还生了孩子。小蜜成天寻死觅活的要他跟老婆离婚,闹到最后家破人亡,他自己也被判了死刑丢了小命。听说这事儿以后我就下了决心,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包养情妇搞婚外恋。再说了,我在这位子上虽说吃喝不愁,工资不用,老婆不动,不过光凭我这点儿死工资,我哪里养得起情人,更别说私生子了!”
“没说实话,对党不老实。”
“我没不老实啊!”
“你不是自己说了‘老婆不动’吗?你当局长时正当年,老婆不动你怎么熬过来的?你那玩意儿能老老实实闲着吗?”
老王心想王光明这狗日的太特么鸡贼了,稍不留意就被他抓住了辫子。老王意识到这一关怕是过不了了,突然间感觉裤裆热乎乎的,一股液体不由自主地涌出,迅速在两腿之间流淌,很快就顺着裤腿流了下来。他强作镇定,思考片刻以后既像交代又像是打听政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问王光明:“王书记,嫖娼对象算老婆吗?”
王光明生怕自己笑出声来露了馅,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憋出一个字:“算!”
“光明,哦不,王书记,嫖娼这事儿说出来得双开吧?看在咱几十年老乡加战友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别逼我了,行吗?!求求您帮我一把,这事儿要是说出去,党籍和工作就都没了,丢人也丢大发了。我给您下跪了!”老王边说边用双手用力撑着椅子扶手费劲地站起来,两个膝盖哆哆嗦嗦的看起来真要给王光明下跪。
王光明一看这玩笑开大了,赶紧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跑到老王跟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憋住笑:“看把你老兄吓的,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
老王眨巴眨巴眼睛,直直地瞪着王光明:“真的是开玩笑?”
王光明刚才憋得时间长了点儿,脸成了猪肝色。这会儿他不用控制自己了,于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止不住眼泪,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当然是开玩笑啰。你老兄也不想想,纪委办案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哪怕是谈话也不能例外啊。你要真有问题谁还上门跟你谈话,肯定得正式通知你到纪委指定的地方谈话,而且录音啦,电脑记录、打印出来你看了是否同意,同意了还得签名按手印。现在上面特别强调严格规范办案程序和纪律,规定动作和程序,一个都不能省,哪能这么随便!再说了,市里领导都知道咱俩既是老乡又是战友,真要是办案,我肯定得自己主动申请提出回避。”
“那你这会儿跑这儿干嘛来了?就是为了吓唬我?!”
“我在省纪委办完事,一看快到午饭时间了,离你这儿又近,想起来咱俩有日子没聚了就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饭局肯定不像过去,顺便约你一起吃个饭。”
老王情绪一下子如翻江倒海般剧烈起伏,他猛地一拳砸在王光明左肩上:“王光明我操你大爷!你小子差点吓死我了!”
“是我的不是,走走走,午饭我请客给你陪不是!”
老王一脸尴尬:“尿裤子了,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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